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親子鑒定的結(jié)果不會騙人，說牧歸荑確實不是杜滄海的親生女兒，說牧湘君那么受歡迎，說不準(zhǔn)就一時情不自禁犯了錯誤，說杜滄海錯付了一腔真心，說還好他還有杜洵美這個親生女兒……

    除去杜滄海初時的咆哮低吼，剩下就只有杜夫人的安慰聲，一字一句條理分明。

    牧歸荑已經(jīng)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也曾聽朋友抱怨過自己父親那些亂七八糟的婚外情——當(dāng)時那個朋友甚至還對她露出了艷羨的目光。

    然而當(dāng)初朋友的羨慕讓她多得意，之后就讓她有多難堪。

    那晚牧歸荑在門外站到深夜，直到屋里兩人的聲音平歇，她才悄無聲息地轉(zhuǎn)身，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了雨里。

    雨水沖不去她滿腦子繁亂的思緒，從過世的母親的臉，到父親日益冷漠的神情，最后她發(fā)現(xiàn)，她竟記不清當(dāng)初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笑著的場景了。

    當(dāng)時牧歸荑幾乎已經(jīng)相信了杜夫人的鬼話，她也知道親子鑒定是什么東西，原本堅定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崩塌——

    深情的父親轉(zhuǎn)眼娶了新妻，還有個六七歲大的孩子，那個孩子是他親生，而自己卻不是母親與父親的孩子……

    牧歸荑始終也不愿意相信溫柔的母親會背叛父親，就像她一開始也不愿意相信父親會背叛母親與別的女人偷情一樣。

    在那之前，她還堅信杜洵美只是個跟杜滄海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拖油瓶，她甚至不愿去深想為何父親會這么快就另娶新妻，只能自欺欺人地給自己留下一點幻想的余地。

    但如今她親耳聽他們談?wù)撃切┟孛堋?/br>
    母親已經(jīng)不在，真相如何無從求證，杜洵美卻真真正正被杜滄海承認(rèn)了是他的親生女兒，同樣也是背叛的鐵證。

    牧歸荑滿心茫然，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對于那新的一家三口來說，她已經(jīng)是一個外人。

    她沒有家了。

    牧歸荑無知無覺，一路走到了師父的門前也不自知。

    恰好那晚封老爺子半夜心悸失眠，起身到客廳倒茶，聽見雨聲順勢往外面瞄了那么一眼，就看到了呆站在雨里的牧歸荑。

    牧歸荑被臺階絆得一個踉蹌，一頭磕在門上，撞出一聲悶響，淹沒在淅淅瀝瀝的雨聲里。

    隨后她終于醒過神來，看著熟悉的大門沉默許久，轉(zhuǎn)身就要走，卻師父叫住。

    封老爺子隨手拿了把傘，匆匆忙忙地出門來，一手?jǐn)堊∧翚w荑的肩，把她往傘下帶，才問了一句怎么了。

    “我不是我爸爸親生的。”

    牧歸荑話一出口就把封老爺子驚呆了，他立刻就否認(rèn)道：“你在說什么胡話呢，這怎么可能。”

    “我可是親眼看著你mama懷孕生的你，你爸當(dāng)初抱著你就不肯撒手，怎么可能不是親生的。”

    “但是，我剛剛聽到我爸爸說……”牧歸荑低著頭，用腳尖點著地，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他說我不是他親生的……”

    封老爺子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緊跟著又想到杜滄海最近新娶的老婆，頓時眉頭都皺起來。

    “先進(jìn)來。”封老爺子看了眼小徒弟一身的水汽，當(dāng)即拍了拍她的肩，將她帶進(jìn)了家門，“先去洗個熱水澡，洗完回來你跟我好好說說怎么回事。”

    等到牧歸荑裹成好幾層毯子，頂著一條干毛巾，捧著熱茶坐在客廳里的時候，封老爺子才從她那里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封老爺子一聽就說不可能。

    他與牧家人都是舊識，跟牧湘君這個小侄女更是格外投緣，還成了忘年交，他自然清楚牧湘君的秉性。

    牧湘君是念舊情的人，更是專情的人，只要是熟悉她的人就不可能說出她出軌這種天方夜譚。

    別說她跟杜滄海結(jié)婚好幾年才生了牧歸荑，單就論她自身的條件來說，她家世、相貌、才情、能力、性格哪樣單拎出來都是頂尖的，追她的人說繞小區(qū)一周都算是往少了說。

    嚴(yán)格來說杜滄海才是高攀的那個。

    所以如果牧湘君不是真的喜歡杜滄海，根本就不可能屈尊嫁給他。

    再說，就算牧湘君之后不喜歡杜滄海了，完全可以直接提出離婚，杜滄海絕沒有對她說一個不字的權(quán)利，她又何必去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所以封老爺子是怎么也不相信牧湘君會出軌的。

    但話說回來，杜滄海那種男人雖然有點自負(fù)和愛面子，但在大的德行上卻沒有什么虧缺，而且他也確實很愛牧湘君，否則當(dāng)初牧家人也不可能同意唯一的女兒嫁給他。

    他應(yīng)該還不至于損到造謠亡妻和親生女兒的身世。

    這當(dāng)中顯然還有什么內(nèi)情。

    封老爺子直覺跟杜滄海新娶進(jìn)門的妻子脫不了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