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尋你們過來，是想琢磨琢磨，我準(zhǔn)備立幾條律法！”姚千枝掀了掀眼皮，扔下個‘炸雷’。

    瞬間，把屋里人全給炸驚了，“啊？!”在顧不得沉默是金，云止都嚇站起來了，“你，你說什么？你要變法？”寒毛倒豎，鳳眼圓睜，他死死盯著姚千枝，背后冷汗凜凜。

    立法——此乃國之根本，莫說地方官員了，就是當(dāng)朝小皇帝想動一動祖宗家法，都被宗室朝臣們‘奏’的懷疑人生！姚千枝！！她要立幾條律法？

    這種大逆不道，完全跟造.反等同的話，她怎么能說的這么輕松？

    “姚，姚……”臉色蒼白，云止腦子亂糟糟，完全不知該說什么。

    霍錦城同樣受驚不小，不過，他終歸是久經(jīng)磨練，伸手按住好友胳膊，把他推坐太師椅內(nèi)，他看著姚千枝，“主公，此時變法，是否有些太急了？”

    路陽州和芬還沒徹底收服呢，剛打退胡人不久，姚家軍是要休養(yǎng)生息的。且，如今大晉正在暴風(fēng)雨的前夜，連黃升都被招了駙馬，仿佛‘順服’了，自家主公跳出來，不得被集火了呀？

    還是不要做那出頭鳥吧！

    “千枝，你說要‘立’幾條律法？”而不是變？姚千蔓敏感察覺到，一字不同所代表的意思，出聲尋問。

    姚千枝就笑了，“不錯，就是立。”她道：“周府臺說的對，大晉有大晉的慣例，北地有北地的實(shí)情，大晉的律法好歸好。但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咱們當(dāng)?shù)胤焦俚模隙ㄟ€是要給治下百姓們謀福利嘛。”

    “今遭出了這樣的事，還是我太年輕，沒得經(jīng)驗(yàn)，思慮太少。正所謂天地萬物自有規(guī)章，朝廷的規(guī)章是面向整個大晉的，難免有些疏漏，這里正常的，咱們做為大晉官員，萬歲爺?shù)闹页迹瑤椭柩a(bǔ)描補(bǔ)，那不是應(yīng)盡之意嗎？”她么說著，余光掃了云止好幾眼。

    看著她如此‘大義凜然’的模樣，霍錦城和姚千蔓幾乎同時露出個牙疼的表情，哪怕心中充滿好奇，一時都不怎么想搭理她。

    不過云止心焦，沒注意這些，只急急問，“描補(bǔ)……姚總督是要描補(bǔ)些什么？”

    “沒什么，無非便是準(zhǔn)備允女子單立一戶，分她們田地，準(zhǔn)她們自提合離罷了。”姚千枝就說。

    云止便愣了，“總督，如今幾州女子同樣能立戶，田地沒少分她們啊！”不都是一樣的，做甚還要立法？

    至于合離不合離的，有夫有子，能過下來，好端端的合什么離？

    “分歸分，但名不正則言不順，哪怕田地是她們在種，然而，沒有律法保證，沒有紅契備案，旁人還不是想搶就搶，想轟就轟？”姚千枝冷笑一聲，挑了挑眉，“至于立戶……”

    “呵呵，你們瞧瞧，如今在官府立戶的女子都是什么人？除了寡婦失業(yè)，就是守灶獨(dú)女，還有那些遭胡人劫俘過的可憐人。如普通人家的‘大丫、二丫、三丫’……‘招娣、盼弟、睞弟’……哪個來立戶了？”

    “這個……主公，你便是立了法，那家里有兒子承業(yè)的，都不會主動出來給女兒立戶。”霍錦城就皺眉說。

    “誰讓他們主動來了？那些女子們，但凡過了十五的，自來衙門登記便是，何需她們父母出面？”姚千枝就說。

    “這……”還能這么cao作嗎？霍錦城有些愣。

    “北地女子脾氣都挺悍，少有挨欺負(fù)不還手的，原來是沒法子，如今給她們個渠道，出家門立戶籍，我給分房屋田地，那些本來沒出路的自會冒頭。”姚千枝垂眸，“和胡人一戰(zhàn)，姚家軍里退了不少傷兵，這些年間崇明學(xué)堂培養(yǎng)出的學(xué)生……這北方四州，但凡大點(diǎn)的村鎮(zhèn)鄉(xiāng)里，就會長駐一個‘檢委’，小些的地方，五天都會來一次‘巡查’，這樣的機(jī)會，還抓不到手里……”

