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半晌,終于控制住了造.反的胃,霍錦城虛弱的撐起身子,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側耳聽著風中隱隱傳來的慘叫聲,他緩緩閉上眼睛。 身為霍家嫡長子,未來霍氏一族的族長,他三歲習文,六歲習武,勤耕不輟,日夜不停,哪怕在燕京國都之地,亦是赫赫有名的佳公子,算是少年英勇,文武雙全的典范。 哪怕合族被抄,家人喪盡,他隱姓埋名流亡在外,都不甘平凡,自覺要干出大事報仇血恨,為霍家平反揚名,然…… 霍錦城從來都不知道,人rou被燒熟了之后,竟然是那樣一種味道,焦糊猙獰的尸體蜷縮在地上的模樣,比大刀見血要可怕的多,瀕臨被燒死的恐懼時,人能發能那樣可怕的叫喊聲!!! 他不是沒見過血的人,不是沒經歷過死亡的嬌娃娃,但…… 深深嘆了口氣,他苦笑一聲。 這一回,是真的輸了!徹底被一個小女子給嚇住,他在升不起,在頭次得知這個人存在的情況下,那股子必然要將其收服麾下的欲望了!! 他——不敢了! —— 后山,苦刺站在墻門旁,伸手扒著地上死尸的衣裳,三兩下解開,她隨手將其披在胡雪兒身上,遮住了少女裸露在外,布滿青紫淤痕的乳..房。 許久不見陽光,苦刺仰頭去望,就算感覺一陣陣的發昏,都舍不得閉眼,五年了,她終于——出來了呀!! 看見這藍的天,白的云,綠的草,紅的……血。哪怕沒成功,哪怕死在這一場里,苦刺都覺得值得了。 閉著眼睛,她享受著風吹過身體的涼爽和痛快,忽然耳后一陣勁風襲來,胡雪兒的驚呼響起,苦刺靈敏的側身,狼牙棒反手就要往后捅…… 結果,‘卟’的一聲,盆大的鐵鍋從天而臨,直直砸在偷襲她的老土匪的后腦勺上,碗大的窟窿,血泊泊流下,老土匪兩眼一翻軟倒在地,死挺了??! “雪兒她姨,你留神吶?!惫纷幽飺]舞著沾血的鐵鍋,沖她憨厚的笑。 “……嗯。”苦刺點頭。 “不知道外頭男人們咋樣了?聽著聲到是挺亂的。”王老嬸一手拎著腦袋大的抄勺,一手掐著個奄奄一息的小娘們,踮著腳往墻外看。 不過,后山的墻高兩米五,哪是她個不足一米六的婦人能瞧見的,左望右望看不著,又不敢隨便開門,就懟著手里的小娘們,使勁掐她,“都賴你們,土匪婆子不干好事!!” 那土匪婆被掐的兩眼直翻白,舌頭都伸出來了。 “快住嘴,有人來了!!”狗子娘一探手鐵鍋打昏了那小娘們,指著不遠處喊。 “攔住他們,不能讓他們出去?!笨啻痰吐暎p手握住狼牙棒,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狗子娘,王老嬸,胡雪兒……等人,拎著手里的各色兵器(廚具),鬼哭狼嚎著奔向戰場。 —— 寨子空地里,一群人在對峙著。 二當家揮舞著鐵錘,正沖著個小胡兒腦袋砸去,那小胡兒哀哀叫了一聲,退身想躲……卻已經來不及。 眼見鐵錘就要砸中,小胡兒腦袋開花的當口兒,二當家突然臉色一變,肚子‘咕嚕咕?!苯?,腸子擰著似的疼,手下微顫偏了位置,‘紜囊簧岡抑械孛媯鍥鷚徽蠡仆粒齟賴吶蘢擼永肓蘇獬∶佟 “這咋回事!我這肚子??!cao,哎??!”二當家單手捂住肚子,表情詭異痛苦,“不行,不行,要出來了??!”他腳步踉蹌的往后退,挺腰抬臀,收緊□□,姿勢怪異。 