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駙馬穆絮
“穆絮不過是一尋常女子,能得陛下與殿下的厚愛,實乃前世修來的福分,穆絮感激不盡,可穆絮同江懷盛自幼相識,相伴已近十許載,早已情投意合,我二人更是已立婚約,若穆絮背棄于他,于殿下不公,于江懷盛不忠,如此之人,何以配得上殿下?殿下仁慈,若不與穆絮計較,穆絮心里實在有愧。殿下乃天之驕女,身份尊貴,又有仁愛之心,唯有世間萬里挑一的絕佳男子,方可堪殿下垂青。” 且歌眼里帶著一絲玩味,這穆絮不僅膽大還挺聰明的,知道方才惹惱了她,現下倒拍起馬屁來了,實在是有趣的緊。 不過,她真以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出這番話后,她就會放過她? 天真! 見且歌不說話,穆絮硬著頭皮再次開口道:“請殿下另擇駙馬。” 且歌輕笑,“你背信棄義同本宮有何干系?” 穆絮微愣,似是沒想到且歌會這么問她。 “你二人情投意合又同本宮有何干系?” 穆絮一時沒了語言,且歌乃當今長公主,故她以為,且歌好歹也是講道理的。 在場的眾人聽聞后皆是汗顏,什么干系?殿下這不是明擺著硬要強拆人家這對有情人嗎? 小樂子和清淺早就習以為常,這殿下心情好,就跟你講道理,倘若心情不好,她就是不講道理,你又能耐她何? “你方才說你二人已有婚約?”且歌問道。 江懷盛沒想到且歌竟是這般的驕橫,橫刀奪愛還如此理直氣壯,若是他此時還躲在一旁,算什么男人? 更令人不齒的是,同他搶穆絮的,竟還是一個女人,“回且歌殿下,穆絮同在下已有婚約。” 且歌連看都沒看江懷盛一眼,她的聲音微提,透著絲絲威儀,“本宮可有讓你回話?” 這話一出,眾人皆被這氣勢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江懷盛將頭低了低,他雙拳緊握,眼里更是夾雜著怒火與不甘。 似是怕且歌發難于江懷盛,穆絮連忙道:“回殿下,穆絮與江懷盛確有婚約。” “可有婚書?可有請媒官作證?”且歌一語便道出了最關鍵的問題,穆絮從出生到如今的消息,她早已叫暗衛全部查清,只要今日穆絮能親口將婚約一事說清楚,那其余的就好辦了。 穆絮臉色微變,她娘與江家二老當初替二人立的婚約,不過是口頭婚約,待到二人到了嫁娶之時,又有她大娘劉氏從中作梗,故一直未請媒官作證,更別提什么婚書了。 “回話!” 迫于且歌的氣勢,穆絮不得不回,“回殿下,未曾。” 且歌柳眉輕挑,“那這婚約便作廢了。” 穆絮與江懷盛心頭皆是一震,二人一同念了十許載的婚約,竟因且歌的一句話,便作廢了。 可不到最后關頭,誰會輕言放棄? 穆絮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殿下,即便婚約作廢,穆絮也不能為駙馬,滄藍歷來并無女子同女子成婚的先例,若是因穆絮壞了規矩,穆絮實乃滄藍的千古罪人,如此罪人,怎配得上殿下?倘若穆絮的污名連累殿下受后世指責,穆絮內心難安,還請殿下三思!” 內心難安? 且歌看穆絮并不會,這句句說的是為她好,可說來說去,實際不就是不愿做她的駙馬嘛,穆絮不愿,她偏要她做! 且歌點了點頭,“滄藍確無女子同女子成婚的先例。” 穆絮抬眼,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心里當即燃起了一絲希望,看來推脫這圣旨有望了。 且歌將她的舉動看在眼里,心里輕笑,早就猜到她會有這般說辭,“可這《婚律》中并未說女子同女子不能成婚。” 看到穆絮嘴角的笑容突然凝固,且歌的心情不由來的好,“李大人,《婚律》可有帶來?” “回殿下,臣帶來了。” “據你所知,《婚律》可有明確說明,這成婚必須一男一女?” 刑部侍郎犯難了,這自古以來,不皆是男女相互結合嗎?何須多此一舉加一筆,更何況,哪家的男子會同男子成親,又有哪家的女子會同女子成親? “這...回殿下,未曾。” 似是知道穆絮不死心,且歌淺笑道:“將這《婚律》交于駙馬,讓她仔細瞧瞧。” “是,殿下!” 刑部侍郎將《婚律》遞給穆絮,看向她時,眼里的那絲憐惜一閃而過,殿下召他來,怕是早已將駙馬爺的意圖猜得十足十的,殿下自幼聰穎,又是由先帝撫養長大的,可謂是人精中的人精,當年扶持新帝登基,不知將多少老臣斗倒了,如今這駙馬爺還想同殿下斗,只怕是自不量力,不知會吃多少虧。 “駙馬爺,請!” 穆絮接過《婚律》,快速地翻了起來,似是想找到對自己有利的東西,可任她怎么找怎么翻,都沒找到。 以致后來,就連江懷盛都加入了,倆人也沒找到半點有利的東西。 且歌用指腹扳弄著手中的白玉鐲,似是不想再同穆絮消磨時間了,“駙馬,找得如何?” 穆絮沒有理她,她不斷翻著《婚律》,怎么會,怎么會沒有呢? 不,一定會有的,一定會有,一定是她沒找到,不可能會沒有! 都說不到黃河心不死,這穆絮到了黃河,還不死心。 且歌沖清淺招了招手,清淺會意,起身攙扶著且歌。 小樂子何等眼尖,他知且歌累了,便見機踹了旁邊的小太監一腳,又沖他使了個眼色。 小太監跪爬至且歌身后停下,小樂子討好道:“殿下必是累了吧,也怪奴才方才走得急,想得不周到,殿下請坐!” 小樂子的心思一目了然,不過是想討點賞賜罷了,“這坐就不必了,難得你有心了,清淺,賞!” 清淺隨即將幾錠金元寶遞給小樂子。 小樂子手里捧著幾錠金元寶,笑的合不攏嘴,“小樂子謝殿下賞賜!” 這時,穆絮突然道:“找到了!” 眾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了穆絮身上。 這《婚律》且歌可是讀過的,上面有什么,沒有什么,她是再清楚不過了,穆絮想找到半點有用的東西,根本不可能。 穆絮將那段話讀了出來,“凡滄藍子民,若要結為夫妻者,需備六禮三書,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 不等穆絮讀完,且歌道:“慢,何處說了成婚必須一男一女?” 穆絮此刻已經有些激動了,“夫妻二字,自古夫為男子,妻為女子。” “夫妻?” 穆絮看著且歌,老實點頭道:“恩!” 且歌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似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 穆絮不明所以,且歌在笑什么? 等且歌笑夠了,她走至穆絮面前,纖細的玉指滑入穆絮的掌心,握緊,稍稍用力一拉,穆絮站了起來。 且歌對上穆絮那干凈的雙眸,現如今早已蒙上了一層薄霧,“你當真以為公主同駙馬是夫妻關系?” 且歌嘴角的笑容似有若無,她抽出穆絮掌心的手,捋了捋她耳邊的青絲,“駙馬,要切記啊,公主是君,駙馬是臣!” 這話讓穆絮徹底明白了,此事已成定局,不論她做什么,說什么,都無更改的可能了! 穆絮緊咬著嘴唇,內心萬分煎熬,若是她當了這駙馬,不僅辜負了江懷盛不說,還違背了她娘的遺愿,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如何存立于這世間? 她不怕旁人辱罵自己,可江懷盛不行呀,他還要考取功名,若是旁人知道了他有這樣一個未過門的妻子,旁人又該如何說他? 不,她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事到如今,她也唯有一死了,只有死,且歌才會罷休,江懷盛才能不被人唾棄。 穆絮定了定神,手上的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 且歌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再看這穆絮,分明一副馬上就要赴死模樣。 “駙馬,本宮今日也乏了,本宮倒想問一問,若是明日這城中有流言說本宮強搶民女,還致她人以死自證清白,你說本宮那時該拿何人問罪?” 穆絮看著且歌,眼里的薄霧越積越深,卻始終尚未落下。 “駙馬若是不知,本宮可有告訴你——有辱皇家聲譽,理當誅九族!” 且歌又湊近穆絮耳邊,她壓低了聲音,“就連江懷盛,也難逃一死!!!” 穆絮心下一沉,眼里的薄霧終于褪去,化作兩滴淚,順著臉頰一路往下滑... 穆絮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心里既不甘又怨恨,為何連死都不許她做主! 可她又能如何? 若是她敢死,且歌必定說到做到,她不能連累了旁人! 穆絮咬緊牙關,她看了且歌許久,最終還是跪下道:“穆絮領旨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