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 一條大江隔兩岸,多有高崖險峰,奇林密景,江寬百余米,水流湍急,峽口洶涌。晉人尋一處水流略和緩的地方修了碼頭,時人稱之——相江口。 江口兩岸,左臨宛州永定城——駐守著豫州水師。右接燕京昌羅縣——苦刺領著兩萬姚家軍,暫居此處。 兩家大兵隔岸相望,都已經僵持了三、四個月的功夫,苦刺早早盼來了南寅,鐵船都老虎峽口停好了,就等著找機會偷襲,而豫州軍大將唐頌——那是眼巴巴苦等主帥,怎么催怎么不來,急的兩眼直冒火。 豫州水師啊……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就算不打仗,但,平日里吃的喝的用的……哪樣都少不了,且得宛州供著呢!! 唐頌急的滿嘴大泡,偏偏還不能指責什么,誰讓他家跟孟家鬧的正歡,是豫親王拖不開身的罪魁禍首呢? 豫州水師苦熬著,在相江口吹了一冬的冷風,跟他們對比,苦刺的小日子就過的就瀟灑多了,她們姚家軍有銀子,腰包鼓著呢,前不缺銀草,后不缺煤炭,昌羅縣軍營里,小火炕一盤,這一冬天把姚家軍養的啊,膘肥體壯的。 這一日軍營里,苦刺正坐火炕里嚼炒黃豆呢,外間突然有侍衛高聲稟,“總兵大人,攝政王到了!!” “哦?”苦刺一驚,隨而大喜,匆匆起身,連鞋都沒及上提,她快步迎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鐘老姨奶(掐著腰):大梅,你要啥自行車? 姜氏(目瞪口呆):我沒要自行車啊? 鐘老姨奶(撇著嘴):那你要手表啦! 姜氏(委屈巴巴):我沒要手表!! 鐘老姨奶(斜著眼):在鬧,你最后只能得到一副擔架…… 姜氏(淚流滿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姚家軍一行五萬多大兵, 都是坐船,順著相江‘飄’過來的。 速度確實是挺快, 本來月余的路程, 生生縮減了大半。 不過, 十多天的水路,飄飄搖搖水面兒晃蕩著, 船艙里環境還不怎么樣, 哪怕姚千枝那么硬朗的身體, 都覺得有些疲憊, 被苦刺迎進昌羅縣,她沒顧上多說什么, 先把五萬姚家軍給安頓好了——這就足足用了大半天功夫——隨后,她就直接歇息了。 連軍情都沒顧上問。 反正豫親王一時半會來不了, 她根本不需要著急。 一覺睡到大天亮, 起來就覺得精神抖擻,說不出的渾身是勁兒, 穿衣洗漱抹了把兒臉,簡單用過早膳, 啃了倆大窩窩頭,姚千枝盤腿坐在熱炕梢兒, 正準備喚人呢,侍者便進來稟告:苦總兵到了。 “主公。”進得門來,抱拳屈膝,苦刺恭敬行禮。 “起吧。”姚千枝大手一揮, 身子挪了挪,一拍炕頭,“來,坐。” “多謝主公。”苦刺半點不客氣,上得前來,直接‘拍’她旁邊了。 兩人臉兒對臉兒坐一輔炕里,就那么干巴巴的相望著……侍人瞧著不像話,堂堂攝政王,堂堂一州總兵——苦刺升官啦——這畫面著實是太寒磣了,就自做主張給抬過個小炕桌,吩咐丫鬟端茶上點心,四個碟、八個碗擺滿桌面兒,隨后,將炕桌放在兩人中間。 嗯,這看著就順眼多了嘛! 侍人滿意的點頭。 姚千枝和苦刺都盤腿——隔桌而望的坐著,互相窺了兩眼,動作一致的端起茶慢慢喝。 一邊喝茶水、一邊吃點心,苦刺抱著碗蠶豆,嚼的‘嘎蹦嘎蹦’直響,嘴里還稟告著,“主公,如今南船長領三隊水軍駐扎老虎峽,五艘新船都在他那兒,并沒有出現過,豫州軍方面應該還不知道……” 她嘴里的新船——可想而知,自然就是蒸氣鐵船——十五米長,四米寬,全船無帆,靠煤炭燃燒產生的蒸氣啟動……真心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大家伙’。 鋼鐵巨獸,看著是真威風,苦刺頭一次見的時候,雙股都打顫兒,差點站不穩,心里百般琢磨都想不明白,這么大的鐵疙瘩,怎么可能行駛水面兒,竟然不沉下去?