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郁結(jié)于心
呂德成常年打鐵練出來的身材十分健碩,往前這么一站,李老三頓時就覺得自己矮了半個腦袋,更別說人手里還拿著武器了。 李老三哆哆嗦嗦的往后退,連聲說道,“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呂嬌嬌輕蔑的笑了幾聲,指著院子里的眾人說道,“殺人償命那也得有人告,誰來替你們告!” 李老三當即就是一愣,一院子的人,凡是對上他視線的,不是如同呂嬌嬌一般冷酷,就是和張氏一樣厭惡,或者如同幾個伙計一般低著頭不敢言語,生怕自己也跟著遭殃。 蓮花此時更是嚇破了膽,不知道為何,她打心眼里覺得呂嬌嬌不是在開玩笑,而那個向來憨厚老實的呂家老二,似乎也是真的敢殺人。 連忙從李老三手里扯了下來,丟到呂德發(fā)的面前,厲聲叫道,“給!給!我們給你!” 還不待呂德發(fā)撿起來,有個眼尖的伙計便撲過來塞進懷里,呂德發(fā)又想搶過來,又覺得自己占不住理,頂著一臉血急得團團轉(zhuǎn)。 呂嬌嬌也懶得理會他們,嘆了口氣對著蓮花兩人說道,“既然東西給了,事也說清楚了,你們便收拾東西走吧!” 李老三兩人這個時候哪里還敢說什么,蓮花沖進屋子里拿起自個兒值錢的物件,甚至顧不得收拾衣裳就跑了出來。 看見一院子的人都默認了他們離開,兩人急慌慌的就要往外走。 呂嬌嬌突然叫住兩人,“對了,若是村子里傳出什么閑話的話……”呂嬌嬌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不管你們跑到哪兒我都能把你們抓回來,你們信么?” 炎炎夏日,李老三后背卻冒了冷汗,蓮花露出的胳膊更是一層層的雞皮疙瘩突起來,兩人越發(fā)覺得呂嬌嬌邪門,對她說的話更是深信不疑,只能連連點頭,著急忙慌的往外跑,李老三差點被門檻絆倒,卻又立馬爬了起來,蹬蹬蹬的沖在前頭。 幾個伙計看得呆住了,直到呂嬌嬌回頭說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幾位大哥已經(jīng)拿到了錢財,如今在這兒站著,是為了討杯水喝嗎?” “那、那我家酒樓的損失咋辦?”領(lǐng)頭的伙計喃喃的問道。 還不等呂嬌嬌回答,呂德成拎著鋤頭就往前走了好幾步,提高音量吼道,“關(guān)我們啥事啊?你家掌柜的心思不正,害人性命不說,為了打擊別人,自個兒要去尋什么秘方,這才叫人鉆了空子,做事又不謹慎,連我這么個莊戶人家都知道說得再好聽也不如白紙黑字來得有用,你家掌柜這么多年叫這個道理都不懂,我勸你們趁早尋生路去,你家酒樓是開不長久了。” 幾個伙計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領(lǐng)頭的伙計一咬牙,把錢袋揣進懷里便率先走了出去,剩余的兩個只好跟了上去。 “若是沒有旁的事我們就先回家吧,這畢竟是大哥大嫂的家事,我們擱這兒也不好,只是有些話我還是得提醒大哥,我家四個閨女,你不愛惜自家孩子,我可愛惜著呢,只盼望著大哥能給我們留點出門的臉面,讓我家?guī)讉€閨女以后說親事的時候不比別人矮一頭,我就打心里感謝了。” 楊氏見外人走得差不多了,也對這大房的兩個人垮了臉色,不陰不陽的說了話就扯著呂德海要走。 呂德海也不耐煩在這兒待著,臨要出門前嘆了口氣對哭哭啼啼的李氏和沉默的呂志明說道,“爹娘,往常你們怎么慣著大哥我都沒啥話說,可今兒你們也看見了,就是孩子也不能三天兩頭的犯錯不是,我和二哥兩個總不好見天的給他擦屁股吧,只求你們二老照看著些,別再給人添麻煩了。” “三弟先別忙著走。”張氏卻突然站起來,留住兩人。 畢竟是自個兒大哥犯了錯,呂德海對著張氏心中難免有些愧疚,早就沒了以前的厭惡,聞言便軟了語氣問道,“大嫂,咋了?有啥事?” 張氏卻不發(fā)一言,對著呂志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砰砰砰就磕了幾個頭,抬起來頭來滿臉淚水,“爹娘,我是家里老大,為了管住家里幾個弟妹,向來是脾氣暴躁的,嫁進你們呂家來,雖說叫娘教訓(xùn)了許多回,卻始終沒改掉,爹娘雖然時常嘴上責(zé)怪,卻從來沒動過真格的,老二老三家送啥好的你們也總是記著我家,做你家的媳婦,著實是我的運道,如今我卻沒這個福氣了,今兒老二老三都在,寫封信讓那兩個閨女回來做個見證,再去請幾位長輩過來,便讓我歸家吧,往后只盼著二老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說到最后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呂靜香也跟著跪在地上抹眼淚,兩個雙生兄弟雖然貪玩胡鬧,對自己的親娘卻是真心實意的關(guān)愛,一見張氏這樣,早就撲進張氏的懷里哭了起來。 “娘,我們聽話,你別走好不好?” 相處了二十年,人心都是rou長的。李氏嘴上不饒人,心里卻早把張氏當成自個兒的親閨女,一聽她說出這番話,心里就著急了起來,連忙拍在呂德發(fā)的身上。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什么運道不運道的,你現(xiàn)在是我呂家的兒媳婦,之后也是,你是不是還在氣老大做的糊涂事,我替你收拾他……” 呂德發(fā)這時候也知道自己被蓮花玩弄在股掌間,一看要失去相濡以沫對年的妻子,早就顧不得什么丟不丟臉,一下子就撲上去抱住了張氏,嘴里不住的道歉,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是我被人迷了眼睛,是我的錯,孩他娘,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往后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你別走……” 張氏卻厭惡的推開他,站起身來往后退,臉上滿是不耐煩,“你說的比唱的都好聽,老娘再也不信你了……” 話還沒說完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駭?shù)靡辉鹤拥亩际切睦镆活潯?/br> “娘!”呂靜香手腳冰涼,腳軟得動彈不得。 呂德發(fā)這會兒已經(jīng)沖過來一把抱住張氏,嚇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的叫道,“這才眨眼的功夫這是是咋了?孩他娘你可別嚇我,是我錯了,你快起來打我吧……” 呂嬌嬌一把推開了他,用手指掐在張氏的人中,連聲喊道,“退開,留出出氣兒的地,擱這兒嚎什么,趕緊去請郎中!” 呂德發(fā)連聲答應(yīng),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跑。 呂嬌嬌見一群人都急得手足無措,只好指揮著幾個人說道,“爹,三叔,你們快來,把大伯母抬到炕上,三嬸,你快先去鋪炕,鋪厚一些。” 呂德成兩個手忙腳亂的把張氏扶上炕,也不知道是心急還是咋回事,一群人急得直轉(zhuǎn)悠,郎中卻遲遲沒有到來。 李氏臉色慘白,甚至不如躺在炕上的張氏來得臉色紅潤,像是一時之間年邁了好幾歲,在屋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連聲念叨著,“這可咋辦啊,都怪我,怪我沒有教好兒子,這才讓靜香他娘受罪了,等他回來我非得用大棒子教訓(xùn)他……” 呂志明聽得心煩,敲了幾下煙斗說道,“現(xiàn)在說這有啥用,當務(wù)之急是先救靜香他娘,有啥事以后再說,再說了,幾個孩子的爹了,你還能真打他不是?” 正說著話,呂德發(fā)連滾帶爬的帶著郎中進了屋里。 楊氏和李氏也趕緊進屋幫忙,呂靜香站在門口心里緊張得不行,雙手死死地絞握在一起,手心都是冰涼的汗水。 呂靜香忽然覺得手上一熱,低頭見是呂嬌嬌站在身前,正用手把自個兒的雙手包在手里,低垂著眼簾安慰道,“不用著急,郎中已經(jīng)過來了,肯定不會有啥事。” “謝謝你。”呂靜香鼻頭一酸,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心里卻稍稍松快了點兒,漸漸松開了已經(jīng)快要麻了的雙手,但還是擔心地瞧著炕上動靜。 郎中給張氏診脈,眉頭越皺越緊,左手診過雙換了右手再診,時不時還嘆幾口氣,讓屋里的氣氛越來越凝重緊張。 呂德發(fā)擔心的雙手冰冷,站在炕邊兒想開口問問雙怕打擾了郎中。 最后還是李氏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僵局問道,抹了抹眼淚顫顫巍巍的問道,“大、大夫,我家兒媳婦咋樣啊?咋突然就暈過去了?” 郎中把被子掖了回去,嘆了口氣說道,“如今倒是無甚大礙,我看那對雙生兄弟,想必就是她的孩子吧?” 李氏一臉莫名其妙,卻不能不回答,連聲答應(yīng)道,“是啊是啊,這就是我的孫子。” 