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回頭，與他目光對上。

    兩個人相視一笑，她唇角飛揚起來，望向車窗外面。

    這個季節(jié)的吉丘毫無觀賞點，白日里整個城市都是灰撲撲的，到了夜間，霓虹燈下的縣城卻添了那么幾分城市的味道。只是，這煙火氣里，似乎也夾雜了沙塵味，就連天空嗚嘯掠過的鳥兒，翻過夜下沙丘，也叫得格外荒涼而嘶啞。

    “住在這里的人，真是挺無聊的。”

    喬東陽順著她的視線望出去，突然發(fā)出一句感慨。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活法。”池月回頭看他，眼窩帶出一點笑，“其他還好吧，就是住在這邊，好久都見不到漂亮的花兒。”

    池月極喜歡花。

    各種花。

    盛放的鮮花在她心里，是一種生命的活力，曾給過她極大的沖擊。那些明艷的顏色，也是追求的勇氣和希望。她認(rèn)為最美好的事，就是奮斗后的某一天，可以擁有一個盛開著鮮花的花園，她躺在花園的長椅上，慵懶地曬著陽光，翻著書，過上毫無壓力的生活……

    喬東陽看著她的側(cè)臉，輕輕抬手撥一下她的頭發(fā)。

    “想要花還不簡單？叫聲好哥哥，明兒給你空運過來——”

    噗！池月笑了起來，“我就這么一說，別當(dāng)真。你要真這么做，我會有罪惡感的。”

    喬東陽哼聲，捏了捏她的臉頰，看著她瀲滟的眼波，“你笑起來，比花還好看。”

    池月雙唇抿起，唇窩勾起的弧度，有一種妖嬈的美麗，“謝謝你啊，喬先生，你的嘴比花兒還逗人喜歡。你就是我盛放的喇叭花啊。”

    “……商業(yè)互吹么？”

    “商業(yè)互吹。”

    “不。”喬東陽突然攬她入懷，湊到她的耳邊，用只有她聽見的聲音說：“你知道花是植物的什么器官嗎？”

    “……”池月瞪他。

    喬東陽眉梢一揚，邪邪笑起，“所以，你還是你……盛放的喇叭花嗎？嗯？”

    “又耍賤！你是不是欠揍啊？”

    “哈哈！”

    汽車駛?cè)胍股?/br>
    沒了城市的霓虹，沙丘成了一個個黑影。

    池月看著起伏的沙丘，突然嘆一口氣：“在我小的時候，我以為這個世界上，都是沙漠，以為世界上的所有孩子都像我一樣，早起要抖沙子，頭發(fā)里藏有沙子，飯里會有沙子……甚至以為沙子才是世界的常態(tài)。”

    喬東陽揚起唇角，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呢？”

    “上學(xué)了呢。”池月身體很放松，懶洋洋地靠著他說：“對我來說，書本就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打開那道門，我新奇的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這么大……”

    喬東陽低頭，看著她長長的睫毛。

    慢慢的，他把下巴沉下去，擱在她的腦袋上。

    “你就想去看看世界？”

    “嗯。”池月笑說：“因為想去看看這個世界，所以，我就拼命讀書。我很小就知道，只有讀書，我才有機會走出沙漠，看到更大的世界，看到沙丘的另一邊是什么風(fēng)景……只有讀書，才可以晨起不抖沙子，晚不吃沙子拌飯。”

    “我跟你剛好相反。”

    喬東陽聲音低低的，剛好可以鉆入池月的耳朵。

    “說說看。”她偏過頭去看他。

    喬東陽漫不經(jīng)心一笑，“想知道的啊，叫哥！”

    “滾蛋吧你！”

    汽車駛在夜下的荒漠里，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

    池月饒有興趣地望著喬東陽，眼睛含笑，“快說！”

    喬東陽哼笑，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溫?zé)岬恼菩撵偬彳浀募∧w，輕輕摩挲著，像有無盡的愛憐，盛放了溫柔。可他說的話，卻生硬而冰冷。

    “我從小就覺得，這個世界太小。我并不想去看這個世界，因為我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池月在他懷里拱了拱，額頭差點撞到他的下巴，“喂！你是在拉仇恨嗎？喬先生。”

    “傻瓜。我要是對這個世界有興趣，又怎會想去太空看看？”喬東陽的聲音里并無調(diào)侃和笑意，一邊說，一邊順著池月的頭發(fā)，慢慢輕撫：“你說得對，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活法。人也一樣，每個人活法不同。可能很多人都覺得我擁有很多，但我不喜歡這種擁有。”

    “錢太多是病……”池月翻個白眼，玩笑道：“要不這樣吧，把你的金錢和煩惱一起交給我？我來幫你花錢，幫你痛苦……”

