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是,是。”農夫們抽著臉皮站起身,都沒用姚家軍護衛們動手,老老實實拿著自個兒帶來的草繩,互相捆了手,垂頭站到了一邊角落,“大,大人,草民知罪,求您,您輕饒我們吧。” “草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子……” “婆娘還在家里等草民呢!” 農夫們哀哀對著姚家軍護衛們求情。 姚千枝說他們錯了……具體錯在哪兒,怎么錯的,他們心里不太明白,其實,說干脆點兒,莊村長帶他們來,孫舉人說的‘圣人言’,他們同樣沒太弄懂,反正是隨大流兒,知道轟走女人們就有田地桑林,想著能占便宜,就跟著過來了,哪知正正撞在槍口,‘武神娘娘’親自綁他們,說他們做錯了,有罪還得受罰…… 娘呦!!這真是吃大虧了,早知道這樣不行,他們來湊什么熱鬧?? 這回好,便宜占不著,還不知道官府要怎么收拾他們呢!! 打板子還好說,不過爛屁股受疼,如今正是夏天,田里沒多少活計,還能受的住,但是,萬一罰銅錢兒,給家里損了銀子…… 婆娘要打死他們的! 好好活著不好嗎?無端湊什么熱鬧,占小便宜吃大虧,那個什么狗屁惠子,‘大賢’個鳥兒,寫個破爛書,把他們害成這樣! 人家婦人怎么活不是活?跟他有什么關系?充州這地介兒,一個婦人生十個崽兒,十個崽兒十個姓的都有,咋就礙著他了?外地讀書人有毛病,這份大驚小怪的,到把他們給忽悠住了,這會想想,腸子都悔爛了! 嚶嚶嚶,好倒霉! 農夫們悔的兩眼淚汪汪,就連莊村長都眼淚含眼圈了,要說:孫子的未來確實很重要,但是,爺爺的屁股同樣重要啊! 家里的銀子更重要。 活這么大歲數了,還讓人押送官府,當眾審判,這份兒臉丟的,以后在不干這事了! 來鬧事的農夫們后悔不已,原本被讀書人們鼓吹的‘蠢蠢欲動’的那顆心,徹底落回了腔子里,隨著他們的受罰、歸村,充州百姓們自然便會了解官府,或者說是姚家軍的態度。 將一眾農夫們‘收拾’好。站在村莊外,姚千枝突然轉頭,面對村子里的女人們,她道:“既是我域內百姓,自然就受我蔽護,爾等只需勞作,安穩生活便好,若有人欺,自有姚家軍給你們做主。” “一鄉一哨,縣鎮巡查,凡領間繡‘姚’字的,爾等盡尋得。” 聲音淡淡,她其實沒什么表情,然而村莊里的女人們全都滿面脹紅,呼吸都急促了,緊緊握著拳頭,她們嘴唇顫抖著,就想往下跪,“是,是,多,多謝大人,民婦們感恩戴德。” “無需,此我應盡之義。”姚千枝虛抬手,對她們溫和笑了笑。 看她沒有傳聞里‘一言不合就飛人腦袋’的作風,就有膽大些的婦人小聲問,“大,大人,淑兒和惠兒她們……”怎么樣了?傷的那么重,能不能活啊?若是活了,還會不會回來? “她二人是我舊識,我自會派人照顧,盡心救治。若能得好,會傳佳信過來。”姚千枝揚聲答。 一旁,剛剛蘇醒過來的白老爹聽見‘舊識’兩個字兒,眼皮一翻,又撅過去了。 姚千枝,“……他不出聲兒,我到還把他忘了,來人啊,這老頭兒尋釁滋事、聚眾械斗,一塊兒捆回去受審!” 白老爹:…… 本來悄瞇瞇眼睛睜個縫兒,這回一口氣沒喘上來,‘膈!’的一聲,徹底昏死。 這回是真噠! “央兒,這里……你留下‘處置處置’,我和大jiejie先走。”余光四掃,瞧了瞧被這邊動靜吸引過來,躲樹梢兒,藏石后瞧熱鬧的附近村民,姚千枝垂了垂眸子,轉身叮囑孟央。 “諾。”孟央控制著激動心情,強忍住想把姚家軍護衛們攔住,在好好踹孫舉人、陸秀才他們幾腳——尤其想往襠里踹——的沖動,連聲應是。 