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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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她額頭冒汗,神主大人也挺小氣的,都說可以提要求了,還有限制。“不可以嗎?”她還不死心,殷切地看著雍唯。 雍唯也沒客氣,一拂袖,“不可以。” “那就……我想回去好好睡一天,明天也不用起來干活。”她心灰意冷,說了個他絕對能辦到的。 雍唯的臉色沒有好轉,反而發脾氣地把窗前條案上放的一個燦燦發光的瓶子給掃到地上。 胡純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沖過去保護瓶子,一看就是寶物啊。瓶子掉在地上沒有碎,原地打轉,胡純趕緊撿起來,松了口氣。她又瞟了雍唯一眼,他正氣哼哼地瞪她,氣哼哼是她的理解,實際上他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看來這個要求又小了。小就小,不合意也別摔東西啊! “那您說!”她也放棄了,抱著瓶子沖他苦笑,“您到底要怎么獎賞我!”苦笑是因為一肚子氣。 雍唯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看窗外。 他又不說,她說的他又不合心,怎么這么難伺候啊?!胡純也真的不耐煩哄他玩了,這一天她過得多累心啊!“那你給我把月亮變出來吧,我到了珈冥山,就沒見過月亮。”她干脆給他出個難題,他辦不到就會讓她下去,她急需他趕她下去! 雍唯雙眉一揚,臉色居然緩和了。 “過來。”他冷淡地招呼。 胡純走過去,順便把瓶子放回原位,和他并肩站在窗前,窗外一片陰霧翻騰,別說有什么美景了,還很怕人呢。 雍唯抬手,一揚袖子,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風也停了,霧也散了,朗朗夜空里懸著一輪皎潔明月。 胡純啊了一聲,真是大感意外。她倒不是驚訝神主神通了得,而是恍然明白,是神主自己弄得珈冥山陰云慘霧!真是個怪物!除了他誰愿意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得陰森恐怖。 “我已經問了。” 胡純被嚇得差點跳起來,回身看時,玲喬仙子已經站在廳里了,真是神出鬼沒,悄無聲息。 “確有一眼百年。”玲喬仙子一閉眼,竟然流出兩行清淚。 胡純深吸一口氣,她是開始走運了嗎?這都能蒙上?雖然百年和萬年相差挺大,大體意思正確。 “可月老也說了,還有一種情緣是日久生情!”玲喬猛然睜開眼,像下定什么決心似的,眼睛里有淚,臉色又傷心又頑固,竟讓她看起來十分動人,比平常冷冰冰的她,鮮活一萬倍。“從今往后——”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就住在世棠宮,常伴你左右。” 胡純都被感動了,多癡情的姑娘啊,她決定支持她了,她要把神主親一口就能拿下的秘密告訴玲喬仙子! 雍唯看著玲喬,沉默了一會兒,淡然說:“我與你,既不是一眼百年,也不可能日久生情。” …… 胡純都感覺心臟被暴擊了,神主大人拒絕人的方式真是簡單粗暴。 “我不管。你住這兒一千年,我就陪你一千年,你住一萬年,我就陪你一萬年。”玲喬流著淚,平靜堅決。 好!說的好!胡純想鼓掌,手腕卻被雍唯突然抓住了。 “隨便你。”雍唯毫不感動,拖著胡純往后殿走,“我已經有人陪了。” “雍唯!”玲喬終于崩潰了,哭著大喊了一聲。 雍唯置若罔聞,拽著胡純繞過一架纏云屏風,進了后殿。 胡純被拖著走,不忍心地從屏風空隙里看玲喬,小聲勸雍唯:“她這么傷心……”你別太過分!當然這話她不敢說出口。 “她的事,不用你管。”雍唯冷漠地說,一甩袖子,窗外的月亮不見了,晴朗夜空也不見了,恢復了陰云滾滾。 不用我管,拖我進來干嗎!胡純從他后背翻白眼,吐槽他。 “她要是站這里一夜,太……太可憐了。”她壯起膽子說。 “你睡你的,不用管。”他還是那么無情。 睡……在哪兒睡?胡純現在對這個字很敏感,她太需要睡眠了。 正疑惑,她就被他甩到床上,她嚇得立刻要彈起來,這床是神主的啊,她不敢躺!他也躺下,手臂搭在她身上把她壓住。 “獎你吸神明之氣。”他不太情愿似的閉上眼。 這簡直是她無法拒絕的,一靠近他的身體,她已經暈暈乎乎了,聽了他的允準,她幾乎立刻像章魚一樣纏到他身上,太舒服了,她要升天了。 這一覺睡得算是……胡純狐生也好,人生也罷,最舒服的一次。 