而,在他沒注意的地方,有不少土匪們的表情跟他異樣的雷同。 偶爾還能聽見‘噗’的微響,和環繞鼻端的那些,血腥味都掩不住的惡臭。 在戰場上,任何微小失誤都會引起最嚴重的后果,尤其是在面對姚千枝這種殺人兇器的時候,二當家那不同普通土匪的衣著打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如今見他‘失誤’,更是半點不客氣。 兩步上前,如幽靈般移到二當家身側,手中刀沖著他脖子砍去。 不過,二當家到底是身經百戰,感覺到不對,下意識往旁邊一躲,揚鐵錘橫著去擋,只聽‘當’的一聲脆響,刀和錘柄悍然撞上。 一片火花閃起,兵刃相交,錘柄仿佛受不住重力,發出‘嘎吱’聲的呻.吟,應聲而斷,而大刀,停都未停頓,直下而來。 頸椎骨被砍斷,半個脖子都豁開,刀刃卻依然光亮,竟然滴血未沾。 ‘這刀……好像大哥那把?!R死前,二當家的在腦海中想。 第三十一章 分贓(改錯) 混戰持續了大半個時辰,黑風寨的丁壯被捆的捆,殺的殺,就連后山的老土匪都讓苦刺和狗子娘那群女人們打的半死不活,余下些許婦人和孩子,自然就不需要姚千枝出手了。 坐在大堂虎皮太椅師中,手中拿著塊粗布,姚千枝一臉愛惜的擦著刀,“好東西啊,好東西,沒想到這里能有這么好的兵刃?!毕膊粍偈盏恼Z氣,模樣跟得了玩具的孩子一樣。 “這刀……看形狀不像大晉鑄的,反而似外物,晉江城靠著海邊,許是哪路海商讓寨里劫了,才得著的。”霍錦城低聲說,看都不敢看那刀一眼。 姚千枝手里這柄刀,長約一米半,寬半米,通體雪亮,刀芒鋒刃,確實是柄百里挑一的好兵器,唯一的缺點——重四十斤,等閑人難得耍得動——對擁有天生神力的姚千枝來說,也算不得什么。 方才,姚千枝入寨,一馬當先,連砍帶殺,這柄刀起了不小的動用,按理霍錦城不該害怕,只……原這柄刀是大當家的所有,霍錦城是親眼看著姚千枝從燒成焦炭的大當家尸身上奪下,為此把大當家的半個胳膊都撕掉了…… 霍錦城:娘啊,簡直就是惡夢?。。?/br> “女爺爺,我查點完了,土匪里面死了的不算,活著的讓咱們捆了九個,后山里婦人老土匪讓我娘她們打死七個,剩下十三個全鎖在原來關寨妓的土屋里,至于女人和孩子沒什么傷亡,全捆著關后山了,有四十六個,其中三十五個是女人,九個孩子,有大有小……”屋外,王狗子帶人進來,立在一旁稟告。 “竟然還活了這么多?!币ηеγ碱^微挑,有些詫異。 在現代的時候,她養父出任務,基本都是全滅啊,沒活口的。 “女爺爺,溶洞那邊,咱們還關著二十來□□人呢?!绷ν藓┞曆a充。 霍錦城:……那算活人嗎?已經燒的半熟了好嗎? “這些人……咱咋處理?。俊睒俗有÷曕止?。 雖然殺土匪,他們沒懼過,下手也是干凈利落,沒半點心軟,但已經投降抓住的,尤其還有女人和孩子…… “我們殺了他們的兄弟,丈夫,父親……難道你指望放了他們,他們就會感激你們?”姚千枝靠在柔軟的虎皮上,嘴角勾著,“只有死了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br> 這她養父的口頭禪,也是從小到大,戰場教給她的鐵的經驗!! 無數懷里埋地雷的女人,腸子里縫炸彈的孩子帶給她的血的教訓??! “殺俘?這,這不好吧,不祥?。。 