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節
“你不就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 喬東陽面無表情,盯著他看了幾秒,冷冷一笑,“如果你只有這些廢話,那我就不奉陪了。” 他作勢起身,喬瑞安臉色猛地一變,“喬東陽!” 喬東陽哼笑一聲,慢吞吞坐穩,“說吧,想說什么?” 喬瑞安看一眼身邊的獄警,唾沫咽了一下,目光有些閃爍,聲音也弱了不少,“我如果說全是三叔在陷害我……不,陷害我們,你信不信?” 喬東陽面不改色,淡淡看著他,“大伯剛剛過世,你不問一句,卻一心只想著栽贓三叔,為自己脫罪!?” “我沒有!”喬瑞安吼完,看獄警沉著臉,輕咳一下,又做孫子狀,委屈地皺著臉,說:“這次我絕對不是栽贓三叔,而是三叔這個人,真的有很大的問題。” 這些話沒頭沒腦。 喬東陽聽了,就像聽了個笑話似的,眉梢一揚,“你憑什么這么說,你有證據嗎?” 果然,喬瑞安一下就蔫了。 沉吟半晌,他喃喃道:“證據我是沒有的,這是我的感覺……” “感覺?”喬東陽不屑地看著他,雙手扣在一起,慢條斯理地說:“法律是講求證據的。你是以為我會相信你的感覺呢,還是以為司法機關會相信你的感覺?” 喬瑞安沉默,看他一眼。 表情變化極是細微,但喬東陽看得清楚——他憤怒、又無助。 “我原本是不會把我爸扯進來的,是三叔,都是他攛掇我的……” 喬東陽冷哼,一臉冷漠的看著他。 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 “你信我!?就信我這一次。”在喬東陽來這兒之前,喬瑞安其實已經對無數人說過他的猜測了。遺憾的是,沒有人信他,甚至只把他當成跳梁小丑,在垂死掙扎。 他說的那些話,不僅不能構成證據,甚至可以說是胡亂猜測,欲加之罪…… 于是,在喬瑞安眼里,喬東陽反倒成了他最后的那一根稻草。 “東子,一審時,我爸沒有出庭,我被判死刑,他也不來看我。他沒來,瑞賢也沒來,反到是三叔來了。他給我送東西,噓寒問暖……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暗示我,我爸爸試圖與我劃清界限,說我爸已經獲得了奶奶的信任,將喬氏大權牢牢握在手中,這個時候,他是不會讓一個有污名的兒子連累到他的。而且,我爸還有瑞賢這個兒子,有我沒我,是不重要的……” 喬東陽神色微凜。 喬瑞安:“在那之前,我一直盼著我爸來撈我。來看我。我左等右等不見他,鬼迷心竅就信了三叔的話,他們不撈我,想讓我去死,我也不能便宜了他們,要死一起死,魚死網破好了……” “我就像中了邪一樣,我就把我爸給捅出來了。” 喬瑞安說到這里,通紅的眼睛,煞氣逼人。 “當時我完全被三叔迷惑了,沒看出他的狼子野心。可是現在回想,他才是坐山觀虎斗,看我們兩家斗得死去活來的那個漁翁啊!” 喬瑞安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內容只有一個,給喬正江扣帽子。 可是—— 他們的每一次會見,都會有記錄,而且有人陪同和守候,如果喬正江真說了這樣的話,早就被警察叫去調查了。 “三叔是怎么跟你說的?”喬東陽看了看喬瑞安身后的獄警,淡淡道:“你別不是信口開河習慣了,為了拖延時間,想一出是一出吧?”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喬瑞安一連說了三個“沒有”,可是問他具體喬正江說了什么,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三叔讓我照顧好自己,說他已經在想辦法了。不管結果怎么樣,他一定會盡一切的努力幫我打官司,請最好的律師,讓我改判……” 喬東陽:“這句話有什么毛病嗎?” 喬瑞安:“……” 說不出有什么毛病,可是換到當時當景,在喬瑞安的回憶里,就是有毛病的。 “我有爹有媽有弟弟,我要上訴有他們會管,三叔這么說你不認為有問題?拿我爸我媽我弟當空氣啊……這不就是明擺著告訴我,他們都不會管我的嗎?” 喬東陽看了看身邊的獄警,“……你覺得呢?” 就算喬正江這話有什么潛臺詞,可也不能單憑潛臺詞定人家的罪啊! 喬東陽身姿不動,目光淡淡的,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反而很有興趣地聽下去,“就為了這么一句話?喬瑞安,你這個人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癥,三叔也許只是關心你!” “關心個狗屁!二審的時候,你看他出庭了嗎?” “他沒出庭。是因為大伯出事了。他和我爸都過去了。”喬東陽提醒他,“這仍然沒有問題。所以?你還能想出什么新鮮的嗎?” 喬瑞安被他的話刺激到,喉結微微鯁動:“他還說,就算我二審沒成,我爸還有瑞賢,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會為雙親養老,讓我安心……” 喬東陽盯著他,笑。 喬瑞安知道這話沒有說服力。 “他還說,現在喬氏都在我爸的手中,我也算為家里做了件好事……” 啪!喬東陽聽不下去了。 突然拍桌子站起來,冷冷瞪他一眼。 “告辭了!” …… 第367章 繩之以法 喬東陽回到公司,侯助理在公司門口等著他,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喬東陽瞥他一眼,手插褲兜往里走,速度很快。 侯助理跟上來,“那個,喬先生,你父親……” 喬東陽猛地回頭,把侯助理駭一跳,話也被打斷。 “他怎么了?”喬東陽沉著臉問,侯助理咽一口唾沫,慢慢朝他豎起大拇指,一臉膩笑,“……喬先生英俊不凡,氣勢逼人,出言如槍——所以,我嚇忘了。” 喬東陽:“給你兩秒思考,想不出來,自己滾蛋!” 哪用兩秒,一秒就足夠,侯助理嘴里像抹了油,滑溜得不行,“你父親從早上八點就坐在辦公室等你,期間,我委派了三個美女同事去問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喝茶,要不要喝奶,要不要吃飯……一律被拒絕了。他位置都沒動一下——” 停頓,猴子放慢聲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喬老板……這兒好像有點不對啊。” 喬東陽目光一凜。 那天陪他和董珊去民政局辦完離婚手續,就是怕老頭子受不了刺激會出事。可是他當時一直表現得很平靜。喬東陽把他送回家,他還反復說不用cao心,讓他趕緊回公司。 “不會真受刺激了吧?” 猴子話還沒有說完,喬東陽已經沖了進去。 喬正崇果然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沒有侯助理說的那么夸張,從表情和神色來看,還是個正常人,只是他面容憔悴,眼窩深陷,發頂稀疏,盯住一個地方就不挪眼,辦公室進來了兩個人,他也沒有動靜,顯然神思已經飄遠。 “咳!”喬東陽發出點響聲,待他抬頭,再搓搓手,平靜地坐到椅子上,“怎么到公司來了,找我有事?” 喬正崇已經很久不來公司了, 甚至,他排斥這里。 喬東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讓一個名利場的狂熱愛好者變得這么淡泊名利的,但喬正崇的改變顯而易見。 “不是怕你忙嗎?我反正閑著,就過來看看你。”說到這里,喬正崇皺了皺眉頭,看時間,“你大上午的哪兒去了?這個點兒才回來。” 在他眼里,這就是消極怠工。 喬東陽不以為意,“去看了看喬瑞安。” 一聽這話,喬正崇臉色微微一變,“你去看他做什么?” 喬東陽把那天法庭上喬瑞安的咆哮和今天在監獄里的反常給他說了一下,“我覺得喬瑞安的話,也不是完全沒道理……三叔這個人,看上去與世無爭。可是大伯入獄后,他執掌喬氏,還是很有手段的。如果不是我逆風翻盤,你說現在最大的贏家是誰?” 喬正崇看著他,不說話,眼神復雜。 喬東陽哼笑一聲,“你比我清楚。喬家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燈的。這個三叔,心思深沉啦!” “我不這么看。”喬正崇半瞇起眼,眼窩里的紅血絲和細微的情緒得到了很好的掩飾,“你三叔跟我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對喬氏,他不爭不斗,不是毫無私心,而是他明白我們不會虧待他。但是當喬氏集團被奶奶交付到他的手里,他肯定會全心全意去做,這是踏實。” 喬東陽看著他笑,沒有回答。 這樣的表情,成功把喬正崇看瘆住了。 他換了個姿態,“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這輩子啥也沒干,就走了兩個極端。” 喬正崇抿嘴不說話。 喬東陽斂住表情,手指輕叩著面前的木質桌面,哼笑,“要么就是懷疑到底,誰都不信任,心胸狹窄到一根針都穿不過。要么就是大度過余,殺父仇人也可以輕易原……” 喬正崇許久沒有說話。 空氣里的淡淡的香味兒,是喬氏集團常常用的清新劑味道,這里的一切好像都沒有變。 變的,只有他。 喬正崇看著坐在辦公椅上的喬東陽,仿佛看到年輕時意氣風發的自己…… 這一生的經歷,在他腦子里飛速掠過,好的,壞的,恩、怨、情、仇。他眼窩一熱,渾濁的目光里充滿了無奈。 “他們都死了。人死事銷,在這世間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剩下的恩恩怨怨,等我下去了再找他們算吧。東子,不要再擴大影響了。一筆寫不出兩個喬字,就這樣吧,啊?對你,對集團,對喬家,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喬東陽看著說話的喬正崇,這一刻才突然意識到他是真的老了。不是他的白發,不是他的皺紋,而是他的神色他的心,還有他眼里抹不開的歲月痕跡。 “我今天去看了你叔爺……”喬正崇說到這里,突然停頓一下,皺褶的眼皮快速翻動幾下,盯住喬東陽,慢聲說:“去看你親爺爺了。” 喬東陽沉默。 他和喬正崇中間隔著兩三米的距離。 可中間橫著的代溝,又何止是汪洋大海? “他的墳前,幾棵青松都長老高了。多少年了?有沒有四十年啊,他們沒有去掃過墓。沒有人想起過他,這個為喬家創造了財富的功臣,他被人遺忘了,大家坐享其成還自以為是自己天資過人……” 喬東陽不知道他說起這個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