主公親自現身,已經將此事立了‘規章’,將她留下自然是要鞏固‘成果’…… 不就是‘做秀’嗎?不就是傳播嗎?難道只有徐州那些迂掉了腔兒的讀書人們會? 呵呵,她不才,絕對不服好嗎? “大人放心,此事交給我。”腰身筆直,她眼眸晶瑩,內中似有流彩閃爍! 那是赤果果的‘迷妹’光芒! “好,你便暫時先撐著,待我審了那群傻貨,會另有籌謀的。”被盯的腦門發熱,姚千枝不解的瞧了她兩眼,如是說。 “是。”孟央應聲,連連點頭。 于是,拽著半死不活的‘讀書人’,帶著后悔不已的農夫們,姚千枝打道回府。 她身后,孟央小眼睛眨了眨,環視四周藏樹梢兒,貓兒石后看熱鬧的百姓們,興奮的搓了搓手。 她——要開工啦! —— 帶著一眾‘犯人們’回到晉江城,往衙門里一送,晉江府臺周靖明感覺心很累。 還特別惶恐! 開玩笑嗎?兩個姚家女就坐旁邊,兩雙兒大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嘴角全部上翹! 皮笑rou不笑,滲的人后脖子發涼! 就問你怕不怕! 多嚇人啊! 他沒睡覺都做惡夢了! 周靖明表示:他想哭。 姚千枝根本沒跟他打招呼,周靖明其實不太清楚她內心所想,好在有知交好友邵廣林在,這位借著端茶的功夫,把姚千蔓請到內室,仔細請教,心里了些準兒——隨后,將此事稟告給了周靖明。 至此,周靖明算是松了口氣,開始升堂問案了。 沒辦法,這真不是他慫,堂堂府臺審個案子還得看旁人臉色!實在是,這地方就是人家的,雖然按朝廷律法,文武不相關,然而,北地啊,充州啊,這話說到姚千枝面前…… 你看她大刀劈不劈你腦袋? 城門硬還是頭殼硬?他心里很有點x數的! 算算看,連遠在芬州各城的府臺們都軟了,沒任何反抗意思,姚千枝說派駐軍就駐軍,說派文書就文書,男女都可以,絕對笑臉相迎,府宅都安排妥妥的,拎包就入住…… 人家那么識趣兒,他多個什么啊,就敢不聽話? 姚千枝就駐扎在旺城呢,離他那么近,他這兒……呵呵,秒慫! 誰能把他怎么樣? 邵廣林:大人,你慫就你慫吧,你別說出來啊,跟多光榮似的。 姚千枝示意了,周靖明肯定要照做的,孫舉人、陸秀才等人的罪名按的妥妥的,一絲一毫沒放松,不管他們怎么狡辯,周靖明人家是中了進士,做了二十多年高官的人啊,能讓他們繞進去?一問一答,逐字反駁,堵的讀書人們啞口無言…… 偶爾辯不過了,類似‘惠子確實是圣人’之類的。周靖明還能祭出‘法寶’——大晉慣例和北方實情——實際地方,就是要實際考慮啊! 尤其,惠子說真的,聞名不到百年罷了,不比孔尊孟賢,他的‘圣位’砸的不算實在。且,除了女四書烈女傳之類,他余者書籍留傳不多,所謂‘大賢大圣’,是徐州孟家用‘孟賢’遺名給他吹捧出來的。這位的理論,除了徐、豫兩州外,旁的地方,其實不大信奉。 最起碼,沒到人人皆知的地步。 文人名聲,除了作品硬就是要靠吹,惠子的作品不算太硬,吹的到是挺厲害,尤其是奉命到充州搞事的讀書人們,更是把他吹的天上有地上無,完全‘文曲星’下凡,聽聽理論都能成圣那種。百姓們嘛,字都不大識得,讀書人們怎么說,他們就怎么信,反正人家什么惠子都能寫書了,自然就是厲害,但是…… 呵呵!! 周靖明是誰啊?人家是二榜進士出身,做官二十多年沒離開充州境,休閑時間充裕著呢,各地流言八卦他知道的太詳細了,惠子怎么死的……讓他來當堂來‘扒一扒’呀! 程惠——父早死,母改嫁,兄嫂辛苦勞作供他讀書,結果,兄長意外死亡,他霸住嫂子,死命不讓其另聘,把人家一困后院十多年,期間,他寫了‘女四書、烈女傳’等等一系列文章,并且,在三十多歲正當年的時候,被他嫂子拿銀釵刺死…… 據流言傳說,他死的時候,是在其嫂內寢的梳妝臺前,手里還握著個碧玉梳子,觀其姿勢,仿佛在給誰梳髻似的。 