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真是說不盡的威風。 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她表情有幾分猙獰,指著身旁的小皇帝,她高喊,“吾寧死,誓不從此無德之賊!!” 小皇帝:……?? 一臉懵逼!! “皇后,你這是做甚?”一旁,穩坐珠垂內的韓太后,心里咯蹬一聲,暗道‘來了’,眼角余光掃了一下姚青椒,正正跟她目光對視,見她滿面沉穩,隱有安撫之意,韓太后不免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微擰眉頭,她斥,“好端端的,你魔怔了不成?” 隨著她這一聲喊,殿內眾人才反應過來,面面相覷,不知今昔何所為? 話說……帝后大婚這種事,應該是沒有皇后指著皇帝鼻子大罵這個流程嗎?記得先帝那會兒,沒這樣的規矩啊? 難道是后添的? 不能啊,禮部尚書和內務府一塊兒商議帝后大婚禮儀,上奏折稟告的時候,他們是一起圍觀過的,沒有這道程序啊? 怎么個意思? 抬頭看著貌似大義凜然,實則臉色發青,眼看就嚇的夠嗆的徐皇后,殿內眾人一致把目光投向徐國公。 喂,這是你閨女?你管管啊? 我們這還跪著呢! “眾位同僚,某受先帝爺大恩,舔做國公之位,更蒙愛戴,小女選做皇后,可母儀天下,本心中惶恐,欲誓死以報皇恩,然……日前得一消息,驚駭欲絕,輾轉反側,實不知如何是好。”出乎眾人意料,眼見女兒‘瘋了’,徐國公竟沒驚駭,反而面色沉重,長長嘆了口氣,他躍重而出,目光凝視著昂然而立的徐皇后,“令紫,昨日,爹爹尋你,你不是說已然認命……何至如此啊?” 他悲聲,一臉的痛心疾首。 “爹爹!”徐皇后眼淚落下,緊緊握著拳,她仿佛受了無盡屈辱一般,“女兒是良家閨秀,自幼受詩書禮教,便是身死,都不能忘國負恩,從那欺君妄想,混淆皇家血脈,茍居國位之賊!!!”她激動的嘶喊。 小皇帝:…… 說的是朕嗎? “你這冒認逆賊,血脈污蠢之輩,怎有顏面舔居皇位……”徐皇后指著小皇帝,大聲斥道:“你非先帝血脈,實則農婦之子!” 小皇帝:…… 哦,說的是朕啊! 啊……說的是朕啊??? “皇后,你,你……”哪怕懵住,哪怕頑劣,小皇帝同樣能聽懂徐皇后的指責,大婚當日,天地之間,未來的一國之母說出來…… 這是動搖地位的問題啊! 猛然站起身,他面目獰猙,眼睛都綠了,“徐令紫,你是被咒魘了嗎?” 堂堂一國皇后,正大婚呢突然被詛咒了……這當然是非常不好聽,甚至還會青史留名,然而……被咒魘瘋魔,總比皇后指著皇帝鼻子罵娘來的強吧!! “呸,無恥混種,吾恥與你為謀。”徐皇后大口啐出,迎面噴向小皇帝。 小皇帝抹了一把臉,滿手水漬,惡心的不行。 殿內眾人都看傻了,全體僵跪在那里,抬頭……驚詫非常的看著皇帝皇后,這一對天下共主爭吵,他們面面相覷,所有人都不好了。 畢竟,帝后罵娘就夠可以的了,徐皇后罵的那內容還如此驚悚,什么叫‘非先帝血脈’?什么叫‘無恥混種’?在場的誰都不是傻子,這不是擺明了說韓太后偷.人,給先帝戴綠帽子嗎? 小皇帝都這么大了,眼瞧要親政,這莫名其妙的鬧出這么一通兒,朝臣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誰都不說話。 這時候,誰先開口誰是傻子? 他們一群外臣,管的著這破事兒嗎?沒瞧連宗室都沒出頭,萬圣長公主還擰著眉,臉皺的跟屎一樣,站那兒挺著呢! 人家皇帝親姑姑都一言不發,他們做何先出聲?到得萬歲爺記恨注目。 