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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明月照芙蕖在線閱讀 - 第30節(jié)

第30節(jié)

    姜荺娘微微頷首,對那婦人道:“這女子犯了偷竊,我家容不得她,你隨意出個價,將她領(lǐng)走就是。”

    春黛聞言驚惶不已,忙哭著撲向姜承肄,抱著他的嗚咽道:“老爺,我伺候你十幾年了,我還給你生了兒子,你不能賣了我,你快與姑娘說說啊……”

    姜承肄臉色愈發(fā)僵硬,聲音有些艱澀道:“荺娘,家里已經(jīng)這樣不安寧了……別鬧了行嗎?”

    姜荺娘道:“父親說得是,只是這春黛行事太過囂張,早年就偷竊東西,難道為了家里安寧,父親就要留個賊在家嗎?”

    姜承肄無法回答她這問題。

    姜荺娘卻將幼弟放在了榻上,起身走下腳踏,在姜承肄的面前站直。

    “春黛伺候父親十幾年,有的是感情,我也做了父親十幾年的女兒,也不知能不能比得過父親與她的感情?”

    姜承肄愈發(fā)為難道:“你說得什么話,她是個下人,你是我的嫡女,她怎么比得過你?”

    姜荺娘道:“若是在當(dāng)年就發(fā)現(xiàn)了她偷竊我母親的東西,我興許會打發(fā)她去莊子上做苦役,未必會賣了她,可是事隔多年,她在府里若無其事多年,我只要一想到,便無法忍耐,如今我也還是不要她的性命,不過是發(fā)賣了她,父親也覺得不能行?”

    姜承肄道:“荺娘,我知道她是千錯萬錯,只是她給我生了個兒子,阿檀還沒斷奶呢,他……他也離不開他母親的。”

    姜荺娘輕笑了一聲,道:“父親說得是。”

    “所以這就是父親能夠拿我去換錢的緣由嗎?”

    姜承肄被她當(dāng)面揭穿了,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你說什么,你怎么這么和我說話?”

    姜荺娘不想與他爭辯,卻直接逼他做出選擇。

    “父親究竟是留我還是留春姨娘?”

    實則她醒來時就已經(jīng)沒有再對姜承肄抱有什么希望。

    她只是想知道,他對她母親的情意還剩下多少。

    他從前愛慘了她母親,否則母親如何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而非要嫁給他?

    數(shù)年一躍而過,他從傷心欲絕,到心情淡然,她能夠理解。

    他們都是要生活的,不能永遠(yuǎn)都想念著一個亡故了的人。

    哪怕他再娶妻,她也不會介意。

    只一件事情,她母親不為旁的,單是為了所謂的男女之情嫁給他的,如今他卻已經(jīng)把母親拋在了腦后,叫她難以接受。

    “春姨娘冒犯了我母親,這么些年還拿著我母親的東西裝扮,可見毫無悔改之心,她不配留在姜家。”姜荺娘看著姜承肄說道。

    姜承肄看著她,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根本就占不到一絲的道理。

    他無法說服姜荺娘,也無法欺騙他自己。

    姜承肄露出痛苦的神情來,揉捏著眉心,道:“荺娘,你這樣咄咄逼人,這樣來逼我,叫我怎么是好?”

    單這一句話,足以打消姜荺娘對他抱有的所有期待。

    他不再愛她的母親,也不再尊重她的母親。

    “春黛是阿檀的母親,你……不要太過分。”

    是她過分了?

    姜荺娘看著春黛松了口氣的樣子,只覺極是嘲諷。

    “這么說來,父親決定選春姨娘了是么?”

    姜承肄不說話。

    姜荺娘便抱起那黑檀盒子,道:“莫要說女兒不孝,父親出賣女兒在先,女兒身體發(fā)膚皆是父親所賜,雖憤恨,卻不敢忤逆不孝。”

    她垂眸,目光落在了姜承肄的腿上。

    “只是父親已經(jīng)不再愛母親,也不再稀罕她生的女兒,我便也不再是你的女兒。”

    “你要和我斷絕關(guān)系不成?”姜承肄不可置信,“荺娘,你忘記了,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我即便沒有經(jīng)過你的同意,難道我也會有錯?”

    姜荺娘心下悲涼,早知他說出這樣的話。

    所以她才避重就輕,只與他計較春姨娘的事情。

    “父親不后悔便好。”

    姜承肄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抿著唇,這回卻不再開口。

    姜荺娘抱起那盒屬于她母親的東西便從他面前離開。

    臨到門口,姜荺娘看見身后匾額上題寫的“姜”字,心中更覺嘲諷。

    這宅子,這車馬都是姜承肄接她回來的原因。

    沒有了這些,姜承肄也許根本就不會再看她一眼。

    從前她們都說他為了她才落下了腿疾,姜荺娘是信的。

    因為那時他還愛著母親,也許為了她們母女倆付出性命也都是情愿的。

    可是當(dāng)這個男人不愛的時候,想來也是真的不留一絲情義了。

    姜荺娘離開了姜家,正不知該去往何處時,便想著先暗地里去含胭齋與蘇銀打個招呼,叫他知曉她當(dāng)下的處境,對那林清潤也好留個神,免得含胭齋再被人算計了去。

    只是她才到那地方,便瞧見柳琴坐在屋里,正是一臉焦急。

    她一見到姜荺娘,頓時大喜,一把抓住姜荺娘道:“好姑娘,我險些就被你給害死了!”

