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隕落重生
濃云密布,如遮天蔽日般。 那陰沉蔓延中,積蓄著龐大的天地之力——雷劫。 方圓近百里,都被這道駭人的雷劫覆蓋。可從這陣仗里看出,這道雷劫至少也是洞虛期以上的修士渡劫時才會產生的。 越靠近這片雷云中心,便越漸深黯,那如同旋渦攏聚的,一圈又一圈黑紫到虛無的顏色,包含著磅礴的毀滅力量。 第一道雷劫來的又快又狠,帶著恣意的俯視眾生般的輕蔑。后頭接連三道幾乎沒有讓人喘口氣的間隙,伴隨著轟隆雷聲,依次降臨,來的又急又猛。 僅這三道雷劫落下,片刻后就歸于寂靜,那近百里的雷云仿佛有一瞬的停滯,緊接著便囂張的如同張牙舞爪般消散,仿佛在向修界的眾多修士證明自己是天地至理,是不可抗拒的強大。 “哎......不知是哪位道友......這般可惜。” 有垂垂老矣的老嫗拄著拐杖注視著這一景象后悵然一嘆。 “渡劫失敗...身死道消...” 有一身僧袍的年輕小僧雙掌合十默念了一句法號,似是對這件原事不關己的事情極為遺憾。 “師弟他......命牌碎了。” 周長風垂下眼,也難以自抑的惋惜。 “人各有命,他原就有心魔,心魔未去,渡一次劫便是一次生死相拼,本就千風萬險。” 守一真人立在混元山的山巔,閉上眼不再去關注那片天際,語氣是歷經滄桑變化自然養成的淡然習慣。 “就由他隨風去吧。” 混元山守一真人門下,第五親傳弟子司英,聞名蓬萊十八島被譽為得天道青睞,修界千年難得一遇的修道天才,由化神巔峰入洞虛境時渡劫失敗,由此隕落。 ———————————————— 司英只知道自己渡劫失敗所以身死道消,成為蓬萊十八島最年輕的化神巔峰境沖擊洞虛境失敗的修士。至少他的成就,許多所謂的“天才”距之甚遠。 他以天才之名聞名修界時,還得了個天道之子的稱呼,說的就是他似乎極得天道青睞,仿佛是順應天道而生一般。修煉速度奇怪,領悟力強悍,于修行一事上總是事半功倍。 至于為什么會渡劫失敗,他躺在床上思考了三天三夜,才得出個結論來。 到底還是因著心魔的存在沒能扛過渡劫天雷吧。 司英渡劫失敗時就隕落了,他自己很清楚的知曉。 可等他意識在黑暗里湮滅又清醒,睜開眼后竟發現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十七歲,當年他不遠萬里從九州大陸尋仙問道前往“蓬萊仙境”,歷經重重,自十八島被人當作傻子調笑忽悠,對混元山的守一真人產生膜拜憧憬之情,不辭辛勞跋山涉水也要拜他為師。是幸好他得天庇佑,且修行天賦絕佳,又合了門下大師兄周長風的眼緣,才得以被收入門下,行五。 混元山是守一真人罩著的,修界幾乎沒有不開眼的來此地安門扎派,可以說守一真人就是混元山的地頭蛇。 他門下原只有四位弟子,大師兄周長風,是他自九州大陸帶回,修道天賦也是上佳的,可到底稱不上天才。 反倒是后來偶然撿回來的兩個孤兒,二師姐元清和三師兄衛一劍,都心性絕佳,于修道上乃是一日千里的天才。 至于四師兄張裴,也是從九州大陸尋仙問道來的,與司英被人忽悠的不同,他早在九州大陸就聽聞過守一真人流傳在九州大陸的種種如神仙般的事跡,是一心一意為著拜守一真人為師而來的。 司英還記得,上輩子他拜入師門后不久,也就十二天左右,師門便又收了一個男弟子,行六,叫宋淵,乃是無盡之海上通天一族的某個分支族群,也是個天賦不錯的孩子。 加上他自己,整個混元山守一門下,總共也就七人,六位弟子,一位師長。 司英對于自己重生這件事,感到驚詫又莫名的同時,卻又帶著一絲絲的竊喜。 修道之人,哪怕是修行到大乘境界這種擁有通天徹地的能力,未成功飛升之前,一旦隕落便是身死道消,靈魂記憶被洗凈,輪回再世也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人,而是一個嶄新的存在。 上輩子他十七歲拜入守一真人門下,修行近八十年,得師門培養,師兄師姐照顧,卻自覺從未為師門做出過什么。一顆道心還生了心魔,最終得了個隕落的下場。 帶著記憶重生,他決心好好堅守道心,絕不讓自己再被心魔打敗。 這一次,他的命運,他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要再次揚名修界,令蓬萊域的十八島上那成百數千修仙門派聽聞混元山守一門下這個名號,便敬畏發顫。 司英收拾好一番豪氣干云的決心,推開木門,吸了一口氣,那是帶著熱氣混合著山間草木之靈氣的夏日味道。 “五師弟舍得出門了。” 籬笆外站著周長風,師門行一的大師兄。 他貫是一身青色道袍,總是將雙手負在背后,顯得十分有涵養。