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頭傳來孩子的嬉笑聲，中間還夾雜著幾句童謠，“粽子香，香廚房，艾葉香，香滿堂。桃枝插在大門上，出門一望麥兒黃，這兒端陽，那兒端陽，處處都端陽……”

    小毛被引得心癢癢，歪著頭往外瞅，正是王嬸家的有名和村頭的狗娃幾個，一群孩子扒在院門口張望，有名手里還拿著個紙鳶，朝大毛兩個招手，“走啊，咱一起耍去，這可是我爹給我做的。”

    “你那是啥呀？”小毛對他手里的東西有些好奇。

    有名得意的仰著腦袋，“這是風箏，我爹說了，南邊的人過端午都會放風箏，就給我做了個，我正要和狗娃去試試哩。”

    “你爹手可真巧。”小毛贊嘆了一句。

    大毛看了呂嬌嬌一眼，見她點了點頭，歡呼了一聲帶著小毛就要往外跑。

    “唉，等一下，雄黃還沒點呢，給我回來！”

    高氏端著一碗酒在門口喊道。

    大毛兩個又連忙回來，閉著眼睛讓高氏給他們點酒。

    古語曾說，“飲了雄黃酒，病魔都遠走”。

    而未到喝酒年齡的小孩子，大人則會在他們的額頭、耳鼻、手足心等處涂抹上雄黃酒，意在消毒防病，蟲豸不叮。

    大毛搖頭晃腦的念道，“唯有兒時不可忘，持艾簪蒲額頭王。”

    高氏正用雄黃在他額頭上留下“王”字的最后一筆，聞言彈了幾下他的腦門，笑道，“學堂去了不多日子，倒學會拽文嚼字了，凈說些聽不懂的，今兒是毒日，帶著弟弟別在外頭耍太久，早些回來。”

    大毛也不惱，點了點頭拉上小毛就往門口跑。

    呂嬌嬌則在院里同高氏一起，用草繩裹著蘆葦葉包粽子，

    這些日子家里手頭寬裕了許多，高氏也不吝嗇，準備了三種餡的粽子，一種是糯米素粽子，另一種是大黃米摻雜了小棗的棗粽，粘韌而清香，最受老人的喜歡。

    最后一種則是夾雜了少量豬rou的rou粽，分量只有另外兩種的一小半。

    兩人手腳麻利，動作迅速，沒一會兒桌上就擺了一排粽子，個頭都比較大，為斜四角形或三角形。

    呂德成閑了下來，坐在一邊有些惆悵，悶頭灌了一口雄黃酒，感嘆的說道。

    “要是還在鐵匠鋪，現在正是忙的時候，哪里還能這么悠閑。”

    呂嬌嬌垂著腦袋，手腳麻利的將粽子包得端端正正，聞言就問道，“這么熱的天，在鐵匠鋪不得烤化了，咋這個時候還忙呢？”

    入了夏之后，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在院子里還好，就是曬了些，躲在屋檐下便是，在屋里那就是悶熱了，活像是住在一個大蒸籠里。

    因此她想起鐵匠鋪每時每刻都不停息的爐火，實在是不能想象呂德成這個時候正忙著。

    呂德成一聽就坐直了身子，對呂嬌嬌說，“你個小姑娘知道啥，我還在做學徒的時候李掌柜就說了，說是端午對我們打鐵的人來說是天地純陽正氣極盛的吉祥日子。”

    “午為陽，端午是至陽，五月的端午日的午時，三午相重，視為極陽時分，最能辟陰邪，打造出來的鐵器，各類污穢是避之不及，要是像那種傳說中的大師傅，有了上好的材料，選了這么個時候打造，出來的個頂個的都是神兵利器。”

    一提起自己的專長，呂德成說得是口沫橫飛，停不下來，呂嬌嬌嚴重懷疑他是最近經常去鎮上，受了各種評書的影響。

    高氏白了他幾眼，用蘆葦葉抽在他的肩頭上，制止了他的長篇大論，“好了好了，誰有心思聽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你若是閑得慌，就去給雞添點水，給驢弄個遮陽的草簾子，反正這兩日豆腐做得少，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家里，讓它也涼快涼快。”

    “或者挑點水去地里，這兩天日頭毒，別叫那點菜萎了，待收了菜之后好好捯飭捯飭那塊地，入了秋嬌嬌不是還要種啥葡萄嗎？”

    “好好好，不說了，我先去瞅瞅地里的東西。”呂德成立時放下了手里的酒，穿了草鞋，再戴了個草帽就要往外走。

    呂嬌嬌不由得笑了起來，用現代的話來說，呂德成就是一個妻管嚴。

    高氏被她笑得滿面通紅，幸虧三嬸和大妮來解了圍。

    方才從門口路過的時候，三嬸見呂嬌嬌兩個坐在院子里包粽子，干脆拉上大妮，帶上自個兒的家伙什一起在院里忙活，還能一起嘮嗑。

    “有才他家最近和孟掌柜是越發要好了，方才我見著有名拿著個風箏到處耍，還叫上我家二妮三妮了，說是他爹給孟掌柜學的呢，還把我家小妮給吵醒了，哄了半晌才睡著。”

    “而且我來時還遇見有才他娘了，拿著許多荷葉，說是從孟掌柜那兒買的，給我講南邊都是用竹葉或是荷葉包粽子呢，說啥清熱利濕、和胃寧神的，文縐縐的一大堆，我一句也沒聽懂，也是難為她了，怕是背了八百遍。”

    三嬸向來心直口快，倒豆子一樣就把事兒說出來了，還給王嬸下了定論，惹得高氏眉開眼笑的。

    “你倆是咋回事，擱一塊兒就愛懟，就是不在一塊兒也要說對方的壞話。”

    “嘿，她還說我壞話，她說了啥？”三嬸眉頭一挑，笑著問道。

    高氏抿著嘴笑，卻不搭話，呂嬌嬌就上陣轉了話題，“這葉子都各有各的好，葦葉不也能清熱生津、除煩止渴嗎？說來說去，就是一個道理，吃粽子好。”

    幾人被她說得咧開嘴笑，直說今兒要多吃點粽子。

    待手里的包得差不多了，高氏就扯了草繩將粽子十個十個的拴在一起，做了不同的記號方便知道口味，叫呂嬌嬌送到老宅去，三嬸也把自家的整理好，讓大妮陪著送過去。

    “嬌嬌，大妮你兩個先去洗手吧，剩下的我兩來。”吩咐完之后又和三嬸說道，“大黃米粽我們多拿些，爹娘愛吃。”

    “嬌嬌姐，好像我兩去老宅都沒遇上啥好事，我現在一聽我娘讓我過去，就覺得這眼皮子跳得停不下來。”見兩人忙著挑選個頭大的粽子，大妮湊到呂嬌嬌身邊低聲說道。

    可不是嘛，不用大妮說，呂嬌嬌心里也是這種感覺，總覺得自己和老宅八字不合，一去就得倒霉，就是不倒霉，也要憑白受些氣，真是叫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