    姜荺娘嚇了一跳,忙問她緣由。

    柳琴這才提起先前的事情。

    “那瑾王殿下身邊那個手下,長得一表人才,說話卻兇得很。”柳琴撫著自己的小心,有些后怕道:“我生怕今日見不到姑娘你,往后姑娘你也再見不到我了。”

    “好端端的,他怎想起來這事情?”姜荺娘咬唇,心里頓時不安起來。

    莊錦虞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要見柳琴當(dāng)日給他安排的那個女子?

    先前姜荺娘暈了過去,她猜想許是莊錦虞動了惻隱之心才叫人將她送回姜承肄那里。

    只是他一時冷漠,一時又能出手相助,叫她著實看不透他的想法。

    她就更不知道,他當(dāng)下要見那個見不得光的“她”,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姓司的侍衛(wèi)只說瑾王有幾句話要問你,還說那些問題只有那天晚上的女子能夠回答,叫我莫要耍弄花樣,若是被查出來有什么古怪,他們絕饒不了我,真是嚇?biāo)牢伊恕!?/br>
    柳琴一邊說著,一邊喝了口冷水壓驚。

    “姑娘那天夜里與那位殿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她一臉好奇地看向姜荺娘。

    姜荺娘哪里能說出什么所以然來。

    除了那些難以啟齒的事情,還能有什么事情?

    “我不太記得了……”姜荺娘含糊地敷衍道。

    柳琴說:“那姑娘便去見一見他,且將他那些問題回答上了,也就好了。”

    姜荺娘卻有種莫名的不安,下意識道:“可我不太想去……”

    “這可使不得。”柳琴瞪圓了眼睛,道:“姑娘可別忘了,我也是為姑娘豁出性命去辦這件事情的,姑娘若是不去,我就倒大霉了。”

    她說話雖直接,但卻并非是無理取鬧。

    她當(dāng)日也曾與姜荺娘強調(diào)過,若真要做下這些事情,是要付出代價的。

    哪怕是柳琴,也是背負(fù)了不小的壓力。

    姜荺娘雖為難,卻也沒想過要連累旁人。

    “姑娘別怕,我已經(jīng)替你想好過了。”柳琴說道。

    “那瑾王當(dāng)下正在原先那房間里等著姑娘你,我那屋子烏漆抹黑的,只怕鬼才看得清楚,姑娘到時候帶好帷帽,擋好了臉,他必然認(rèn)不出的。”

    姜荺娘沒得選,只能先應(yīng)下了她。

    她想上回也曾與莊錦虞有過交集,他對待這個與他有過露水情緣的女子極是冷淡,想來這回問完了他要問的事情,必然也不至于露餡。

    彼時姜荺娘換了衣裙,又戴了帷帽,與上回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打扮,待柳琴進(jìn)來喚她時,她才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往那間屋里走去。

    那屋子還是頭一回的屋子。

    姜荺娘一瞥見那屋子半敞的門縫,初時立在這門前那種心情與記憶便全都勾了出來。

    她推開門往屋里邁去,卻見屋里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雖不太明亮,但叫姜荺娘還是沒來由的感到心虛。

    她反手將門闔上,再往里走幾步,便瞧見了油燈的另一端背對著她坐著的莊錦虞。

    姜荺娘緩了緩心神,抬腳走到了莊錦虞身后,正不知如何開口,便聽見莊錦虞略顯冷淡的聲音。

    “你坐下吧。”

    姜荺娘松了口氣,便在桌邊上尋了個較遠(yuǎn)的地方坐下,抬眸看向?qū)Ψ健?/br>
    她不敢叫他聽出她聲音來,便壓著聲音道:“不知您叫我來,有何吩咐?”

    莊錦虞聽見她開口,便掃她一眼,道:“我聽聞你上回去了府上尋管家索要了一間鋪子,你可曾覺得我虧待了你?”

    姜荺娘忙搖頭,又低聲道;“不曾,王爺恩情民女記在心里,不敢忘記。”

    莊錦虞聽她這話,臉色才有些緩和,實際抬手拿起一只質(zhì)地粗糙的杯子,又倒了口涼茶下來,道:“你既覺得我不曾虧待了你,我便該與你計較一番了。”

    姜荺娘懷里似揣了鹿般,又不解地看著他。

    卻聽他道:“我原先身體極好,也無其他不妥,直到今日,忽然發(fā)覺被你咬過的地方隱隱作痛……”

    姜荺娘先是一怔,而后很快便紅了臉。

    她咬了他一口?

    怎么可能?!

    “不知……不知我何時咬了您?”姜荺娘磕磕巴巴地把話問出了口。

    只是一問完后,她的臉又滾熱起來。

    還能是什么時候,自然是他二人歡好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