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手里輕輕搖晃著瓷甕，見兩種藥材已經(jīng)慢慢混合在了一起，便邁步悠悠然地朝東配殿走去。

    清歡殿的一整座后殿都用作了養(yǎng)護(hù)藥草和存放藥材之所，其中東配殿不僅設(shè)有存放藥材的斗柜，還辟出一塊專作研磨、搗臼、熬煮、焙干等一系列制藥流程的區(qū)域。

    東配殿的藥斗柜十分巨大，依照了整面墻壁的高度打了滿墻的高櫥，站在地面上仰視，一只只存放藥材的斗屜如同星羅棋布。

    朝歌拿了一只竹篾，捏了騰云訣，按了云頭去取藥草。

    草烏、杞桑子、螺貝粉……依次取了適量下來。

    香芷已經(jīng)將搗藥的石臼和秤量的戥子找出來，待朝歌吩咐了依次順序，就手腳麻利地做起來。

    相比集齊部所需藥材的難度，這味香的制藥流程便簡單許多。

    先將藥材數(shù)研磨成粉末，依次倒入已經(jīng)混合了灸艷花蕊粉末和鄔絲藤汁液的瓷甕里，用一支細(xì)細(xì)的竹枝攪和成稠薄均勻的藥膏。

    再用碳火把藥膏仔細(xì)地烘烤至八分干后，由一張精巧的銀絲篩把藥膏分割，漏成一顆顆米粒大小的丸子胚，再輕輕搓圓，烘烤至干透，這味香就制成了。

    朝歌輕輕捏起一顆藥丸，猩紅色的藥丸在日光下現(xiàn)出瑩潤的光澤感，沒有任何香味。

    朝歌滿意地點點頭，取了一半藥丸存放在斗柜里頭，剩余的一般就裝進(jìn)瓷翁里，想著一會兒回去了便分裝起來安置。

    香芷笑問道“殿下，就這樣一顆小小藥丸，它當(dāng)真能不知不覺將人迷暈嗎，若是遇到了高手，該如何？”

    “這味香無色無味遇水則溶，讓人無知無覺便中招。”朝歌笑道“若是碰上高手，就把藥丸捏碎了伺機(jī)撒出去，只要對方嗅到吸入了一些，也會立時渾身酸軟，無還手之力。”

    見香芷聽得認(rèn)真，朝歌又道“只是撒過去的時候自己千萬要屏住呼吸，不然就得和對方一起中招了。”

    正說笑著，忽然一個小宮女一路小跑至東配殿，又不敢進(jìn)東配殿的門，只跪在門檻處叫道“求見殿下！”

    朝歌看了香芷一眼。

    香芷忙道“是咱們殿里侍候灑掃的小宮女……”但卻并不是她派去跟著青鴛的那個小宮女。

    朝歌緩緩道“進(jìn)來吧。”

    小宮女趕緊走進(jìn)東配殿，到了朝歌面前又麻溜地跪下，頭都不敢抬，只快速地道

    “啟稟殿下，司膳房的主事大人帶著四位掌糕點蜜食的大人，并拎了幾屜食盒來給殿下請罪了，現(xiàn)正在主殿前面等著求殿下通傳……奴原是不敢來擾殿下的，只因香芷jiejie正在殿下跟前，又遍尋不著青鴛jiejie，這才斗膽來尋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小宮女快言快語地說完，額頭都要低到地磚上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

    朝歌看了只想笑，這小宮女怎么怕她怕成這個樣子。

    朝歌溫聲問道“你方才說，沒尋到青鴛？”

    殿下的聲音真好聽啊，說話像黃鸝鳥在唱歌似的……小宮女心中微微恍惚了下，又趕緊將心神拉回來，回道

    “回殿下，司膳房的人來時，便未見青鴛jiejie出來相迎，有宮女去了她的屋子里喊她也未見人，奴是侍候灑掃的，這一晌午也未見著青鴛jiejie出來走動，周遭粗略尋了也未見著……因不敢叫司膳房的大人空等著，奴就斗膽來稟殿下，是見還是不見？”

    嗯……

    朝歌想了想，吩咐道“且先讓他們侯著，約摸一刻鐘后，我才空閑下來……你去告訴他們吧。”

    “是！奴這就去傳話！”小宮女得了口諭，興奮極了。

    殿下讓她去傳話呀……這可是大宮女才有的體面！

    朝歌這才看清這個小宮女的樣貌，一張團(tuán)團(tuán)的圓臉，涌現(xiàn)著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σ猓佳蹚潖澋模橆a因興奮而紅紅的。

    竟然是她……

    朝歌有一瞬間的恍惚。

    前世她落魄，被軟禁在偏殿里時，蕭景域為了逼她說出王璽的下落，使了各種手段折磨她，禁食也是其中一種。經(jīng)常一兩日才送一餐膳食過來，還大多是餿了的剩飯菜。

    那時她身邊親信的侍女部被打發(fā)了，其他宮人們怕惹禍上身，紛紛避之不及。給她送膳自然也成了無人愿做的苦差事。

    那時候玉泊還是司膳房的沒有任何地位的下等宮女，這件苦差事就落到了她頭上。

    玉泊每次都偷偷做了米糕藏在身上，趁著給她送膳食的機(jī)會將米糕塞到朝歌手里。

    送膳食的機(jī)會不是每日都有，后來玉泊便求了一個在清歡殿當(dāng)差的小宮女，在不送膳的日子就把米糕拿給她，由她偷偷地遞給朝歌。

    朝歌還記得她每每偷偷溜進(jìn)偏殿，明明驚慌失措?yún)s又強裝鎮(zhèn)定的樣子，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只叮囑她，快些吃完，別叫人發(fā)現(xiàn)了。

    朝歌并不記得自己施過什么恩惠給她，甚至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小宮女叫什么，若不是她，那便是玉泊了。

    況且那時候玉泊早已落魄，被打發(fā)去了司膳房做個燒火丫頭，無權(quán)無勢，即便是與這小宮女有些恩惠，算起來也是隔了數(shù)年了。

    她明明心里怕的要命，卻還是應(yīng)了玉泊的求助，不遺余力地做了。可見是個十分重情義的丫頭。

    朝歌定定神，笑著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宮女立時受寵若驚地跪下磕了一個頭，回道“奴的名字叫叢霜。”

    叢霜？單聽名字倒是有幾分傲骨的……

    朝歌看著動不動就麻溜地跪下磕頭回話的叢霜，心里嘆了口氣。這小丫頭怕她怕成這個樣子，那時是怎么敢數(shù)次偷溜進(jìn)她被軟禁的地方的。

    朝歌道“你去傳話吧……以后別動不動就下跪磕頭了。”

    叢霜應(yīng)了聲“是”，又立刻麻溜地起身，退出去了。

    回去的一路上叢霜的腳步都是輕飄飄的……殿下不僅和她說話了，還問了她名字呢……

    朝歌看了一眼香芷，淡淡道“將藥丸收起來，打了水來凈手吧，一會兒便去敷衍司膳房的人。”

    香芷應(yīng)了聲去打水，心下有一些些疑惑既是新送了殿下吩咐的糕點來，怎么說是“敷衍”司膳房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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