朝臣們打定主意,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到把一臉大義凜然的徐皇后架在半空,進退不得,很是尷尬。 微微抽了抽嘴角,看著面目扭曲的小皇帝,眼見他舉起手來,想起近日風傳,這人打死宮妃乳母,端是暴..虐不堪,徐皇后心里徒生恐懼,忍不住后退一步。 韓太后見此狀,趕緊伸手要拽她。 被人家母子倆前后‘夾.擊’,徐皇后頗有幾分進退兩難之勢。 “徐國公,你方才所言,是為何解?”就在這當口兒,喬蒙挺身而出,朗聲追問,瞬間聚集了殿內所有人的視線。 大伙兒都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而喬蒙身后,喬閣老和喬承業兩人合伙都沒拽住他,如今滿臉俱是懊悔之色。 大伙兒把同情的目光送給了他們。 “喬世子~~”眼見有‘小伙伴’搭臺子,這場大戲終能唱下來,徐國公暗暗松了口氣,給了喬蒙一個贊賞眼神,他轉身面向群臣,尤其是宗室,“我徐家深受先帝大恩,得此驚駭秘聞,實不忍令先帝蒙羞,大晉蒙難……” 他高聲說著,抬手指向韓太后,“此女并非韓家女,乃鄉間農婦,且早有婚育。韓載道親女早年私.奔,已被其親手誅殺,如今高坐太后位置,受天下貢奉者,非世族貴女,不過野魯村婦,就連此逆種……”他眼神橫向小皇帝,冷語著,“亦是血脈有疑。” “韓氏農婦選秀前便已成親,生有一子,早非清白之軀,她進宮育有逆種……”語氣微頓,徐國公沒說下去。 然而,那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質疑小皇帝的血脈。 哪怕他是足月而生,但是,要真有個冒認貴女進宮的農婦親娘……那就是‘黃泥抹褲襠里,不是屎都是屎’了。 “韓氏逆襲,欺君妄上,混淆皇家血脈,著實罪該萬死。”把槍頭轉向韓家,徐國公高聲斥責。 韓載道:…… 終于反應過來了,“你放屁!!”大步奔上前,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面臉紅耳赤,額角青筋亂暴,那模樣仿佛隨時會爆血管一樣,他沖向徐國公,伸手就要拽他衣領,“你,你,你這信口雌黃之輩,膽敢隨口污蔑萬歲爺和太后娘娘,你,你才是亂逆之輩,合該誅滅九族……” 大聲斥罵著,他揪著徐國公,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勢。 “呸!”徐國公伸手推了他個跟頭,迎頭啐了他一口,“無恥小人,吾不屑與你爭辯!” 你們父女怎么都這毛病??韓載道大怒,頂著滿臉‘晶亮’,轉身悲戚戚高喊,“萬歲爺,臣冤枉啊~~”他跪地叩首,滿臉都是淚。 實則,心里都虛的不行了!! 怎地?好端端為什么會出這樣的事兒,他先頭怎么一點風聲沒得著,徐國公不是瘋子,帝后大典,他敢讓女兒這么鬧,手里肯定是握著證據……韓載道額頭觸地,狠狠咬著牙。 立在一旁的承恩公府——韓家一眾人,同樣面色難堪,齊齊出聲,高呼‘冤枉’。 當然,他們大多數人是真覺得‘冤枉’……太后娘娘是假的?不是他們家姑娘?這怎么可能?簡直荒天下之大謬,說瞎話都說不出利落的!! 昔日,他們家的姑娘乃是燕京貴女圈兒的風云人物,見過她的人不下百余,他們做假給換了?怎么換的?臉竟然還一模一樣?他們難道有給人換顏的通天本事? 韓家一眾紛紛出聲,你一言我一語,嚷的人耳朵嗡嗡響。 他們人多勢重,承恩公府足足到場二十多人,徐國公孤單單一個‘雙拳難敵四手’,根本辯不過他們,“公道自在人心,你們如此丑態,不能蒙天之眼。” 幾番爭辯,都被韓家人給懟回來,徐國公急了,甩袖大吼。 