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她走得很快,王雪芽小跑才跟得上。兩個人沒有說話,路上遇到航天城的工作人員和選手,在別人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里,王雪芽憋了一肚子的火,池月卻目不斜視,挺直腰背像在走臺步,腳下生風。 從宿舍到辦公區,幾乎眨眼之間就到了。 “月光光。”王雪芽很擔心她,又說不服她,“你一定要今天走嘛?” “嗯。”池月看她一眼。 “那我去請假!” “你請假干什么?” “陪你回去啊。你這樣走我不放心。” “……然后我再送你回來嗎?” 池月撩她一眼,王雪芽抿抿唇,無言以對。 在沙漠地區,她確實比池月更不安全。 “可是我……你走了,我怎么辦?”王雪芽眼圈都紅,“早知道這樣,就不攛掇你參加比賽了。” 沒有天降奇兵,池月還是她的助理,還可以繼續待在她的身邊,兩個人可以每天在一起,但現在不一樣,池月參加天降奇兵被淘汰,再留下來,難免會受些指指點點,飛短流長,最是傷人。 “我又不會走遠。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在。” 池月反過來安慰她,然后抬頭看了看辦公室門口的“星空行者”幾個字。 “你回去吧,我自己進去。” 她擺擺手,自己去了梅總監的辦公室,說明白自己的情況,表示今天就要回家,請節目組派個車。 梅伊安慰了幾句,沒有多說什么,爽快地同意了,還給了她一個大紅包,說是節目組的一點心意,感謝她為天降奇兵節目帶來的美好時光,期待未來跟她有更多合作。 這個總監會做人,場面話說得很豐滿。 池月笑笑,接過紅包,說一聲感謝,就塞入了口袋。 看她這么干脆,半點忸怩姿態都沒有,梅伊愣了愣,嘆了一口氣。 由心來說,他也認為池月很優秀,淘汰了可惜,但直播節目,規矩都擺在那里,他一個總監也做不了主。 “你一會去停車場等著,我讓組里的司機送你。” 池月點頭,轉身離開。 王雪芽沒有走,還在走廊上等她。 看到池月過來,她搶步上前,“怎么樣怎么樣?總監怎么說?” 池月看一眼她目光里的期待,知道她在想什么,輕輕一笑,“好消息。” “真的?”王雪芽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是不是讓你留下……?” “發了個大紅包給我。”池月拍了拍口袋,神色斂了下來,“小烏鴉,我回去拿了行李就走。” 王雪芽臉上全是失望,低頭輕輕嗯了一聲,“我送你出去。” 池月沒有拒絕。 她了解王雪芽的性子,要是不讓她送,這姑娘能傷傷心心的哭一場。 …… 航天城為了防風沙,建筑密封性都很好。 停車場是整體建在室內的,所有的汽車都停在里面。 池月和王雪芽托著行李箱進去,還沒有見到節目組的司機,就看到了喬東陽。 他靠在晶亮的玻璃門上,目光沉沉,表情隱隱帶了一絲陰郁。 池月看他一眼,眉心皺了皺,朝他點點頭,就想從他身邊走過去。 “站住!”喬東陽上前兩步,一把拖住池月的胳膊,朝王思芽看一眼,“我和她說幾句話。” 王雪芽呆了呆,看池月面無表情,默默地退了出去。 “就這樣走了?” 喬東陽握住池月胳膊的手,把她轉過來面對自己。 池月調頭看他。燈光下,他幽亮的眼仿若鍍了一層黑漆,有隱隱的惱意,但黑白分明,似灑了點點光芒,這是一雙與眾不同的眼,每一次凝視都似飽含深情,讓淪陷其中的人產生錯覺,認為自己在他眼中獨一無二。 可這雙眼,看誰不都是這雙眼么? 看她時深情,看別人難道就不是情深? 池月抬了抬下巴,“有事?” 這疏離與冷漠,和賽前在他辦公室里的親昵,像隔了個天地。 “池月。” 喬東陽艱澀的開口。 或者說,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對不起。” 池月安靜地看他好一會兒,“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該說謝謝!” 一聲謝謝將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遠,如同那句“對不起”,莫名就成了疏遠的潛臺詞。 喬東陽覺得他倆不該這樣的,就算池月輸了比賽,但從他們感情的本質上來講,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怎么會突然就這樣了呢? 