甚至還能跑的那么快……研究所給出的那些理論,什么空氣啊、水壓啊,她根本聽不懂,她就覺得…… 這是神跡! 是她家主公‘上頭有人’的證明! 如果不是真‘神仙下凡來救世的’,她家主公哪會得如此‘神物’? 不過,‘神物’歸‘神歸’,那造價……真是一點都不愧對‘神物’的身份,簡直貴到了天宮里,姚家軍那么有錢,亦不過造了五艘,多的,竟然有點承擔不起了。 半點不開玩笑,這五艘蒸氣船的造價,都能跟她們在加庸關外草原里造的那座大城相比了。 簡直貴的喪心病狂!! “……不瞞主公,屬下看那幾艘船,感覺跟看金山一樣……”苦刺抽了抽嘴角,苦笑著,“雖然那是鐵船,但是……屬下摸都不大敢摸,就怕一碰就掉皮兒……” 那么貴的價格,掉塊皮兒頂她好幾個月的俸祿! “那造價確實太高了。”姚千枝心疼的嘆了口氣,“不過,研究所已經開始琢磨第二代了,想來造價會稍微下降點兒……吧。”她說著,表情有些遲疑。 “還要二代做什么?”苦刺滿面驚悚,急急道:“大晉國內,需要咱們打水戰的地方,說來不過剩下豫州罷了,五艘鐵船盡夠了,還研究……”那得花多少銀子? 大姑娘要瘋的! 她會跳起來咬你的頭! “大晉國內是夠了,外頭呢?”姚千枝挑眉,“南寅三洋回來,他就沒你跟聊聊外頭的風光?” 像扶桑那等小國便罷了,三洋那邊,聽說同樣開始使用蒸氣機了。 雖然還沒有船,雖然剛剛投用,晚了她們半步,然而,該警惕還是得警惕的。 “自南將軍來了……他就一直沒離開過老虎峽,我們不過匆匆見過幾面罷了,哪有功夫閑聊?”苦刺聳聳肩,并沒有在研究所的發展方向上面糾結。 “南寅那邊,情況如何了?”姚千枝同樣是隨口捎了一句,外洋的事兒并不需急,眼下,終歸還是豫州更重要。 “豫州水師主帥未至,唐頌未有揮軍之意,南將軍便沒動作……”苦刺提起精神,輕聲說著。 豫州水師足有十萬余,大小船只無數,光是能坐千人的大船,就有近百艘,姚家軍的蒸氣鐵船就是厲害,不過區區五艘而已,正所謂:猛虎架不住群狼,而且,除了蒸氣鐵船,姚家軍在余者船只的質量和數量上,確實不太比得上豫州水師…… 其實,旺城靠黃海,姚家軍早年興了船廠,她們的大船,真心是不少的。但是,不得不說,江船和海船確實是不一樣的,相江離旺城太遠了,大海船想往這邊駛……它就過不來呢…… 此時,相江口不少船只,都是姚家軍就地建廠新做的。 “南將軍一直領著水師探查水路,磨合兵力,并未投入戰場。不過,屬下到是小規模的跟唐頌打過幾仗,彼此互有勝負,不過,屬下無能,終歸勝少負多。”苦刺面帶愧色。 姚千枝便安慰道:“無妨,你未曾打過水戰,唐頌則是老將,打不過他不丟人。” 豫州軍主將唐頌——唐家下任族長,那是打了半輩子水戰的男人,他已年過六旬,真真是老jian巨滑、老而彌堅,絕對不是塊好啃的骨頭。 他是唐家嫡枝嫡長,打小當族長承繼人那么培養起來的,十六歲上戰場就立了功,從此平平穩穩升上來,不像君家鐵騎橫行無忌,不像姜企善長守城,豫、宛兩州靠著相江,他就是打水戰出身的,在此道里浸yin了半輩子。 不過,終歸歲數到了,他都坐六望七的人了,的確不如年輕人壯實,江中水氣濕,他患膝病痹證——就是風濕性關節炎——已經有五、六年的功夫了。平時看著還好,一旦犯病,雙腿紅腫不堪,行走不便,簡直痛不欲生,而且,最難受的是,他還久治不愈,且越來越嚴重。 只是,礙于他乃豫州軍水戰最出色的將領,兼唐家頂梁柱,唐頌這病被瞞的很緊,除了自家親人外,余其,連豫親王都只是含糊曉得些許…… 至于,人家瞞的那么緊,姚千枝是怎么知道的……嘿嘿,她抓了唐睨啊,唐睨是唐頌的親生兒子啊……別說風濕性關節炎這點‘小事’了,她連唐頌痛的受不了時,用什么姿勢打滾都知道…… 唐睨交代的那叫一個坦白清楚,真是讓說什么說什么。 不過,可惜的是,他都這么‘聽話’了,依然還是沒能逃脫身死的命運。 但是,到比楚敏死的痛快了不少,沒遭那么多罪,算是得到‘福利’了。 