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沈辛夷更懷疑了,真為她提沈家生氣了? 她琢磨他的表情一直到黃昏,終于見他匆匆回來了,雙手和俊臉被冷風吹的通紅,手里還握著一幅畫軸。 沈辛夷摸了摸他冰涼的手,把自己溫熱的手爐塞給他,訓他:“你去打雪仗了啊!” 陸衍不禁一笑,掩嘴咳了幾聲,慢慢展開畫軸:“你不是想看梅園雪景嗎?這是我在梅園照著景致摹的?!?/br> 早梅發高樹,回映楚天碧。 云蒸霞蔚,傲雪凌霜。 沈辛夷被他照料久了,都快忘了他也是個病人。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懷里,悶悶道:“我就是隨口說說,你怎么還當真了?!?/br> 這時候就能看出直男和妹子的天差地別了,陸衍做這些無非就是讓她開心,卻不知道她心里何等感動,被她一抱,只覺著骨浮rou酥,他伸手把她緊緊摟住,低頭咬著她的耳尖:“你身上都干凈了吧,我們好久沒...” 沈辛夷:“...” 她正動容呢,心情被他攔腰砍了,重重哼了聲,開始找茬:“你中午回來為什么給我臉子瞧?” 陸衍抱了一會兒才舍得松開她,他把畫軸掛好:“我幾時給你臉子瞧了?我許久未繪丹青,上午畫毀了兩幅,臉色有些不好看罷了。” 他邊說邊吻她胸頸,他真是沈辛夷見過的第一不解風情之人,她真想給他一腳,于是繼續找茬:“我可從未聽說你擅丹青,別是找宮里的畫師代筆的吧?” 他是受不得她激的,傲嬌地哼了聲:“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學無術,我師承畫圣林旭義,會的多著呢!用得著那些俗人代筆?!” 沈辛夷沒想到丫臉皮還挺厚,真會自吹自擂。 她故意逗他:“只要你有能耐畫一枝梅出來,我就信你?!彼恢氲绞裁矗譁惤斯室庖е洌€調戲他一遭:“今兒晚上怎么都依你?!?/br> 陸衍立時魂飛天外,魂魄飄飄悠悠半晌才落回原處,全身都酥軟了,他沉默約一息,放開她,轉身匆匆往外走,把厚重棉簾子撞的上下亂飛,‘蹬蹬蹬’厚重的腳步聲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不到片刻,他就取來了紙筆顏料,撂下一句狠話‘你等著!“,挽起袖子開始作畫。 沈辛夷的阿娘出身清貴世家,對琴棋書畫的鑒賞能力自然是有的,她一瞧陸衍落筆就知道他的畫定然不是凡俗可比,果然他只用了寥寥幾筆,黑紅二色,就繪出了一枝欺霜寒梅,風骨孤傲。 他放下畫筆,沖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如何?”他見她不說話,又緊著追問:“這回信了吧? 沈辛夷本來是逗他,沒想到他居然還真畫了,她攔都攔不住,她實在沒忍住,捧著肚子笑倒在床上了。 陸衍瞧她笑的那癲狂樣也知道自己被耍了,冷哼了聲,握住她一只白玉腳掌撓了撓。 沈辛夷更是笑的眼淚亂冒,伸手要推他,兩人滾到一處。 張媼在外聽見了,很是貼心地給兩人在外守著。 ...... 沈辛夷早上起來就開始后悔答應陸衍這個狗人,他居然抱著她折騰了半夜??! 她底下隱隱作痛,下床的時候腿都是軟的,險些栽倒在地,幸好陸衍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撈住了。 他還不知廉恥地提醒:“小心點?!?/br> 她沒好氣地回首看他一眼,邁著腿軟發虛的步伐坐到桌邊,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 陸衍心情極好,見她吃飯困難,干脆自己也不吃了,端起碗來專心投喂小嬌妻。 沈辛夷吃不下了,喝口茶潤潤喉嚨:“我病已經好全了,你這些日子耽誤不少事吧,趕緊出去忙活著。”她忍不住笑了笑:“昨個太史公都忍不住瞪我了?!?