币ηе@話一脫口,霍錦城后背就出了層細密的汗。殺俘——大晉自認禮儀之邦,真是少有干這樣事兒,哪怕是邊關胡人,但凡讓抓了,朝廷方面都是不允許殺的——當然,私下沒讓發現的除外。 教導他們,教化他們,讓他們一心誠奉‘上國’,這才朝廷一慣給百姓貫輸的概念,哪怕霍錦城心知這并不好,亦不反對殺胡人,可……寨子里這些…… 丁壯就算了,都是土匪手沾性命,殺了不算造孽,可后山的女人和孩子們…… 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霍錦城受的教育,讓他不能接受肆意殺戮無辜之人。 “無辜?你說他們無辜?呵呵,他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樣是天下掉下來了?”姚千枝輕笑,一臉冷然,“要按你的說法,女眷孩子全是無辜,那朝廷殺人的時候,就該只斬罪首,不該動輒就滅人三族五族的?!?/br> 滅三族——這話真是直戳霍錦城的心臟,痛的他面目都扭曲了,他家就是讓人誅三族,女眷全進教司訪,連狗都殺干凈了。 “不,不能這樣,若如此行事,我,我不就就跟他們一樣了嗎?”霍錦城低頭,拳頭握的緊緊的,死死垂著頭,他喃喃著,自己都沒發現,哪怕這般不愿,他都不敢正面反對姚千枝的意見。 明明初見時,他們倆的地位是平等的,甚至霍錦城還隱隱高她一頭,想著收服她呢。 “呵?!币娀翦\城如此,姚千枝無聲的咧了咧嘴。 就如同一個狼群中只能有一個狼王般,他們這伙兒小小的臨時團體里,亦只能有一個‘聲音’,哪怕分了賊臟,哪怕分散各奔前程,最起碼,在還聚在一起的時候,這群人,就都得聽她的??! 不管是王狗兒那伙村民,還是胡貍兒手下的胡兒們,姚千枝自覺能跟她‘匹敵’的,只有霍錦城一個,所以,制住,或者說嚇壞他,肯定是首要任務。 恐懼——從來都是上對下的利器,雖然并不長久,但眼下這一時半會兒,姚千枝覺得還是夠用的。 “胡貍兒他們呢?”逼迫太緊容易斷弦,感覺差不多了,她沒在堅持,轉頭問王狗子,“怎么一個胡兒都不見?” “哦!他們吶,在后山墻那邊兒見著個胡女,就是他們上回說叫苦刺的那個,還真在黑風寨里……這會兒遇見了,正抱著哭呢。”不知為什么,王狗子心下突然松了口氣,“還有胡雪兒,就前兒他們讓抓的那個,也找著了。” “這樣啊,那到是幸事,不免他們跟著忙活一場。”姚千枝垂了垂眼眸,笑了笑。 “哎哎哎,您說的對,是神仙保佑,神仙保佑。”見她神色松動下來,王狗子滿臉陪笑,聲音都比往常大。 “行了,俘虜的事兒,咱們往后在說,趕緊把庫房里的東西點點,別白拼了場命。”姚千枝‘霍’的起身,邊往外走邊吩咐,“你去找胡貍兒和胡逆,讓他們來一個,還有后山那些充做寨妓的女人里,挑兩個說話算數的,她們也跟著拼命了,如今分臟,不能白著她們。” “至于你們嘛,是你做主,還是請人來啊?”她側頭調侃著問王狗子。 “女爺爺,小的去請大田叔。”王狗子縮著肩膀‘嘿嘿’笑,一溜煙兒的就跑了。 “這小子顧頭不顧腚,就這么竄了,庫房在哪呢?”站在門口,姚千枝環顧去望,茫茫一片,不由嗤笑著罵。 “女爺爺跟我們來吧,我們知道。”力娃和標子一左一右抬著霍錦城,邁步左拐。 姚千枝‘嗯’了聲,緊步跟上前。 