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能用的法子都用盡了,宋順往北方送的那道御旨——依然還是賜爵進京,不過,并不是合家全族了,而是自行澤選。 內容沒更改,數量變了。 壓人家手里的‘人質’,從十多個,減少到了一個。 看似寬松不少,實則依然很憋屈。 最起碼,胡雪就很憋屈。 “你且放心,皎月公子那里我自會注意,不過,咱們長駐燕京,總難免跟萬圣長公主打交道,她身份特殊,半敵半友的……你莫要太露了相?!?/br> “她既然還愿意跟咱們保持表面和平,咱們就不好徹底得罪了她,終歸,她在宗室里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大人家遣人進京‘謝恩’,咱們且得周旋照顧著呢,真交惡了她,日子不好過啊?!毙√一ㄈ缡钦f。 胡雪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憤,“你看她那作派,就不像想跟咱們好好相處的。” 否則,哪會使出為么絕的法子? “她不是解釋了,推脫了,還給出了讓你無話可說的理由嗎?”小桃花就嘆,“沒正經撕破臉皮,就是還有轉還的余地,燕京這一畝三分地兒,人家強咱們弱,人家還愿意給臉,咱們就只能接著?!?/br> “她兒子還在主公手里捏著呢。”胡雪咬牙。 小桃花聳肩,“我聽你那意思,云少尉正經幫著大人不少,算是全心全意。又是霍師爺的好友,哪能對他做甚……且,就咱們大人那性格,在不是個愛遷怒的脾氣。” “她就拿準了主公好說話吧。”胡雪恨聲。 小桃花:…… “你這話說的真是……”我聽著都虧心?!傲T了罷了,莫要悔了,沒得用處,咱們還是回府好好商量商量,看怎么安頓保護主家人吧?!毖垡娦缄犖橄Ч俚?,在瞧不見了,小桃花拽了拽胡雪,準備往回走。 胡雪順著她的力道轉身,抿唇喃喃,“真不甘心?!?/br> 小桃花就無奈的搖頭,邊走邊問她,“大人那邊兒,你給送信了吧?!?/br> “當然送了,連續兩波兒,昨天走一回,今早走一回,我讓他們換人不換馬,估摸著跟我送的第一回 信,能前后腳的到。”胡雪苦笑。 事件發展太快了,從初始到圣旨,不過三天功夫,她都沒怎么反過勁兒來呢! “真是……”小桃花回望天際,嘆了口氣,“禍從天降。” ——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燕京連續三口大鍋飛著來到旺城的時候,姚千枝正把楊家擠兌的想上吊呢! 金州多產各種礦物,尤多金礦,百姓們不說多富貴,終歸大戶比例較多,便是普通門戶家底都厚,哪怕經歷了連年災患,依然腰里有貨。 掙錢是有快.感呢,更別說掙錢的同時還能擠黃對手……這玩意兒真上癮啊。 把楊家打壓回楊城窩著,任由霍錦城一家一家的收掉王家店輔,百年老店推雪球似的倒閉,姚千蔓賺的盆滿缽滿,眉心那道淺淺的褶子都伸開了…… 每天笑容滿面,見誰都彎著嘴角兒。 有錢了,庫銀越存越多,整個姚家軍上層的氣氛正美好和諧著呢…… 從天而降一口大鍋,整把姚家人全扣里頭!! 燕京里連續三道‘催命’信。頭一個來的,便是選秀消息,韓太后要招她進宮,讓她當兒媳婦。姚千枝咂著嘴兒,覺得這cao作有點sao,正想著‘都別好了,老娘干脆反了吧’的時候,第二道消息來了…… 同樣是胡雪送的,小皇帝封了姚家人爵位,讓他們搬到燕京做‘質’,有了選秀打底兒,姚千枝沒有暴怒,僅僅擰了擰眉頭,開始琢磨自個兒的紙面實力,能不能頂住三方圍攻…… 畢竟,她這邊一旦勢動,做了那出頭的鳥,不管是朝廷、豫親王還是黃升,肯定要先集火一波兒,把她帶走的! 