第十七章 歸
混元山位于整個蓬萊域最邊緣的地帶,方圓千里一馬平川,只有這么一座光禿禿的大山。 它既不是險峻也沒有天塹,護山大陣更是守一真人以一己之力布下的,與那些傳承悠久的名門相比,委實寒酸的可憐。 混元山唯一的優點,大概便是它繁盛茂密,綿延著百里的山林,可以清晰看見其四季更迭罷了。 春的勃勃生機,夏的枝繁葉茂,秋的綠葉漸黃,冬的凋零飄落。 見證由生到死,稚嫩到成熟最后歸于塵土,完整的四季,便是一生。 草木樹葉的一生可能止步于此,然而整片山林的一生依舊周而復始,繁衍不息。 身處在這片天地之間的我們,不過是一片葉。沒了,也沒什么大不了,因為你不過只是一片葉。 混元山這處曾經也有過幾個小仙門在此安門扎派的,雖是距離十八島中央的那座“蓬萊”遠了點,可到底風水好,靈氣也足。 但自從守一真人到來,并且嫌棄人多吵鬧后,他們便很有自知之明的紛紛換了地方。誰敢跟一個被昆侖追殺了三百多年還依舊逍遙自在的“魔鬼”杠上? 守一真人曾是昆侖門下第六代弟子中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當年更是有傳其還有接任昆侖守山人的位置,那可是與昆侖掌門人同等地位的存在,不亞于站立在整個蓬萊域之巔。 可惜后來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他叛出昆侖,還被昆侖追殺了三百余年,導致去追殺他的昆侖長老或受重傷或從此隱世再不出現了。 殺傷力爆表,十足的怪物。 要說昆侖,那就得從蓬萊域開始說起。 蓬萊是一個九州大陸對修仙熱忱向往從而演化而出的美好期寄之詞,世人所謂到達了即可長生不老的蓬萊島,便是修界蓬萊域最中心最大的那座島,名字正好叫做“蓬萊”。圍繞著“蓬萊”的還有不同的十七座島,與蓬萊統稱十八島,便是蓬萊域。 雖稱作島,只不過是因為四面環海,并不是因為他們面積小與幅員少。 四大仙門里的太上歸一門,碧霄宗,見素派,都位于“蓬萊”島之上。 唯獨四大仙門之首,整個修界當之無愧,第一仙門,并不在“蓬萊”之上,并且也不在整個蓬萊域中。 昆侖所在是不周仙山,據傳是當年不周道人于海上悟道飛升時留下的寶山,自萬萬里海底破海而起,漂浮于海面繞行蓬萊域,每隔一百八十年,便有十年間是距蓬萊十八島最近的時候。 于是,一場由四大仙門號召的盛會,也會在那個時候舉辦。 乃是見證修界年輕一輩欣欣向榮的頂級盛會。 是的,這是一場年輕一輩的比試,但凡修為不足元嬰期,且踏入修行不足百年的修士,皆可參與。 仔細算起來,上一次蓬萊盛會,距今已過一百六十七年,再有十三年,便又是整個蓬萊域沸騰起來的時候了。 周長風立在混元山的山巔,如是想著。 衛一劍元清等人從遠古遺址離開帶著司英和凌簡兩個師弟往混元山回來的路上,便已經玉簡傳音給他告知了消息。 得知師妹師弟們安危無懼,性命猶在,周長風心里的那顆石頭終于是落了下來。 但小師弟凌簡受了傷這件事,還是教他微微擰了擰眉。 司英等一行師兄弟四人是在十日后正式到達混元山的。 按理說凌簡的傷勢乃是因為強行抵擋巨大的能量沖擊所受,在捋順調息了體內的經脈之后,便該逐漸恢復的,可凌簡的情況卻正好是反著來的。 他體內的紊亂的氣血不止沒有平息下來,更是日復一日的洶涌,經脈流淌著的靈力也越發狂暴,到后來司英都不敢主動為其去引導梳理了。只要一時平靜下去,之后又會再次復發,情況反而比之前還更加混亂。 周長風看見凌簡的時候,對方雙目緊閉眉心深深皺起,如那處凸了一座小山丘,足可見其承受的痛楚。他本就白皙的臉上更是慘白若紙,絲毫血色也不見,哪里還有俊逸非凡的小師弟的樣子呢?不過是一個重傷的病人罷了。 司英將情況告知周長風,希望大師兄或能求助師父守一真人治療凌簡,畢竟對方好說歹說也是因他才受了傷的。 “情況就是這樣。”司英喉間有些干澀,他說不清這會兒是歉疚還是心疼,好像兩者交雜在一起。 “小師弟的情況我們也從未見過,不敢再對其有所幫助,就怕是幫倒忙,反而拖累他愈發嚴重。”元清也跟著添了句,就連衛一劍都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張裴得知元清師姐歸來原本是歡欣鼓舞的,這會兒見著小師弟凌簡的樣子也沒了喜色,畢竟這種情況別說他們了,就連周長風也從未見過。 他站在一邊,默默地給風塵仆仆歸來的師姐師兄師弟各倒了一杯水,讓他們潤潤嗓子,再繼續開口說話。 “看來,得問問師父了?!敝荛L風很快便下定了結論,他環視一圈周遭,除了六師弟宋淵閉關修煉外,旁的師弟們都在此處了。 “四師弟,你背上小師弟隨我去見師父?!?/br> 周長風原本負在身后的手抬起來看似隨意的一指,下句話卻又表明那并不是隨意的一指,而是有針對性的。 “你們幾個回去好好梳洗休息一番,祭壇的具體情況我日后再來細詢?!?/br> 張裴任勞任怨的背起了凌簡跟著大師兄往后山走去,顧及著凌簡體內的傷勢,動作溫和小心。 司英對守一真人的本事極為信任,只有有他出馬,凌簡一定會平安無事。有了這一層保障后,他的心情也終于松絡了,不再擔憂焦心。 這會兒安安穩穩回到混元山,腳踏實地的踩在師門所在的這片土地之上,司英只覺渾身都神清氣爽,自在暢然,心里也寧靜祥和。 對比司英只想仰天長嘯一句:“回家真好??!” 那是一種回到溫暖港灣里被安全感和滿足感所包圍縈繞的幸福之感。 如果說前世的司英是個戀愛腦,一心追著人家見素大師姐的后頭打轉。那么這一世的司英一個是個親情腦,師門便是他的所有,他愿意去熱愛的存在。 上輩子欠師父師兄師姐們的太多,總是從他們那里得到,卻沒能給予相應的回報。這輩子,他想他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 司英在夜空稀疏墜著幾顆星時,倚靠在一顆大樹上打盹兒。 他的茅屋上回被雞飛狗跳大戰三百回合給掀了個底兒朝天,還沒時間得空重新修建一個呢。 司英嘴里含著片葉子,盯著樹葉間隙下那只能窺得一半的月色,模糊不清的呢喃了兩小師弟的名字。 “凌簡……” “凌簡……” 凌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