唐頌本就有病,今冬還一直駐扎在相江口……他是慣領水師的人,跟苦刺糾纏這么久,竟然只少少打過那么幾仗,偶爾還會輸,想來,他這個冬天過的肯定很‘痛苦’…… 姚千枝得了胡逆和招娣的信,說是豫親王的態度已經越來越急,頻頻有想甩開亂事,直奔戰場的意思,而唐家,好像鬧騰的力度小了不少,反而孟家開始不依不饒……那么,這是不是說明,唐頌有點要堅持不住了? 說實話,風濕關節炎這種——‘平地’痛起來就要命了。偏偏,大冬天不能好好養著,駐扎江水邊兒,還得時不時要打一仗,唐頌快七十的人了…… 垂頭琢磨著,姚千枝笑瞇瞇的,伸手拍了拍苦刺的肩,她道:“沒事,唐頌就是‘水神附體’,他都不過是個附了半截兒……壓根半身不遂的,南寅準備好了,我來了,咱們……” “就干他娘的。” 一語落地,她拍案而起。 苦刺抿唇,斜了一眼被她拍掉的四個碟兒,八個碗兒,和滿地亂滾的點心,“是。”應聲點頭。 —— 相江口,豫州水師營。 唐頌坐在大帳中,表情扭曲痛苦,滿臉通紅,額上青筋直爆。 剛剛過完年,天氣還是很寒冷,就算大帳里支著好幾個火盆兒——對普通人來說,這盡夠了,然而唐頌,他是個有類風濕性關節炎的人…… 半米高的木涌,里面是漆黑還冒熱氣的藥湯,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唐頌面目猙獰的坐在那兒,雙腿泡在藥水里,表情是絕對的痛苦。 江邊兒住了整整一個冬天,他的關節病越來越嚴重了。 已經到了,讓他有點受不住的程度。 伸手抹了把臉,胡亂擦著冷汗,唐頌白花胡須顫抖著,狠狠擂了擂椅柄,旁邊親信垂著頭,不停的往藥湯里倒熱水,足足泡了半個時候,他艱難的把腿從桶里□□,腫脹不堪,關節碩大,他兩條腿的弧度都已經跟正常人有些不同了。 “將軍,擦擦吧。”親信拿著棉巾,跪地抱住唐頌的腿幫他擦試,隨后,套上數層棉褲,膝蓋裹上軟皮——毛朝里——又伺候著他穿了靴子,扶他帳中走了兩圈兒,“本將好了,你退下吧。”唐頌站穩,忍著絲絲刺痛,揮了揮手。 “是。”那親信應聲,后退著往出走,到了大帳門口,剛剛要掀簾子,突然,“報~~~”有傳令兵高聲。 “嗯?”唐頌回首沉容。 親信趕緊掀簾,把人喚進來,“何事驚惶?” “將軍,昌羅縣船動,姚家軍已經過半江……”傳令官高聲。 “啊!!”唐頌虎目一瞪,胡子都飄起來了,大邁步想往外走看看情況,結果膝蓋不聽使喚,右腿兒絆左腿兒,他差點沒摔個狗搶屎。 “將軍當心。”親信忙不迭的來扶。 “無妨。”唐頌咬牙忍住疼痛,幾步出了大帳,匆匆來至江邊,上得主帥大船,站在船舷上,他隔江而望,就見遠處水面黑鴉鴉一片船影,用rou眼能見的速度移動著,向他們飛快駛來。 “整軍,上船迎敵。”他高聲吩咐,自有令官打起旗語,整盔戴甲,他擰著眉頭斥,“探子呢?姚家軍已然出兵,怎么竟沒有消息傳回來?他們都是死的嗎?” “呃……”親信抹了抹汗,不知如何回答。 人家姚家軍已經江面打過來了,很明顯他們的探子肯定是被拔掉……真的死了唄。 幸而唐頌不過是疼的太狠,隨口發..泄兩句,并無責怪的意思。已經失了先機,都被人家奇襲了,他當然不敢怠慢,吩咐令官打旗語,他在這場突然如其來的戰斗中,出動了三成兵力,大小船只約有三百艘…… 豫州軍是正經水師,有一套很完整的戰術體系。唐頌麾下戰船,包括大翼、中翼、小翼、突冒、樓舡和橋舡。其中大翼承擔進攻,小翼負責防守,橋舡和突冒擔任警戒、偵查和支援任務,而樓舡上裝備重弩,算是火力壓制。 橋舡和突冒里配備弓箭、火箭、茅重……大翼除此之外,還備有投石器、烏鴉吊,前者用來遠距離攻打敵船,后者則是如船勾之物,用以船身相近時,勾住敵船,用來打接舷戰的。 不過,不拘何等船種,豫州水師用的都是木帆船,他們的大量兵力都用在驅動——就是劃漿——上頭,能用來攻擊的人手還是有限。 當然,對此,姚家軍跟他們是一樣的。 ——除了那五艘蒸氣鐵船之外。 百多米寬的江面兒,兩軍‘吭哧坑哧’的劃著,沒多大會兒功夫,他們相遇了…… 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