他是站著必負手,說話時也負手,就連指點師妹師弟修行時也負手,似乎他活著活著,就只靠一張嘴。 “對了,師尊三日前新收了一位弟子,從此咱們有七師弟了。五師弟若無事,便去見見罷。” 周長風身形一動沒動,語調溫溫和和的。 司英一下就緊緊盯著周長風看,似乎在分辨他這話里的真假。畢竟上輩子直到他隕落,整個師門也僅僅六位弟子。這輩子發生了什么?竟多出一位。 當司英親眼看見三日前新入門的七師弟時,猶如猛地一下被雷擊中,遭受了一個極為嚴重的打擊。 這是什么魔幻的重生開局? 不僅多了一位師弟,這位師弟的長相竟與他上輩子心心念念的見素派大師姐真茵仙子一模一樣,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唯一不同的區別,只有性別。 上輩子見素派大師姐真茵仙子是司英癡戀的夢中神女,因對其一見鐘情,而苦苦追尋。 那位見素大師姐待他卻是普通道友,從不逾越,縱使他有聞名修界的天道之子的天才名聲,在人家眼里,那也與其他師兄弟沒有什么區別。人自己便是天才,修行也弱不了你司英多少,自然不會對你另眼相待。 追尋幾十年,他也沒能成功求得見素大師姐與他結為道侶,終是憾事。因求而不得心生魔障,自此心魔生出,伴隨著他每一次沖擊更高境界而愈發強大。越想摒除,愛則扎根越深,也是致使他最終渡劫失敗的因由。 司英覺得天道在跟他開玩笑。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才會把一個仙氣飄飄嫻雅靜美的溫柔師姐,變成了一個高冷面癱的師弟? 這位七師弟凌簡,看起來不茍言笑,尤其是在自己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探究目光盯著他看的時候。司英很快就給凌簡定下了這樣的印象。 凌簡似乎是感覺到那束目光,眼神冷冷的回看了司英一眼,只這一眼就讓司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實在是太像了。像到除卻溫柔與冷酷對比實在明顯以外,眉眼間無一處不同。見素大師姐與凌簡小師弟兩者之間過于反差的氣質,更令兩張臉產生近乎刻骨般的相似之感。 “五師兄。” 凌簡對著司英垂首一個揖禮,他的嗓音如同潺潺清泉,與他冰冷的面貌極為相悖,卻中和了他整個人的涼意,教正在相視的那個人可以稍微緩過神來。 “啊...七...小師弟......” 司英喃喃回應,拱手一揖以全了師兄弟相見的禮節。 大師兄周長風見狀,暗自頷首,對師兄弟之間互敬互重的態度很是滿意。 “拜入同一師門,日后便是一家人。望你等能親如兄弟,六師弟亦是。” “是,大師兄。” 站在另一旁的六弟子宋淵中氣十足的回道。 周長風便領著凌簡先走了,說是守一真人有話要問幾句。 司英這才逮著機會,往宋淵旁邊站了站,拿手指一戳人的肩臂,低聲詢問起來。 “師弟,這位入門三天的新師弟,什么來頭?” “五師兄也不知么?” 宋淵顯然對司英也不知曉新師弟來頭的這事兒很是詫異,畢竟對方比自己還要先十二天入門呢。 “這兩天我都在房中悟道,剛出來就被大師兄叫來見新師弟了,他也沒跟我說啊。” 司英皺著眉,內心升騰起一番驚濤駭浪來,怎么壓也壓不住,連念佛門的靜心咒也實在難以平息。 “我以為大師兄會和師兄說呢,原來也沒有。” 宋淵看了一眼周遭,只他與司英兩人,才低聲又添了句。 “早晨我也問過了四師兄,連二師姐三師兄也全都不知道呢,神神秘秘的。” 宋淵沒在意司英略有些失神的樣子,自顧自又開始說起來。 “難道是天賦絕佳,有著什么特別的身份或者秘密?” “咳咳,行了,別亂猜了,趕緊修煉去吧。” 司英回神后立刻挺直了腰背,好好地擺了一次身為師兄的譜。 司英對于凌簡神似上輩子的見素大師姐這件事尤其的耿耿于懷,他很難不懷疑兩個人可能會有關聯。 尤其是上輩子追著那位見素大師姐幾十年,生平背景、習慣喜好打聽的清清楚楚,從未聽聞見她有過什么兄弟姐妹。 而且上輩子也沒有這樣一個神似她的凌簡拜入混元山守一門下,難道自己重生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變化嗎? 凌簡究竟是什么人?他的重生到底是真實還是只是上輩子那八十多年修煉恍如一夢。 見素大師姐如今,又是否已經被見素派掌門人明慧仙子收入內門成為座下第一親傳弟子呢? 司英覺得眼前像是蒙了一層又厚又濃的霧,教他恍惚,看不清真實。 他需要迅速的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