/br> 陸衍看她飽了,自己才隨便吃了幾口:“最近我倒也沒什么,只是今天老八和魚望月成婚。“ 沈辛夷一口茶噴地上了:“你怎么不早告訴我?”老八成婚,兄弟和兄弟媳婦怎么也得去觀禮吧! 更何況她還是沈貴妃的侄女八殿下的表妹,就算如今疏遠了,好歹面上情也得過得去吧? 陸衍面有不悅,請哼了聲,懶洋洋道:“告訴你干什么?你是老八什么人?老八成親你又不是非得在場,明天奉盆饋歸家廟的時候你再去也不遲?!?/br> 沈辛夷一想也是,干脆也懶了下來。 陸衍彎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才動身出門。 ...... 第二天陸澤攜魚望月早早地進宮,帶她想長輩朝拜盆饋,兩人昨夜已有了夫妻之實,不過神色不像新婚夫婦那樣親密,但也不算疏離,該盡的禮數都盡到了。 陸澤這些日子雖遭到貶斥,但風采依舊出眾,仍是一派溫雅俊秀,好似沒有受到分毫影響。 沈辛夷瞧的暗自感慨,因為她和陸澤的昏禮舉辦倉促,其實很多禮數排場都從簡了,難得魚望月還能保持微笑。 她自覺脾氣已經算好的了,但自我帶入了一下,假如有人敢在她人生大事上對她敷衍塞責,她絕對把人整的求爺爺告奶奶。 她思維發散開,忽然扭頭問陸衍:“殿下,你覺著我脾氣好不好?” 陸衍沉默了,這問題怎么看都是個大坑,他片刻才道:“你什么樣我都喜歡?!?/br> 沈辛夷:“...” 魚望月滿面謙遜地拜見完幾個長輩,突然間輕輕側頭,目光準確無誤地看見了作者在人堆里的沈辛夷。 沈辛夷察覺到她的目光,神色平靜地和她對視。 兩人互相望了片刻,齊齊展顏一笑。 魚望月收回目光,面上溫婉美好,嫻靜若水,心里的卻籠罩著一層陰云。 她本身對沈辛夷沒有什么好惡,出手對付也只是形勢所迫,但發覺陸衍對她百般寵愛之后,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嫉妒。而她第二次感受到嫉妒是在方才——那些姬妾給她敬茶的時候。 她發現那個頗得自己丈夫喜愛的,已經有了身孕的妾侍,眉眼間和沈辛夷有幾分相似,而她就是因為這個女子,才被迫接受婚事從簡的決定。她沒想到自己傾慕的對象和自己的丈夫,居然都喜歡同一個人,哪怕沈辛夷不知道此事,她也以這種方式給了自己難堪。 沈辛夷的陰影無處不在,讓她十分忌憚,她不由在心里把自己和她仔細比較了一下。 沈辛夷是沈家女兒,沈家是陸衍的仇家,陸衍并不是那等色令智昏的人,或許他會一時色迷心竅,等清醒過來了,未必會留戀。 她和陸衍算是青梅竹馬,她在他幼時還幫過他大忙,而且她對他的好惡喜怒也很了解,上回陸衍盯著她的帕子看了很久,又和她溫言說了好些話,可見心中并非完全無意,她又有預知夢境保駕護航,未來可期。 跟陸澤比,陸衍是注定的贏家,她真的很想贏得他的心,伴在他身邊共享天下,讓沈辛夷也品嘗一下被嫉妒失落折磨的滋味。 她心思亂轉,面上卻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怯,給太后皇后沈貴妃敬茶奉上針線。 沈辛夷一直應付旁人的搭話,不勝煩擾,有個什么縣主還是臣女的,極其突兀地插了句:“殿下,沈侯和侯夫人是不是進京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母女團聚了。”聲音天真甜美,帶著好奇。 沈辛夷扶額的手一頓。 她和陸衍的感情現在已經進入正軌了,可以說每日都在增長,但上一輩的事仍然是兩人的禁區,這人莫名來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陸衍,他在一旁站著和人說話,不知聽見了沒。 她松了口氣,正要開口,貞榕已經幫她罵了回去:“關你什么事?那是你父母啊,管好你自己,別亂碎嘴!” gj!嫂子沒白疼你! 開口之人扁了扁嘴,不敢說話了。 