衡量著利弊,還沒算明白呢,胡雪的第三封信腳跟腳的到了——爵位照給,人選自挑。 “能看出來,雪兒她們挺努力的?!币η赃?,反復看著這三封信,嘴里感慨。 只是,眉頭依然緊緊皺著。 不像一般士家大族,人多了自然有紛爭,姚家是姑娘們掌權,她們心思細膩,手段隱晦,哪怕確實是把男人打壓的出不了頭,但是,有女人的天生優勢在,她們總能婉轉的、含蓄的、不傷人的、不破壞感情的達到目地。 雖然受了‘正統’教育最久的姚敬榮心里有些不太適應,然而,除他外,其余姚家男人都沒甚大意見,就算有這樣那樣的碰撞,但家人的包容和親情還是能抵消這一切的。 而且,哪怕姚敬榮本人,不是同樣就跟老伴兒抱怨抱怨,痛快痛快嘴兒,平時該怎么樣,還怎么樣嘛! 姚家四房人,關系都挺好,平白送一個到燕京做‘質子’,這種事,還真是有點說不過口兒…… 傷感情就算了,這玩意兒還有危險。 不過…… 在意圖爭霸天下,逐鹿中原的人眼里,某些情況,咳咳,有舍才有得。 “我沒有怪罪雪兒的意思,在燕京咱們終歸勢弱,不過,眼前這情況……”姚千枝垂眸支著肘兒,狀似無意看過來,“大jiejie,你覺得,咱們應該怎么處理?” “怎么處理?”姚千蔓同樣遲疑著,沉默了好半晌兒,她突然深深吸了口氣,說道:“祖父祖母年紀大了,他們二老就算了吧。” 不說感情上能不能接受,單輪他倆那個身份——壓制性太大了。 “嗯?!币ηе忘c點頭。 姚千蔓接著說:“三叔三嬸也不行。” 姚家軍是三堂妹的,而十惡不赦的大罪里就有‘忤逆’,大晉還是講究孝道的,三叔三嬸是三堂妹的親爹娘,送到燕京做‘質’,但凡出點差錯被按住了,三堂妹這里,不好推脫。 能在親爹被蒸的時候,說出‘分我一杯羹’的人……跟三堂妹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咱們同輩的兄弟……”沉吟著,姚千蔓眸光閃了閃。 姚千枝看她,無聲的搖頭。 姚千蔓就垂下眼簾,嘟囔了一句,“在怎么努力平衡,咱們這個性別,真是天生就弱勢。” 兄弟進京‘謝恩’,不管是哪房的,只是他是個男的,有條‘根兒’在,但凡被哪方勢力拿住了,架起來當個幌子用,她們這邊兒就麻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兄弟們就算了吧?!币ηе?。 “那沒剩誰了?!币ηеφf著,仰頭望天。 姚千蔓啞然揉臉兒。 兩人都露出一臉牙疼的表情。 無聲沉默著對視了半晌兒,齊齊嘆了口氣。 “招人吧,都聚一塊兒,咱們聊聊?!迸闹笸龋ηеΨ旁?。 姚千蔓看著她,默默點點頭。 攜手并肩,她們站起身往外走,步伐堅定而沉重。 有的時候,做出決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取舍之道,利弊之別,是她們必須要學會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姚家人——姑娘們散的挺開, 姚千枝和姚千蔓把全家都聚一塊兒,就花了小十天的功夫。 這還是托了姚千葉大帆大船, 晝夜不停, 姚千朵快馬加鞭, 換人不換馬的福。 否則,時間會更久。 燕京的傳旨隊伍那是‘天使’, 很講究排場的, 一路慢慢悠悠, 走個四月半載的都有可能, 而胡雪派的人那是什么速度?到了旺城都快吐血了,馬累死好幾匹, 這其中搶出的時間,確實不算少了。 但是, 就在這不算‘少’的時間里, 姚家人得決定出‘獻祭’人選,籌謀策略, 安排出路……畢竟,憑姚千枝的性格, 怎么可能挨打不還手?好端端送一個人去燕京,干當‘人質’不搞事?她哪會甘心??? 楊家這邊都快讓她懟成爛羊頭啦! 燕京那邊多個啥? 四方傳信, 把人聚到一堆兒,將信件內容仔細敘述一番。