郎中摸了摸自個兒的山羊胡,點頭說道,“是了,想必是當初生雙生子的時候落了病根,在月子里又沒有照顧好自個兒的身子,如今才比常人虛弱了些,看她這樣,想必也過于勞累,再加上郁結(jié)于心,病人如今肝氣郁積,已經(jīng)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了,如今肝脾虛弱,病情十分的危險,這種毛病到了后期,會造成病人的性情大變,神志不清,甚至有可能昏迷不醒,非常的棘手。” 呂嬌嬌一聽這話心里就是一跳,看來呂家是有雙生子的基因,可張氏的身子都成了這樣,那高氏呢,她向來就柔弱,換個天吹陣風(fēng)都容易起高燒的人,要是生孩子的時候出事可咋辦。 呂德成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色煞白,手腳冰涼。 李氏也被嚇得倒退了幾步,待反應(yīng)過來又急忙抓住郎中的手腕哀求道,“那現(xiàn)在可咋辦?大夫,你可得救救我家兒媳婦。” 郎中有些為難的扯了扯自個兒的藥箱,尷尬的笑了幾聲,卻不說話,只四下瞟著呂德發(fā)家里空蕩蕩的墻面。 呂嬌嬌心明眼亮,一看他的樣子就估摸著了,便上前說道,“大夫盡管治我家大伯母,有什么好藥材盡管拿,多少錢我們都出。” 郎中一看面前的小姑娘氣度從容,比他見著的有錢人家的閨女教養(yǎng)得還好,心里就安定了不少。 “那好,老夫盡力而為。” 說完便放下藥箱,從里頭拿了一個卷筒出來,卷筒一打開,一排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針閃著寒光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呂嬌嬌一見那亮著光的針尖,頓時覺得自個兒屁股開始疼起來了,她向來害怕打針,光是看針頭都覺得受不了,忍不住退了幾步。 郎中袖子一挽,便挑著針扎了下去,沒一會兒,張氏的身上便扎滿了銀針,隨著張氏的呼吸不斷上下起伏,別說呂嬌嬌,就是呂德成這么個大男人看著,都覺得自己心里滲得慌。 呂靜香更是緊緊捂住自個兒的嘴,生怕哭出聲來影響郎中發(fā)揮,兩個弟弟早就被李氏拉到外頭去,以免他們留下心里陰影。 這樣的舉動似乎對郎中也是一種挑戰(zhàn),他慢吞吞的扎了半天針,待停下來的時候早就是滿臉通紅,一頭的汗水。 呂嬌嬌急忙遞過去一塊帕子,郎中接過來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說道,“今兒我給她去了毒,可這病不只是身上的,還有心里的,你們?nèi)粝胍娴暮茫愕檬顾闹型〞常魵馍⒈M,這才能從根上把病給除了。” 呂德發(fā)看著張氏面色逐漸紅潤,自然是連聲答應(yīng), 呂德成這下子真是氣得不輕,扛著個鋤頭不知道該小收拾李老三還是先收拾自個兒大哥。 蓮花摸了摸懷里的錢袋,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一想到它要被拿走,這心就像被人挖空了一塊兒似的,尖叫著后退,指著呂德發(fā)說道,“你說的什么我根本聽不懂,我也沒拿你的錢,你不過是想吞了那錢不還給幾位小兄弟罷了,當初明明是你見德成大哥他們家里紅火,這才起了歪心思,如今竟然潑臟水到我身上來了!你好歹毒的心思!” 李老三見蓮花這副模樣,也猜到那錢的分量只怕不少,因此挽起袖子露出里頭的中衣,也跟著嚷嚷道,“你們可別仗勢欺人,蓮花說了沒有那就是沒有,她一個女人家哪里知道什么秘方不秘方的!” 呂德發(fā)眼尖的看著里頭的中衣,上去就是一拳揍在李老三頭上,“好吧,你們果然是一伙兒的,我上回還疑惑著,蓮花一個寡婦咋做男人的中衣,我還以為是給我的呢,結(jié)果就一直沒見著,沒想到在你身上穿著呢!你就是她的野漢子吧,李老三,我說呢,打從進來就幫著她說話,虧老子認識你這么多年,你連著坑了老子兩回!” 李老三一見他說出來,也懶得裝下去了,反手就回了一拳,“你少和老子套近乎!認識這么多年又咋樣,你還能供老子吃喝不是!” 呂德海急忙上前,和李氏一起把兩人拉開,張氏見自個兒男人為了一個女的打起架來,面上卻平靜如水,坐回凳子上呆呆的看著。 “你們家里鬧啥呢?我們這兒還沒說清楚呢!”伙計一見他們要鬧起來,也跟著吼道。 呂嬌嬌走上前問道,“我家大伯父拿了你們多少銀子?” 一院子的人急忙豎著耳朵聽。 “四十兩!”伙計昂著頭回答,又輕蔑的笑了幾聲說道,“錢要還,秘方也得給,否則我們就去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