至于刺死他的嫂子,到是無影無蹤了。 并不知其死活。 不過,傳聞歸傳聞,那是花邊兒小道消息,沒有官方認證的。徐州孟家并不承認這些,但是,惠子一生,三十有余,無妻無子,房內連個侍妾小婢都沒有。 白紙黑字,這是縣志上寫的。 沒的反駁! 府臺老爺審讀書人,還有好多農夫,這是多大的熱鬧事兒啊……晉江衙門口早早圍滿了百姓,聽得周靖明一番言論,百姓們瞬間嘩然! 興奮的眼睛都綠了。 “哎喲,最近街面傳這個什么惠的書,傳的好厲害呢,我還以為他是多圣賢的人,結果……這死的,挺花花啊!”衙門外,有個膀大腰圓的婦人高聲笑嚷。 “都能寫那么多本書,我家附近的窮秀才把他捧的天下有地下無的,結果是這么樣個人,真是……嘖嘖嘖,二嫂,你說他跟他嫂子是咋回事?”一旁,紅裙子的姑娘捅了捅她。 “還能咋回事?長嫂半個娘,養他長大供他念書,想在嫁還不讓了,憑啥?該他的啊,還給人家關起來了,捅死他就該!”婦人翻著眼皮啐。 “哎,不是,我聽府臺這意思,他應該對他嫂子有點法,結果,人家嫂子不樂意啊。”紅裙子就捂嘴笑。 “為啥不樂意?爺們死了,嫁他兄弟不用在走一戶,打兒小自個養的,咋調理咋合心?有啥不樂意的?”婦人皺眉不解。 “估計摸不開面兒唄。”紅裙子就說。 “那勸勸啊!”婦人還挺投入。 “就沒勸明白唄,或者他提的時候歲數不大,嫂子拒絕兩回臉皮掛不住,就寫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把自個兒后路給堵死了!”紅裙子兩手一拍。 “這個……你說真是……哎呦,這倒霉玩意兒啊。”婦人砸砸嘴兒,乃自嘆著,突然,也似乎想什么似的,嚷嚷著,“哎,不對啊,芳子,最近婆婆總拿個啥‘從夫從子’‘三更睡五更起’的話頭絮叨我,我本來以為她是惱我愛喝酒總撓你二哥,這回聽到這事兒……你說是不是你二哥在外頭出啥事死了?她想讓改嫁給你大哥啊??” 紅裙子都傻了,“不,不能吧?我二哥上個月不是還傳信回來了嗎?” “那她總說我干啥?我嫁過來的時候就這樣,十多年了這會兒看不順眼?這咋想咋不對的!不行不行,我得回家問問!!哎啊,我爺們啊!你個挨千刀的,日子過好好的,你死啥呀你死?”婦人嚎叫著,轉身就跑。 “二嫂,你等等我……”紅裙子抹頭就追。 姑嫂倆轉眼沒影兒。 而府臺衙門口兒,因為姑嫂的‘傾情表演’,圍觀百姓們徹底‘熱鬧’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瑪兒,前兩天寫的有點憋屈,都卡文了,今天這速度直接上來啦!!寫的好歡樂啊!我是徹底沒救了!我想寫的嚴肅點的!!真的,相信我! 第一百零七章 沸沸揚揚, 七嘴八舌,府臺衙門口是里三層外三層, 整個兒‘喧騰’起來。 話說:什么樣的傳言最引人入勝, 讓人口口相傳呢? 一不是國家大事, 二不是圣人教諭……非常明顯,就是‘花邊新聞’。 還越花花越好! 什么張家‘長’, 李家‘短’, 公公兒媳, 嫂子小叔……這等事, 面兒仿佛誰都說不出口,然而, 私底下傳的最廣的就是這些! 誰都愛嚼! 惠子和他嫂子那事……但凡讀過史的都知道真實性不大,他嫂子那年紀——大他將近二十歲, 惠子死的時候, 他嫂子都五十有余了,還什么梳子不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