殿內局面有些亂了。 韓太后一手拽著小皇帝,一手捂著胸口,面白如紙,余光掃向姚青椒,內里滿是尋問之意…… 姚青椒微微搖了搖頭。 韓太后便抿了抿唇,無聲看著韓家人‘圍攻’徐國公。 而徐皇后,亦被憤怒的小皇子握著手腕,面現痛楚之色。 殿內的亂相,姚千枝根本沒有注意,她的目光一直凝聚楚敏身上,根本沒有移開。 什么徐國公、徐皇后,都不過是先鋒官罷了,楚敏才是壓軸的大戲,他不上場,姚千枝就不會輕易出手。 不過……余光微微掃向殿內,她垂下眸子,徐家父女倆打頭,喬蒙協助……這場大戲,楚敏還會‘參加’嗎? 他會選擇隱于幕后,讓豫州一系做個‘皇袍加身’的無可奈何之人? 姚千枝扯了扯嘴角,沉默注視著。 “妄逆!!” “無恥!!” “大膽!!” “污蔑!!” 大殿里,韓家一眾把徐國公團團圍住,一個個的大罪,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涌來。 把個徐國公砸的頭昏腦脹的。 朝臣們沉默的沉默,合稀泥的合稀泥,只有喬蒙聲聲揪住這事,幫著助攻打圓場~~ “國公爺,你不是有證據嗎?眼下天地做證,先帝有靈,你到是呈上來啊!”他把徐國公從韓家眾手里‘解救’出來,急切的道。 “這……”徐國公老臉陰沉。 他是新進投靠豫親王的,還是被抓住了把柄。如今肯做出頭鳥,這足夠表忠心了,難不成還想讓他全擔著?這怎么可能? 更何況,楚敏并非盡信他,幾個重要人證,不過給他個小小丫鬟,根本不丁事兒啊! 那不過是個三等,根本未曾伺候過‘韓姑娘’身側,只隱約知曉她閨中跟馬夫有私.情,連點實證都沒有,用個屁用? 徐國公咬牙,眼神使向楚敏。 楚敏微微蹙起眉頭,余光掃向身側跪著的幾人。 “國公,莫要猶豫,先帝看著呢。”喬蒙高聲。 喬閣老和喬承業看著他,恨的眼珠子發藍,恨不得把他原地打死。 “放肆!”幾聲‘先帝’激怒了萬圣長公主,一身寬袖大袍,她緩步行至殿中央,目光環視,面色陰沉,她厲聲喝著,“都給本宮住口。” 做為宗室圈兒里的‘大拿’,在燕京這地介兒,萬圣長公主還是很有威儀的,她出面了,殿內一眾——包括韓家人在內,俱都靜了音,將目光投射過來。 “天地不豫,今日大婚不吉,典禮暫緩,諸君且散吧。”她沉聲道,又轉頭望徐國公父女,“你二人暫且留下。” 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打發了諸臣‘外人’,在關起門來自家商討。 太后身份遭疑,皇帝或許不是先帝血脈……這事兒若擱在盛世朝堂,那幾乎就是震天撼地之禍,不殺個流血成河,尸橫遍野,那都不能算完。然而,就目前大晉國這局面……呵呵,指不定哪天就亡了!朝臣們大多各有異心,哪怕投靠了旁個‘主子’,都還是以自保為重。 小皇帝是不是真的?看眼前這情況,徐國公父女不依不饒的,早晚能掰扯清楚,他們又何需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非得看個現場呢? 二手消息一樣是消息嘛。 效果差不多。 ‘墻頭草們’從容準備告退。 至于殿內那稀有的一、二忠誠之人,面對小皇帝這樣的‘圣主’,他們的‘忠誠’目標其實不過家國百姓,皇帝血脈不純正這等‘驚案’,對已經墜墜崖邊的大晉,實是太沉重的打擊,根本就承受不了,他們巴不得這是假的,甚至,哪怕是真的,最好也別追究,打成假的…… 至于倒霉催,被換了帽子顏色的先帝…… ——死都死了,為了大晉錦繡江山,您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