魚望月奉完盆饋,太后就領著眾人去壽極殿拜祭先祖,很快就到先皇后的牌位了。 沈辛夷第二次來這里,下意識地握住陸衍的手,他回首沖她笑了笑,抬眸凝望著母親的牌位。 魚望月親手取來蓮花金盆,燒紙祭拜先皇后,又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她退開身的時候,盆中的火焰還未曾熄滅,不知哪里冒出一撮邪風,帶著還在燃燒的紙灰往外飛。 沈辛夷就站在最前面陪著陸衍,頭一個遭了災,裙擺被燎出一片黑灰。 她沒當回事,本打算下去換衣服的,背后忽有人竊竊私語:“好奇怪,這未免也太巧了些,不會是先皇后有什么昭示吧?” 齊皇后忽哼了聲:“怕是jiejie對這個兒媳不滿吧?!彼@般說,目光卻落在陸衍身上。 第64章 魚望月垂手立在一邊,面上浮現驚詫, 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看向陸衍。 她很想知道, 太子面對此事會作何反應。 別的事沈辛夷還好開口,涉及那位早逝的婆母, 她就不好說什么了, 有些緊張地看向陸衍。 陸衍淡淡掃過齊皇后, 觸及到沈辛夷不安的目光,心頭一軟。 他神色漠然,看向身后議論紛紛的幾個:“巧合而已,窗戶沒關嚴,這才有風進來, 鬼神之說不可輕信, 爾等皆是宗親,是天下表率,若再帶頭危言聳聽, 妖言惑眾, 別怪我不講情面。”這話看似是給那幾個說的, 齊皇后卻聽得臉色發白。 他又道:“今日負責祭典的, 全部杖斃?!?/br> 魚望月全身僵硬了一下,又立即調整過來。 她以為陸衍當著所有人的面不會發作,心里至少也會膈應,沒想到他竟處置的干脆利落,甚至連查都不查一下異常之處,明擺著是不想讓此事擴大影響到沈辛夷。 不是這樣的, 他定是覺著鬧大了有損母親安息,這才把事情輕輕沒過去。 陸衍又轉向齊皇后:“母后以為如何?” 齊皇后臉僵了一下,沉著臉掩飾:“你色.色都處置好了,還問我做什么?” 陸衍淡笑了下,去陪沈辛夷更衣了。 他臨走之前看了眼魚望月,看得她不由打了個激靈。 他是發現不對了? 魚望月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否決了,她和姨母處理的很干凈,他又沒有證據,不可能一下子懷疑到自己頭上。 她這樣想完,又覺著自己太沖動了,她現在當務之急是抓住陸衍的心,而不是針對沈辛夷。 男人是多情的,他們可以同時迷戀很多個女人——這是魚望月生長在一個妻妾環繞的大家族的唯一感觸,所以她認為,陸衍喜歡沈辛夷,和太子喜歡自己并不沖突,等她讓太子傾慕自己了,再想著如何針對沈辛夷,獨占鰲頭也不遲。 陸澤和她朝拜完之后就出去了,她掩好房門,問才走進來的侍女:“南疆蠱術的事,韓陽查的怎么樣了?”韓陽是她的愛慕者之一,如今在南疆那邊當差,聽說她對蠱術感興趣,二話不說就幫她探查打聽。 侍女從懷里掏出厚厚的漆信:“都在這兒了,您看看吧?!?/br> 魚望月面色一喜。 她從姨母嘴里,詳細知道了陸衍的病情,也知道了他是因為蠱毒才重病纏身的。 在她的夢里陸衍已經好了,說明這世上一定有可以解毒的辦法,她必須趕在所有人之前找到那個辦法,獻給陸衍。 那時候就算陸衍查出她背后的一些小動作,他想必也不會過多計較了,畢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得承這個情。 ...... 沈辛夷換完衣服出來,好奇地看著陸衍:“我以為你會信齊皇后說的呢?!?/br> 陸衍鄙夷地瞧著她:“你何曾見我信過這些?”他皺了皺眉,聲音低了下來:“哪怕母后真的泉下有知,也不會參與這等齷齪事?!?/br> 沈辛夷懷疑是不是齊皇后和魚望月聯手搞她,但這倆人一個是他姨母,一個是他表妹,她不好說什么:“今兒也太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