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池月很在意這次比賽的輸贏。 畢竟賽前夸下海口,現在被淘汰,面子上過不去。 “我知道你不開心,但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別往心里去了,好嗎?” 喬東陽的聲音不似剛才冷硬,帶了點兒輕哄的意思,很明顯是想安慰她。可是,安慰人的事兒,他不在行。一旦安慰不到點上,就會適得其反。 “留下來。”他說:“這事沒什么大不了。我說要留誰,沒人敢有意見。” “呵!”池月慢慢看他,眼瞳在氤氳的燈光下,閃過一抹異色,“既然是你一句話的事,當初為什么繞這個大彎子?搞這么復雜,花這么多錢,弄個天降奇兵,為了逗誰呢?” 喬東陽啞住。 為什么搞天降奇兵? 一是為了服眾,師出有名,堵住那些胡說的嘴。 二是為了讓她進組名正言順,不被人詬病。 可是這些話,現在說給她有意義嗎? “是我考慮不周。”喬東陽爽快地把鍋背自己身上,伸手去拉她,像哄孩子似的放低了身段,“都是我不好。但我知錯能改,再不繞什么彎子了,我就直接告訴所有人,你是我喬東陽的女人,我就點名要你,怎么了?” 池月冷著臉,猛地縮回手。 “不好意思,我受不起。輸了就是輸了,我沒那么大的臉回來。” 喬東陽空了手,看著她沒動。 池月克制住情緒,與喬東陽眼對眼,“比賽的事,過去了,就不用再提了。現在我只希望喬先生能遵守承諾。我代表月彎塢的父老鄉親,謝謝你!” 池月丟開行李箱,雙手疊放小腹,朝他端端正正地鞠個躬。 九十度。 弓下去的腰,久久才直起來。 “喬先生,你是我們月亮塢的恩人。我沒什么報答你的,但我看了你的計劃書,項目規劃很好,前期投入雖然大,但未來肯定會產生經濟效益,我會盡全力,不讓喬先生你虧本。” “池月?” 喬東陽眉心深皺,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就只想對我說這些?” “還有什么嗎?”池月淡淡的。 喬東陽臉色慢慢沉下,眸底一片暗色,“我在擔心你,我在安慰你,你就知道你的月亮塢?你嘴里說著感謝的話,卻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池月,你把我喬東陽當什么人了?” 池月沉默,一雙眼清澈而明亮,“你是喬先生。航天城的主人,月亮塢的大恩人。” “我們除了月亮塢的投資,就沒別的可說了?” 池月看著他,隔了片刻,“我很感激喬先生,但除此,確實沒什么可說的。” 停車場突然安靜下來。 池月幾乎能聽到喬東陽重重的吸氣。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 池月張了張嘴,又慢慢合上。 “你是個好人。”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喬東陽眼神落寞又柔軟,“池月,我什么都不是嗎?” “你是喬先生。” “沒了?” “沒了。” 喬東陽點點頭,聲音加重,“我再問你一次,池月,在你心里,我喬東陽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他反復問這個問題,一次次像重錘敲在池月的心上,她煩躁而混亂,不耐煩地抬起頭,目光冰冷無情,“喬先生找我,就為了問這個?你無不無聊?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你什么都不是!” 喬東陽瞪著她,拳手攥緊,牙齒都咬緊了。 他的驕傲,快被她磨光了。咬著牙,眼里全是惱意,“一次比賽輸了而已,就讓你這么介意?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輸了嗎?池月,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你不知道這些話,多傷人嗎?” 他的惱意在燈光下肆意膨脹,臉色看上去有些嚇人。 池月安靜地看著他。 沒有障礙和距離,看著他英俊的眉目,卻仿佛隔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