    落了水能獲救的，從來都是愿意掙扎的那些人，若連嚷都不嚷就默默‘沉底兒’，她真不想說什么。

    “四州群山林立，村莊分割太開，大地方還好說，小地方……”恐怕不好普法吧？那不是簡單就能說明白的，哪怕自家主公‘洗腦’功夫厲害，超凡脫俗，都得有個施展空間啊？

    一句兩句的，都不說百姓們愿不愿意遵守，不掰開揉碎了的說，他們能不能聽懂還是個問題呢！

    “沒事，央兒不是新招了不少說書唱戲的嗎？直接編進(jìn)宣傳隊(duì)，在寫幾出新法的戲，好好培訓(xùn)一段時間，就讓他們四處‘巡演’去吧。”不用百姓們花銀子請，他們自動上門，姚千枝挺輕松的說。

    當(dāng)初在現(xiàn)代，剛開國那功夫，那個什么戲不同樣傳唱全國嗎？人家可以，她們也沒什么不行的呀！

    “這……”霍錦城猶豫著，皺眉琢磨琢磨，自家主公之言難歸難，到不是真做不到，有點(diǎn)被說服了，他道：“那，咱們就試試。”

    “但是，這等事若傳開來，姚提督的名聲……”得被傳成什么樣啊！！云止開口，滿臉一言難盡。

    姚千枝看看他，沒說話。

    “不這樣，千枝的名聲就好聽嗎？”姚千蔓搖了搖頭。如今，除了北地四頭州管她meimei叫‘天神娘娘’，旁個地方，哪里不是叫她夜殺星？說她吃人rou喝人血的？不拘是黃升、豫親王，甚至是燕京方面，誰會給她meimei揚(yáng)名？

    都恨不得把她堆進(jìn)煤堆坑，讓她從里往外發(fā)黑呢！

    “先把自個兒的地盤整治明白了吧，旁個地方，不急……”打下來在說。

    只要能讓百姓們安居樂業(yè)，名聲總能慢慢回轉(zhuǎn)的。

    ——反正她們有宣傳部。

    不用怕。

    姚千蔓此言一出，霍錦城和云止瞬間就消聲了。

    主帥臭名昭著，讓百姓們傳吃人rou喝人血，不說好好婉回，反而變本加厲，這肯定是不對的！但……姚千蔓這話說的，他們竟然還反駁不出什么來！

    真是……

    心里那個滋味啊，真是百味沉雜！

    “你們既然都不反對，這事就算定了啊，明兒把人招起來，咱們商量商量把新規(guī)條法定了，我好給場子預(yù)熱預(yù)熱啊！”姚千枝跟沒看見這兩人的表情一樣，笑瞇瞇的說。

    霍錦城轉(zhuǎn)頭，瞳孔都有點(diǎn)擴(kuò)了，“預(yù)，預(yù)熱？主公，你，你……”還要干什么？？

    “就那兩個豫州來的書生，這不是該問的都問出來了嗎？細(xì)作名單已經(jīng)給苦刺，她都開始琢磨抓人了。這兩人沒用了，周靖明就想把他們關(guān)了，不過，他們跑到我這兒搞出這么多事，放他們安安穩(wěn)穩(wěn)做牢，我心里很不痛快啊，所以，我決定……”姚千枝摸了摸下巴，挑著眉，“把他們埋了，你們覺得怎么樣？”

    第一百零八章

    孫、陸兩人, 按周靖明判的，應(yīng)是除功名, 徒三年, 不過, 明面兒上是這么說，實(shí)際里, 早在兩人下堂后, 他們就被姚家軍的人給‘接收’走了。

    豫親王那邊沒少往充、澤兩州安釘子, 這兩人算是其中的小領(lǐng)頭, 他們冒出來了，被揪住了, 自然就別想好。

    姚千枝親自審訓(xùn)，許是有家眷在豫州的關(guān)系, 這兩人嘴還挺硬, 死撐著不開口。多多少少還有點(diǎn)‘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的意味，約莫是覺得姚千枝不好跟豫親王那邊直接翻臉……剛開始, 哪怕挨了無數(shù)頓臭打，都咬死了黃升就是他們‘主公’！

