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李氏說得如何天花亂墜，呂嬌嬌都不為所動，站在張氏的屋門前就要進去，“今兒無論奶你咋說，我還是得帶大伯母去醫(yī)館，要打要罵就等我去了鎮(zhèn)上再說！”

    李氏哪里能放她進去，張開手就擋在呂嬌嬌的前頭，耷拉著的雙眼緊盯著呂嬌嬌，“我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呢，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爺和你大伯父是男人，有陽氣庇護，你一個姑娘家進去出了事我可咋交待……”

    呂靜香站在一旁，心中既擔(dān)憂著招惹邪祟，卻又隱隱期盼著呂嬌嬌說的是對的，張氏還有得救，這樣糾結(jié)的情緒之下，她也只好放任不管，不幫李氏也不站在呂嬌嬌的身邊。

    這時楊氏扶著高氏從外頭走進來，高氏一見兩人劍拔弩張的場景便著急的喊道，“嬌嬌，你在胡鬧啥，趕緊過來！”

    李氏見兩人進來，心中也松了口氣，端起做婆婆的架子，皺著眉頭訓(xùn)斥高氏，“你看你教養(yǎng)的好閨女，屋里亂成這樣子，她不幫忙也就罷了，還來搗亂，什么病能讓人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像個傻子，我還沒她清楚嗎？正好你你過來了，趕緊把她拉走，別來給我添亂。”

    高氏扶著肚子疾步走過來，扯了幾把呂嬌嬌，低聲說道，“你擱這兒干啥呢，我今兒要是你不來，你打算和你奶鬧起來不是？”

    “嬸娘……”呂嬌嬌聽見屋子里張氏時不時響起的低吼，心急如焚，拉了幾下高氏的袖子，喚了一聲。

    李氏嘴快，連忙把今天發(fā)生的事兒和張氏的癥狀一股腦兒的給兩人說了，楊氏和高氏的臉色是越聽越難看，高氏更是把呂嬌嬌拉得緊緊的，不讓她動作。

    楊氏連忙上前扶住李氏，帶她坐下，不緊不慢的給她順著背勸說道，“娘先別著急，大妮他爹已經(jīng)托人寄信去了，嬌嬌他爹也走了一會兒，隔壁村子離得不遠，大半個時辰就能來回了，咱們現(xiàn)在先把紙錢、鞭炮給備上，免得到時候自亂陣腳。”

    說著還嘆息了一聲，憐憫的望向呂靜香，“可惜這么個閨女，要叫她娘給耽擱了，如今也快十五了，守孝三年下來，哪里還能尋得到好人家。”

    呂靜香絞著手帕，低垂著腦袋不敢言語。

    呂嬌嬌見楊氏也跟著商量起張氏的后事來，心中著急上火，梗著脖子就要插嘴，卻被眼尖的高氏擰了幾下手背。

    “我曉得你素來是個有主意的，可這中邪是大事，輕則染個小病，重了和你大伯母一樣可咋辦，家里哪個會幫你，不說你一個姑娘家能不能送你大伯母去醫(yī)館，就是你能送，我也絕不讓你去冒這個險！”

    呂嬌嬌在這件事上卻出乎高氏意料的固執(zhí)，堅持說道，“家里不是沒錢，你們不愿意也就罷了，我現(xiàn)在就去請人來幫忙！”

    高氏急得直跺腳，她大道理懂得不多，可也明白，十個人里頭有八個都信鬼神之說，就連皇帝也是求神問藥的尋長生，呂嬌嬌這說辭根本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只要被人認定是中了邪，治好了還好說，治不好這一家子都要被人遠離幾個月，生怕被沾染上晦氣事兒。

    “你如今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不是？你不為別人想想，也替你爹想想，替兩個弟弟想想吧，你今兒只要去碰了你大伯母一個手指頭，她真被治好了還另說，她要是治不好就這么去了，你這輩子就要被人躲著走了。”

    高氏半是訓(xùn)斥半是哀求，向來能干的呂嬌嬌這時卻沒辦法反駁高氏的意見，就是現(xiàn)代還有許多人生病了不去尋醫(yī)問藥，反倒求神拜佛，她又怎么能奢求一個愚昧落后的古代村民能聽從她的建議，花費錢財送人就醫(yī)呢。

    臉上不禁一片頹然，呆呆的望著緊閉的屋門。

    高氏見她安靜下來，這才有時間同李氏兩人一道商量葬禮上需要置辦些什么東西，該去給哪些人報喪。

    呂靜香見呂嬌嬌也熄了心思，這心中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就是眼睛酸澀的厲害，忍不住埋怨自己方才膽子小。

    沒人在一旁耽誤著，李氏做事還是手腳麻利的，吩咐三嬸叫大妮過來幫忙，接著自個兒去堂屋尋了紙錢開始準備著。

    高氏懷著孩子，李氏便不讓她進屋，呂德發(fā)打開了屋門，讓她在外頭遠遠的瞧上一眼，高氏向來心軟，一見張氏痛苦的模樣，立時就紅了眼眶，用手帕捂著嘴啜泣著，心中忍不住祈求那個魏婆子真的能驅(qū)邪救人。

    正這般想著，三嬸楊氏前腳帶著大妮從屋外走了進來，后腳呂德成和呂德海便帶著一個老婦人走了進來。

    那老婦人穿著怪異，臉上畫了個奇怪的符號，剩余的便和這個年紀的老婦人沒什么區(qū)別，身體干瘦，面色發(fā)黃，走起路來慢吞吞的，急得呂德成恨不得上去背她。

    好容易進了院子，她卻停在當(dāng)場不再動作。

    李氏一見這老婦人就連忙迎了上去，剛一張嘴眼淚就嘩啦啦的往下淌，“魏姐兒，你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家老大媳婦……”

    魏婆子顯然是見慣了這場面的人，聞言頭也不抬的說道，“我曉得了，方才你家二小子已經(jīng)給我說了，這樣，先讓我看看人再說吧。”

    李氏自然是毫不猶豫的聽從，連忙在前頭引著魏婆子進屋，呂嬌嬌有心想看看她是如何做法的，便跟了上去，呂靜香交待兩個弟弟不要隨意走動，也跟著進了屋子。

    小小的屋子里站了七八個人，魏婆子當(dāng)即皺起了眉頭說道，“擱這兒圍著干啥呢，女人屬陰，最易招惹陰邪，趕緊退出去。”

    李氏一聽就拉著呂嬌嬌幾個退了出來，辛虧屋門是敞開著的，呂嬌嬌便站在門檻邊朝里頭觀望。

    魏婆子抬起渾濁的眼睛盯著呂嬌嬌看，呂嬌嬌抬起下巴回望她，魏婆子顰著眉瞅了幾眼便轉(zhuǎn)了頭。

    她一進屋子卻不急著看人，先將屋子打量了一通，圍著屋子走了幾圈，掐著手指頭，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什么，半晌才停下來。

    呂志明見她停下來便急忙問道，“咋了，魏姐兒，可是有啥不對勁的地方？”

    魏婆子卻不回答他，走到張氏的炕邊仔細打量她，朝呂德發(fā)吩咐道，“去取幾沓紙錢來。”

    呂德發(fā)還沒動作，李氏便在門口恭敬的遞上了一沓紙錢，呂德發(fā)接過來遞給魏婆子。

    魏婆子扯了幾張在伸出來的兩個手指頭上一裹，這才將手探到張氏的額頭上一點，頓時臉色就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