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她皺眉道:“殿下就喜歡拿臣妾開玩笑。” 之前被提點過了,這時候她自稱起“臣妾”,倒是一點都沒有遲疑。反倒是宋衍,一下子愣怔住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臉上想笑又不好笑得太過似的,最終只是輕輕伸出手,摸了摸謝毓的腦袋,說道:“看到床邊那個臺子了么,上面擺著幾樣好放幾天的糧食,就跟民間夫妻‘以后同吃一鍋飯’一個意思。” “朕與阿毓或許不能入民間夫妻一般,時時刻刻在一起,但是朕對你的心意,卻是不輸給任何人的。” 謝毓微微張了張口,像是想要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一直以來,都很惶恐,覺得自己何德何能,雖說宋衍之心意不似作偽,但是因為身份之差,她總是覺得自己的位置如同置于根基不穩的高樓之上,一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她是高門閨女,是入了玉碟,正正經經的皇后娘娘——況且宋衍的后宮,除了她意外不過是一個常年不出宮門的云貴人。那位分,還是宋衍體諒她到底是東宮老人了,看在過往掌管東宮中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面子上封的。 已經沒有什么能傷害到她,也沒有什么能讓她害怕了。 謝毓將自己的手伸到宋衍張開的手掌中,站了起來。 祭天地,祭神靈,祭先祖。 然后,才是合巹禮。 溫好的酒,被盛在精致的白玉小壺中。 ——酒并不是很烈,但在現在這種狀況下,卻很是醉人。 紅燭的光映照在澄清的酒液里,明明晃晃的一片。 酒液入口,甜蜜而辛辣。 隨即春宵帳暖,一夜綿長。 第65章 番外(三)關于孩子們的那些事 【01:關于皇后的肚子】 據說,皇后娘娘的肚子是有神靈保佑的。 這皇后娘娘, 是謝氏嫡女, 真正的大家閨秀。 據說她因為跟太后娘娘關系親近,所以自小就跟當今皇上青梅竹馬, 感情甚篤,于是皇上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皇后娘娘娶回家。 不過就算感情很深, 做皇帝嘛,總歸是要三宮六院的——不說別的,新帝剛登基,難道不要籠絡朝臣么? 稍微有點勢力的大臣都暗搓搓打著算盤, 那些品級高的, 都覺得自己家閨女進宮是妥妥的事,靠自己的關系封個高點的位分,以后吹吹枕頭風, 自己說不定還能往上升升,以后良性循環,豈不是美滋滋。 沒想到,新皇登基三年,好歹到了能選秀的年份,卻一直沒有消息。大臣們都急了, 難不成為了個皇后,真就不選妃了? 于是,某天早朝, 一個言官就站了出來,諫言讓皇帝大選。 當時皇帝的臉色十分不好,幾乎算得上是黑臉,但是自古文官都是不能惹的存在,不然以后怕不是得留個暴君的名號,于是再怎么生氣,皇帝也只能表示“知道了,會考慮”。 然而這一考慮,就再也沒有然后了。 第二次,大臣們學乖了,直接找了個皇帝不能含糊過去的理由:皇后無子。 說起來,皇帝和皇后分明濃情蜜意,但不知為何,兩年過去了,皇后的肚子也不見動靜,若不是找太醫看過,都要以為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這里有,找得的確是好。中宮無子,怎么辦?那自然是得選妃,以后就算皇帝偏心,要將那孩子奪過去給皇后養,那總歸貴女都進宮了,況且再好的感情,每天面對面的也要慢慢消磨了,說不定皇帝一看到新鮮美人,對皇后的感情就淡了呢。 當時,全朝廷都覺得,這次皇帝是不想選秀也要選秀了。站出來諫言的幾個大臣更是得意,覺得這都是自己的功勞,以后若是哪家的貴女成了宮里頭娘娘,還得給他們送禮才是。 沒想到。 當天晚上,皇后娘娘用膳的時候就突然反胃,皇帝急匆匆請了太醫來看——這一看,好嘛,竟然是喜脈! 于是闔宮歡慶,皇帝當即給皇后賞賜了幾箱金銀珠寶,笑得像個二百斤的大傻子。 