    “你當(dāng)真？”喬東陽視線斜下來看著她，直到看得池月收斂了笑臉，他才扶著她的肩膀，把她摟在胸前，“你不會愿意的。因為當(dāng)你擁有了這些，就代表，你從此就擁有了麻煩。”

    “好吧，我承認(rèn)，有錢人的痛苦我想象不到。”

    池月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的說：“我的人生，目標(biāo)是很明確的。我覺得一個女孩子，如果賬戶里的余額不足以支撐優(yōu)渥的生活，那么，所有的夢想都應(yīng)該只是賺錢……有很長一段時間，錢就是我的信仰，我甚至不知道除錢之外，還有什么事值得我花時間去追求。”

    喬東陽笑著睨她，“所以，沒早戀？”

    “早戀啥啊！根本就不想浪費那個時間。”

    “優(yōu)秀！”喬東陽敲敲她的腦袋，目光不無寵溺：“那你要是早點認(rèn)識我，夢想早就實現(xiàn)了。”

    “那可不一樣。”池月嫌棄地瞥他，“自己賺的和別人給的，心里的滿足感不同。”

    “不懂。”

    “窮人的痛苦你是體會不到的。”

    兩個人聊著笑著，說了很多童年的趣事，池月突然問他一句：“怎么沒聽你提起過你mama？”

    喬東陽沉默。

    好一會兒過去，他輕輕哼聲，“因為沒什么好提的。”

    池月瞄他：“你和你媽的感情，很好吧？”

    這是她的猜測，畢竟喬東陽為了他的母親，那樣痛恨董珊和喬正崇，肯定他是極愛母親的。

    然而，喬東陽卻涼涼笑了，“一個不要我的媽，你覺得呢？”

    池月始料不及。

    她仰著臉看喬東陽。

    汽車?yán)锖馨担⑷醯墓饩€無法照清他臉上的表情。她看不見他，卻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戾氣與涼意。

    “喬東陽……”

    池月有點不踏實，輕輕喚他。

    “我是不是不該提這個事？”

    “沒什么，都過去了。”喬東陽又一次按住她的后腦勺，把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并不愿意與她的眼神對視，哪怕在黑暗里，其實彼此都看不清對方。

    池月在他肩膀蹭了蹭，內(nèi)心嘆息，不發(fā)一言。

    良久，頭頂傳來他淺淺的笑。

    “我其實是個沒人要的，你是不是很意外？”

    “……”池月確實意外，但并非不可接受。

    她動了動，想抬起頭，她習(xí)慣與人面對面說話，

    可喬東陽摟緊她，生生把她貼在他的胸前，“別動，就這樣，我抱一會。”

    池月老實了。

    她安靜下來，乖乖伏在他的胸膛上聽他的心跳。

    “以后，我會陪著你。”她突然說。

    “好。”

    “沒人要你，我要你。”

    喬東陽輕輕一笑，那笑聲震蕩了他的胸膛，氣息從喉管里低低溢出，帶了一絲沙啞的性感，“這可是你說的啊，不可以反悔。”

    “不反悔。”

    池月雙手緊緊束著他的腰。

    “我說到做到。你是我的人了，我罩著你。”

    喬東陽只是笑，眼底生光，摟她更緊，“那今天晚上就要。”

    “……”池月惱他，“你怎么這樣？人家說真的。”

    “乖。”喬東陽吻吻她的額頭，“逗你的，我不會逼你，雖然我真的很想要。”

    “……”

    第226章 誰又不貪心呢

    喬東陽對池月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從她對母親、對jiejie的照顧，對月亮塢的執(zhí)著，就可以看出她的責(zé)任心有多重。因此，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當(dāng)池月告訴他，她會要他的時候，是真誠而執(zhí)著的。她開了口，從此他就是被她納入領(lǐng)地的一個人。

    這個認(rèn)知，讓喬東陽內(nèi)心暗自雀躍。

    打開的話匣子，突然就收不住了。

    緊緊摟住她，他像個突然獲得了一筆財富的孩子，很想與人分享內(nèi)心世界。

    “池月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家。”

    “嗯？”池月不解，“為什么啊？你不是有很多房子。”

    “我有很多房子，但我沒有家。”

    喬東陽聲音低低的，聽不出喜怒，仔細(xì)聽，還有一絲笑，“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我哭著求我媽，要她帶我一起走，求她不要拋棄我。她一句話都不說，把我推到地上，走了……那天之后，我就沒有家了。”

    池月雙臂一緊，摟住他不說話。

    喬東陽的敘述，完全是白描的手法。

    沒有添加任何的形容和修飾，但足以讓她震撼。

    “在我媽離開的第三天，我爸就把我送到國外去念書。大概為了彌補虧欠，他找了一堆人來照顧我的生活，我要什么，就給我什么。一開始，那些人會欺負(fù)我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