總督府里,姚千枝高坐上首,環視著室內眾人, 瞧著他們各異神色,她輕咳一聲,“咳咳,諸位,怎么想的,說說吧?” 姚家軍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局面,擁四州,掌大軍,經營這么多年……姚千枝想做什么,姚家人心里都有底兒了。平素獨處自個兒屋里的時候,幾房夫妻都商量過無數次,反復琢磨著…… 大晉立國二百余年,經歷過數代帝王,其中很有有幾個英明神武,勵精圖治的帝王,國內百姓們挺認可,像姚家這般農耕起家的人,哪怕遭了流放,本質依然還承認自個兒是大晉臣民的。 對皇族,最起碼對先帝,依然尊重敬畏。 然而,偏偏自個兒族里的姑娘就干起了造.反的勾當。 還干的那么起勁兒??! 姚家長輩們——就幾位姑娘們的親爹娘,內心感觸……其實都挺復雜。 比不得姚敬榮和季老夫人久經世故,飽受風霜,自個兒能想的開,他們多多少少的,有點拘著的意思…… 然而,都是姓姚的,本家本戶,姚千枝這作派,他們這輩子都逃不了。成事了,他們跟著享福,敗局了,姚千枝大逆剮三千刀,他們同樣得受兩千五! 一刀都不會少的! 造.反這種事情,說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姚家這些‘二代’長輩們,那個態度啊,其實挺微妙——當然,像冒出什么指責‘大逆不道’啊,忠心‘晉朝’啊,跟別人勾搭勾搭想‘大義滅親’之類的反應,那是一定不會有。 畢竟,他們只是心思‘微妙’而已,并不是腦子有問題,智商欠缺。不過,他們對造自立這件事,沒那么積極,這點是能肯定的。 姚家男人們,尤其是二代,根本沒有冒頭兒的,這點,故然跟姚千枝和姚千蔓刻意壓制有關,然而,他們自個兒不爭取,沒有那么強烈的掌權欲.望,這同樣是很重要的理由。 且,不說男人,媳婦們兒也沒有拔尖兒的啊。 唯一一個還是白珍,人家還把姚天達給蹬了! 姚家這種幾乎一面倒的陰盛陽衰,孫輩們沒有話語權,思想還不成熟,二代們心有顧忌,態度消極,姚敬榮和季老夫人到是看的很明白,但是,正是因為看的太明白了,知曉自家孫女們的想法,就自然而然的放任自流了。 心里別扭就背地里埋怨兩句,痛快痛快嘴兒,反正,他們老倆口兒,是誰都沒提過讓兒孫們‘努力’,好生‘建功立業’的話。 自家這個‘胸懷大志’的是孫女兒,著定就要因此而犧牲些什么。但凡,只要她成事了,姚家人就不會沒好日子過,當個逍遙富貴宗室,封個王啊爵啊的,從此子孫萬代都不用愁,跟著皇朝共存亡就行了。若她敗了…… 同樣不用愁,造.反失敗的人,哪還有子孫可言? 本來想的挺明白,漸漸安慰著自個兒接受現實——他家就是陰盛陽衰,子孫們老實抱大腿,做個安穩的權貴子弟,然而…… 咳咳咳,一樣的道理,想得到什么就注定得付出,權貴子弟,真不是那么容易當的。 你看人家楚敏——堂堂豫親王世子,豫州一脈的二號人物,不一樣十來歲就做了‘質子’,困居燕京那么多年嗎? 如今,輪到姚家了。 “要不,還是我……”吧!姚敬榮握著拐棍,把信背轉放在桌案上,緩緩開口。 北伯候的爵位,朝廷是給他的,他前往‘謝恩’乃是常理。 “爹,您這么大年紀了,此去燕京……路途遙遙……”還挺危險,是做‘質的,“您……”算了吧。姚天從率先開口,神色有兩分猶豫,依然還是道:“要不,還是兒子吧。” “兒子好歹是個‘世子’,同樣說的出理?!彼嘈χ?。 姚敬榮——七十多歲的人了,流放時候還受過大苦,身體并不算好,仔細養著還這兒疼那兒疼呢,從旺城趕到燕京,好幾千里……不說做‘質子’危險不危險了,他別死半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