    說真的, 不拘是黃升還是豫親王，對姚家軍來說, 都是攔路的一塊塊‘石頭’，早晚得踢開，不過終歸結(jié)底，她們跟黃升一南一北, 短時間——起碼在燕京有了‘一定’前，是沒有太大矛盾的。

    離得實(shí)在太遠(yuǎn)了！

    到是豫親王，都是對燕京有‘想法’的，人家還是宗室皇族，看不慣她這個‘占地面積’太大的，姚千枝還有那么明顯的‘弱點(diǎn)’，出頭按按她，其實(shí)挺正常。

    并不相信孫、陸二人的話，姚千枝下足了狠手，兩人這才知道，原來皮rou之傷根本算不得什么，哪怕被打成爛rou都沒懼怕過，然而，被捆結(jié)實(shí)了，蒙住眼睛關(guān)進(jìn)一絲光亮，一絲聽響都沒有的黑屋，兩人在里頭‘蹲’了三天，拉了一褲子屎尿，差點(diǎn)沒瘋了。

    出來后，有什么說什么，問什么答什么，在沒有那么聽話的。

    釘子名單問出來，苦刺親自帶隊(duì)遍布四州的抓人，“我看著那名單里人數(shù)著實(shí)不少，就算咱們打草驚蛇，跑了大半，將將還得有個百來，這些人抓起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聲張秘密處理了，豫親王還當(dāng)我怕他呢，到不如轟轟烈烈來一場，咱們光明正大的弄死他們，算是殺雞敬猴了。”

    姚千枝勾了勾嘴角，目光幽深，“我且得讓他們知道，在我的地盤上，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能適應(yīng)的留下來，我歡迎，該怎么用怎么用。適應(yīng)不了自個兒滾蛋，老娘不伺候。”

    一邊鄙視的不行，口口聲聲‘牝雞司晨、傷風(fēng)敗俗’，一邊死賴北方不走，各處崇明學(xué)堂里，每月單筆墨茶水就得大幾千兩的花消……

    誰慣他們這些臭毛病！！

    拿她的碗、服她的管，在她的地盤里，就得聽她的話。想跟她玩什么‘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勾當(dāng)，呵呵，腸子都給你踹爛了。

    “等苦刺把那些個人抓回來，通通審問清楚了，連同孫、陸兩個，咱們尋個黃道吉日，給他們挖坑填土，算敬個猴了！”姚千枝語氣隨便，仿佛閑話般。

    霍錦城和云止：……

    “您，您打算把他們……”殺了？

    “埋了！”姚千枝說，挑眉看了霍錦城和云止兩眼，見他倆滿面驚悚，說不出的滋味兒，就笑道：“既然想‘敬猴’，就得一次性把他們‘敬’乖了！弄的不輪不類做什么？干脆直接嚇破他們的膽子，讓他們想起我來就腿肚子發(fā)軟，從此記住什么叫‘沉默是金’，嘴邊帶著把門的，別四處竄閑話。”她低聲，笑語盈盈。杏眼瞇著，那叫一個好看。

    然而，看著她的臉，霍錦城和云止同時打了個冷顫。

    莫名其妙有點(diǎn)不敢說話。

    總覺的，他們這個性別，還在這種場合，就老老實(shí)實(shí)‘沉默是金’吧！

    嘴邊帶個把門的——這個他們還是能做到。

    “想‘處理’這些人到是無妨，活著沒用，養(yǎng)著礙眼，然而，這得有個理由啊，總不能明說這些人是宗室王爺派來的……”堂meimei想活埋人，姚千蔓到?jīng)]露出什么驚訝模樣，反而眉頭微蹙，思索起來。

    霍錦城和云止沉默，轉(zhuǎn)頭看她。

    “那還不容易，胡人從來都是最好的背鍋俠，就說這些人是晉jian，那些什么見鬼的破書，同是胡人陰謀，特意派來北方做亂的，如今他們露了破綻，姚家軍辛苦調(diào)查，總算真相大白，決定埋了他們肅清風(fēng)氣，這不就成了嗎？”姚千枝兩手一攤。