第二天,本來的譯者的朝臣都像是鵪鶉似的,連頭都不敢冒。然而新帝記仇,當即將昨天諫言的大臣連降三級——理由也很有理——皇后聽到這消息,覺得自己不夠賢惠,一急,便動了胎氣,這四舍五入,可是謀害皇嗣! 這理由可是不偏不倚剛剛好。皇后并非是因為不想新人入宮而生氣,并未犯七出之條,而不想選秀的,其實是皇帝——誰敢說皇帝的不是? 于是朝臣只能打破牙齒往肚里吞,回到家,都不約而同地詛咒皇后這一胎是個閨女。 然而,又沒有合他們的意。 十月過去,皇后順順當當地生下了個大胖小子。 皇帝當即將其冊封為太子,取名宋瑜。 太子健健康康地長大,比同年齡的其他孩子都要壯實許多,而且一看就聰慧,別的孩子都愛傻笑流口水的年紀,他倒是神臺清明,還喜歡聽人給他念書,一看未來就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于是,安安穩穩地過了一年,又有朝臣不肯吸取之前的教訓,上前諫言選秀,并且還想出了新的理由:只有一個皇嗣,以后若是有什么問題,大梁豈不是要完? 這次被推出來說話的,顯然是個炮灰,說完這話,居然還往旁邊柱子上裝,是要血諫。 當然,死是沒死成,不過被皇帝找了個由頭關牢里去了,以后就算能出來,官運也已經全毀。 正當皇帝苦思冥想這次怎么把這事情避過取得時候,不出三天,皇后又被診出了喜脈。 又八月過去,不慎早產,好在孩子沒受什么影響,是個比他哥哥瘦一點的小子。 朝臣:“.......................” ——這皇后娘娘,怕不是故意和他們作對? 于是后來各種理由頻出,不能專寵,污蔑外戚作亂......總歸,就是想讓皇帝選秀。 然而。 每次一鬧得大了,皇后娘娘就會非常精準地懷上。 第三胎還是小子,第四胎是個閨女。 謝毓看著嗷嗷待哺的閨女,終于發怒:“皇上,您能不能讓他們閉嘴,臣妾不想再生了!” 宋衍也很苦惱。沒隔一年就多出個孩子,照顧起來手忙腳亂,他都很少有時間和皇后親近了。 第二天,早朝上,皇帝將幾個蹦跶得最歡的朝臣的閨女都指了出去,對方的人品都是好的,但普遍身份不算很高,那些貴女都算是低嫁。 再那之后,再也沒人敢提起“選秀”二字了。 于是,風平浪靜。 【02:關于宋毓的牙齒健康】 宋瑜一度覺得,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父皇不讓他吃太多母后做的點心。 母后做的點心多好吃啊!比起尚食局,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就一個戚尚食能稍微比肩。 比起點心,蛀牙算得了什么? 然而,無論他怎么辯解哀求,父皇都巍然不動,就算母后給他求情了,也半點用沒有。 母后只能很抱歉地看著他,說:“瑜兒,你也知道你父皇的,一言九鼎的人,母后這也是沒辦法——不然,以后母后給你多做幾樣,每樣咱們少吃點,好不好?” 宋衍按住了她,不滿道:“你就喜歡慣著他。瑜兒以后可是要做儲君的人,怎么能連這么一點點基本的自制力都沒有?” 謝毓斜他一眼,說:“你做儲君的時候也不見得怎么少吃點心了。” 隨即將八歲的兒子抱到懷里,說:“父皇也是為你好,若是甜食吃多了,以后牙口不好,還要發胖。” 宋瑜雖說隨著年紀漸長,覺得這樣和母后親近很是尷尬,但是余光看到父皇略微發黑的臉色,忽然就覺得這樣也不錯,于是越發膩人了些。 長久沒跟兒子親近的謝毓受寵若驚,根本顧不上管宋衍的臉色,母子兩個膩膩歪歪,直接讓宋衍的臉黑成了鍋底。 “宋瑜,”宋衍忽然開口,“今天功課翻倍。” 宋瑜對待功課的態度一直很認真,從來不會瞎做,這么一聽,今天要多加兩個時辰的工作量,當即苦了臉。 謝毓皺眉道:“你干什么?” 宋衍湊了上去,將兒子趕走,咬著謝毓耳朵道:“生了瑾兒后一直忙不過來,我們多久沒有.......過了?” 謝毓紅了臉,輕輕推了他一下,但因為意志不堅定,反而像是欲拒還迎。 之后,自然是水rujiao融,一響貪歡。 【關于宋瑞的奇妙愛好】 剛生二皇子宋瑞和三皇子宋璣的時候,謝毓總擔心會有像是以前晉王和宋衍相爭的事情發生。 