黑風寨不愧是犯私鹽的,庫房之豐足,滿比得上那千人的大寨子,一百兩一錠的銀子有兩箱,點點足有六千兩,各色首飾擺件兩箱,有金有銀,字畫一箱……這個姚千枝不認識,據霍錦城說沒有太好的東西,當了卻也值五千余。 谷倉有六座,那噸量,足夠三百人吃兩年的。 精鹽五百斤,粗鹽兩千斤,據讓人打的半死,被俘虜的寨里白紙扇(就是師爺)說,是剛熬出來,還沒來得及‘出貨’的。 齊齊攏起來,將將兩萬白銀。 “發啦,這回發啦……”王大田頭昏眼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掰著手指頭算,“這得有多少啊,得買多少地,夠蓋多少房……”他顫抖著,滿臉脹紅,額頭青筋暴出,看著就跟要中風一樣。 胡貍兒和胡逆一左在右,偎在苦刺身邊,雖然沒說話,但rou眼可見的臉頰發紅,瞳孔擴大,太陽xue都鼓著。 苦刺的拳緊緊握著,呼吸急促,發出‘哧哧’聲響。 就連霍錦城都難免側目,兩萬兩的白銀,雖不過他家里年余收入,但……在燕京人眼中荒山野嶺,未開化土匪們竟然能攢下這般豐厚的家底。 那大當家的果然很善經營。 死的有點可惜了?。?/br> “王大田,胡貍兒和苦刺一人搬一千兩,好好分了……”姚千枝低頭琢磨片刻,開口吩咐,在幾人眼中露出喜悅時,又沉下聲,“別讓我知道你們獨吞,要不然,我手里這刀可不認人?!?/br> 她惦了惦四十斤的大刀。 庫房內眾人均露出畏懼的表情,連聲稱‘是’,就連苦刺都不例外。 畢竟,她帶著女人們‘收拾’的那些一截一截的尸體,全是這位給‘分’的。 “至于剩下這些……”姚千枝指了指糧庫鹽庫,又踢了腳裝金飾字畫的箱子,“今天兒不早了,砍殺一天,大家都該累了,反正這些東西短時間內處理不了,咱們明兒在商量吧。” “我得先下山了!”這天都快黑了,姚家人肯定急了,她不回去,說不定就要進山來找,“狗子,你帶點人把溶洞那邊的土匪押回來,王大田派人看守寨子押管俘虜,胡貍兒和胡逆帶著胡兒們看管后山老弱,至于苦刺,他們歲數小,你帶人幫著點兒……” 她一一吩咐著,見眾人,包括霍錦城在內都沒有異議,頻頻點頭稱‘是’,才滿意的笑笑。 拒絕了王狗子送她下山的殷勤,姚千枝簡單收拾干凈身上血跡,就離開了黑風寨。 俗話說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難,天黑路滑,山道艱險。翻山越嶺花了上山時兩倍的時間,姚千枝才落到平地上。 這一天,做為最主要的戰斗力,她真是累的夠嗆,偏偏面對霍錦城等人時還不能表露出來,得裝得精神百倍,如今終于離開,姚千枝粗粗的喘著氣,邁著沉重的腳步,一路來到家門前。 還沒等她調整呼吸,想著用什么借口塘塞家人,突然間,耳邊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和大伯姚天從的怒吼,姚千枝一怔,腳步加快轉過拐角,院門映入眼前。 ——籬笆墻外,足有二,三十個農民一團團,一簇簇的圍著,交頭接耳,切切私語,而院子里,她家人都站在門口,手中舉著鋤頭鏟刀,連姚千蕊都拎著個洗衣棒,滿面怒容的簇擁著額頭紅腫的姚敬榮。 站在他們對面,跟他們對峙的則是六個皂衣烏帽的兵痞,都拿著兵器,正罵罵咧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