    霍錦城和云止繼續(xù)沉默，目光轉(zhuǎn)移向她。

    “胡人嗎？這鍋往他們腦袋上扣嗎？那到是行，反正他們沒得辨駁，咱們說什么是什么。”姚千蔓思索片刻，隨后點(diǎn)頭認(rèn)同。眸光微凝，她微微蹙著眉，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突然道：“那些個徐州書生帶來的女四書、烈女傳什么的，我是真的仔細(xì)讀過，覺得沒什么道理，那邊來的人，咱們都準(zhǔn)備埋了，那這些書籍，是不是同樣得‘處理’了啊？”

    “處理？”姚千枝挑了挑眉，“你想怎么處理？”

    “人都埋了，那書……”姚千蔓頓了頓，提議道：“干脆燒了吧。”

    “燒啊？但是，這些書的數(shù)量很是不少呢，聽說那些不屑咱們，不想雌伏女人身下的讀書人們很‘勤奮’，一天能抄好幾本！”姚千枝嘆著，表情有些感慨。

    有這個時間，干點(diǎn)什么不好……

    “能尋著的就尋著，抄來直接燒了，得表明咱們的態(tài)度，至于旁些散落民間的……收不回來，就把書禁了吧，咱們地面兒，不能在傳播這樣的東西了。”姚千蔓態(tài)度堅(jiān)定，“要做就做絕了，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jī)會。”

    姚家軍女子當(dāng)政，這種針對性太強(qiáng)的東西，絕對不能流通。

    “那行。”姚千枝便點(diǎn)頭。

    兩人有商有量，把事情給定了。

    目光一直在兩姐妹中間打轉(zhuǎn)兒，晃的脖子都疼的云止，“姚提督，活埋書生，焚燒書籍，這個……不太好說出口吧。”

    名聲太不好聽了！

    哪怕姚家軍不太重視這些吧，好歹不能毫不顧忌，多少慎著點(diǎn)兒啊！

    別真的頂風(fēng)臭出四十里！

    “有什么說不出口的，我覺得挺痛快，名聲？呵呵……”姚千枝瞧他一眼，嗤笑道：“我什么時候在乎過這個？”

    “……”云止一言難盡。

    霍錦城就補(bǔ)充，“主公，緩之沒別的意思，就是怕讀書人們生嫌，到時候，咱們招攬不來名士人才！”

    “對對對。”云止趕緊點(diǎn)頭。

    姚千枝就撇撇嘴，“這四州地界，咱們能招攬的讀書人，早就已經(jīng)招攬來了。剩下那些全是政見不合的，誰在乎他們？受得住就留，受不住就滾，走了我到省糧食了！”

    “崇明學(xué)堂里三年出一批，我不缺基層人才，名士嘛，央兒已經(jīng)勸得大沖真人，他給舊日學(xué)生寫信了。”到時候，有孟大儒的面子，總能請來三、五個吧。

    頂尖名士不用多，這就夠用了！

    基層自個兒培養(yǎng)，中層慢慢歷練，如今不過四個州而已，姚家軍還能自給自足。

    不過，礙著某些天下皆知的原因，崇明學(xué)堂的男女比例是三、七開。這些年培養(yǎng)出的學(xué)生們同樣如此，下放基層，到村鄉(xiāng)鎮(zhèn)縣那等地方……確實(shí)得承認(rèn)，女學(xué)生的處境挺艱難，不如男學(xué)生方便，容易讓百姓們接受。

    但是，自盤古開天劈地，女性受過的磨難實(shí)在太多，天性韌性強(qiáng)，最后能歷練出來的，竟比男學(xué)生還要多點(diǎn)兒……

    她們在基層磨練，從鄉(xiāng)村鎮(zhèn)出來，一步步的往上爬……到最后，文臣武將立林朝堂，地方中央的……這個男女比例真的就……

    怎么說呢，算是自作孽了吧！

    一語定音，此事算是著定，姚千枝下令招來姚家軍眾高層，并邀請大沖真人旁聽，她們開始修定新法。

    逐條逐律，俱都仔細(xì)斟酌，沒有半點(diǎn)松懈。

    立法是件很困難的事，有時候，便是其中最不起眼兒的一條里，都得二、三十人爭辯幾天，一個字一個字琢磨，絲毫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