現在宋璣還是個小豆丁,看不大出來,但是宋瑞卻是讓她完全放下了心。 無他,宋瑞這孩子,自小就不愛那些四書五經,反而喜歡吟詩作畫,和漂亮的小宮女。 謝毓想了半天,總覺得這設定有點眼熟,后來某一天,和桃夭在一起的時候,她忽然恍然大悟:“這不是你家柳大人嗎?” 桃夭挑眉:“柳澤現在可是有好好處理政事,而且從來不出去亂搞——你可別冤枉他。” 謝毓一琢磨,還真是。自從柳澤做了丞相,那跟之前一比簡直是脫胎換骨,簡直兩個人。而且前幾年,柳澤為桃夭的父親翻案,將充作軍妓的李家女眷接回,讓桃夭恢復了官家小姐的身份,并且于次年正式迎娶她過門。 謝毓說:“不管怎樣,我也放下了點心了。況且瑞兒和瑜兒關系也親近,將來應該不至于會兄弟鬩墻。”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一片嘈雜。 謝毓笑吟吟地看過去:“說,說曹cao曹cao就到了——這時候瑜兒還未下下學,這大約就是瑞兒無誤了。” 宋瑞今年剛剛六歲,雖說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但是他的心思并不在尋常孩子年的書——比如《三字經》之類——上面,反而更喜歡各朝大家之詩詞,和各種色彩鮮艷的圖畫。 教皇子的大儒對二皇子的評價可謂非常糟糕了,畢竟這些東西在他們眼里都不是正統,閑暇時間玩玩可以,你要把它作為畢生研究之物,那你就是玩物喪志了。 宋瑞走起路來的時候氣勢很足,身上蟒袍被風吹得鼓起,上面的四爪大蟒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面容猙獰。 況且他無論走到哪,后面總是綴了一大串美貌小宮女——謝毓總懷疑全太極宮長得標志的宮女都被他搜羅過去了。畢竟現在全后宮也沒幾個人,需要此后的人少了,宮女的量自然也減少了,都不知道哪里挖出來的這么多美人。 而且那些小宮女跟他跟得還很開心,一點都沒有要跳槽,或是借著這個機會爬龍床一心思——當然,后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曾經有人試圖這么干過,結果皇帝震怒,直接將人杖斃了。在那之后,尋常宮人走路都要繞著皇帝在的地方走。 宋瑞戴那些小宮女是真的好,寧愿自己買不了最好的顏料,也要多多賞賜身邊的人。而且這小子從小就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是,一張嘴跟涂了蜜似的,就算是跟他差了十歲的宮人,有時候都會被他撩到。 宋瑞風風火火地進來,跨過門檻,撲到皇后懷里:“母后,兒臣看中本珍本,是前朝被稱為‘吳白菜’的那位大家畫的白菜,好不容易才和賣家商討好了......” 謝毓敲了他的腦袋一下:“你又讓伴讀給你干這事?人家好歹也是柳相的嫡長子,以后要繼承家業光宗耀祖的,現在每天凈是給你跑腿了,若是耽誤了學習,你母后可擔待不起。” “不會的,阿琿他又不像我,榆木腦袋讀不進書——他可是個過目不忘的,腦子跟相爺一模一樣地好,我們都叫他小相爺呢!” 旁邊桃夭聞言,插話道:“你可別這么夸他——那小子的性子跟柳澤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好在還肯念書,不過若是多夸,就要得意忘形,恨不得飛到天上去。” 宋瑞笑道:“舒姨,這話我就在這里說——您可別對阿琿太嚴厲了,他這么一心進學,就是為了能得到您的褒獎——若是您哪天說他了,他嘴上不說,其實要消沉好幾天。” 桃夭原名叫李舒。被贖身后,就舍了花名了。不過偶爾謝毓沒反應過來,還會不小心叫她桃夭。好在她本人也不在意,說是這對她并不是什么恥辱的過去,甚至,她很感謝這做花娘的一段日子。 桃夭一愣,隨即笑了:“好,既然二皇子這么說了,臣婦下次就多夸夸他——不過若是他要翹狐貍尾巴了,你可要壓住他。” 宋瑞一本正經地點頭:“您放心,有我在,阿琿未來肯定能考上狀元,然后接柳相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