直到雍唯動了動,低沉道:“起床。”她都故意緊閉眼睛,裝睡不肯起身。誰知道這種獎勵以后還有沒有,能多一會兒是一會兒,她還悄悄深吸一口氣,最大量的吸入他身上纏繞的神明之氣。 雍唯干脆坐起來,識破了她的偽裝,用胳膊一夾,連拖帶提地把她拽下床,輕松夾著她往外走。這時候再裝睡就太假了,而且也太難受了,胡純連連咳嗽,她被夾得上不來氣,悶聲悶氣地說:“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自己走……” 雍唯聞言停步,卻沒松開她,冷冷垂眼往下看,胡純也正艱難求生地仰脖看他,立刻又解讀了他的表情:早干嗎了,這會兒知道自己走了。 傳達完這個信息,神主大人繼續大步前行,胡純痛苦的保持著弧度,被他挾帶著走,胸差點平了,腰差點斷了。幸好也沒多遠,后殿的后面就有泉池,可比她昨天洗澡的地方奢華多了,羊脂玉鋪砌的池壁,一汪碧藍碧藍的水蒸騰著霧氣被盛在里面,看了就想游泳撒歡。六個龍頭高高的在池子旁邊堆砌的小假山上探出來,汩汩地噴著水,讓整個泉池殿都蒸汽纏繞。 胡純被拖到池水里,溫度正好,她借著水的浮力想從雍唯臂彎里逃生,剛一游,雍唯倒很配合地松開她,順勢一拽,把她推到一個龍頭底下,頗具份量的水柱就直接砸在她頭頂,胡純的眼睛立刻就睜不開了,耳朵也只能聽見嘩啦嘩啦的水聲,頭發被沖得貼在頭皮上,又順水覆在臉上,十分狼狽。 她張大嘴呼吸,結果水就嗆進來,她拼命咳嗽,覺得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又被雍唯從水柱里拽了出來,她猛吸了一大口氣,緩過來不少。雍唯撥開她的頭發,粗魯地抹了下她的臉,胡純眨巴著眼睛終于可以睜開了。 他……他……什么時候脫的衣服啊? 胡純嚇得在水里跳了一跳。 “你多吸一些,就不會俗了。”他冷著臉,低頭看她,頭發全都披散開來,尾端漂浮在水面上,煞是好看。吸?胡純覺得自己的腦子里全是水和霧氣,吸什么?他突然歪了歪頭,親上了她的嘴,濃郁的神明之氣真是比山泉還甜,胡純頓時如癡如醉,哦,原來是讓她多吸點氣,她腦子也清楚起來,吸了這種氣,可能自己也會有仙氣,就不俗了,他是這個意思吧? 那她就不客氣了。 和上次很不一樣,她使勁吸他,他跟著摻和什么?還反過來吸她?他有這么好心,幫她吸走俗氣嗎?而且吸就吸,怎么還摸上了? “唔……”她動了動,表示抗議,雍唯的確把手從她胸前挪開了,可是卻一托她腰,逼她盤在他身上,還緊緊按著她的后背,讓她的上身也緊貼在他胸前。不得不說,雍唯穿衣服的時候,看著又瘦又長,這會兒一瞧,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胳膊一使勁,也有漂亮的肌rou噴張出來,莫名就有那么股狂傲不羈的勁兒,可惜太白嫩了,大減魔頭氣質。 “雍唯!雍唯你出來!”驕橫的聲音穿過后殿,連泉池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要不出來,我就一直在這里喊!”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胡純想了一下,猛然想到是百妖大會上那個琇喬仙子。 雍唯的臉色非常難看,咬了咬牙,往外拽了拽胡純,胡純正尖著耳朵聽琇喬喊什么,扒他扒得死緊。 “松開。”他堅忍地說,聽起來甚至有些難受。 “哦哦哦。”胡純這才松開手腳,借著浮力輕松漂開,她的大腿好像刮到什么,她好奇地用手去摸,被雍唯猛地抓住手腕,他的眼睛里像要噴出火來,他用力一推胡純,煩躁訓斥道:“胡鬧!” 胡純被他推了個跟斗,在水里浮沉了幾下,又灌了一耳朵水,再冒出水面,他已經站在岸邊了,抓起柜子上放的衣服,瀟灑一甩,頭發也跟著衣服飄揚了一下,身上就沒水了,頭發也干了,他又霸氣十足地舉步走了出去,完全看不出剛剛是在洗澡。 這個法術太實用了,胡純羨慕地看著,不知道他肯不肯教。 沒了神主的威壓,她頓時輕松起來,愜意地在水里游來游去,前殿又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噼里啪啦的,胡純搖頭,神仙發脾氣也是這德行,神主和琇喬對著摔,不知道多少好東西要遭殃。 “出來!你讓那個狐貍精出來!不然我就闖進去。”琇喬的聲音高了很多,卻聽不見神主的聲音。 闖進來?胡純嚇了一跳,想了想,還是趕緊上岸把衣服穿上保險。 池邊靠墻有很多柜子,柜上托盤里放得全是衣服,大多是雍唯的,也有一二件女裝,胡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套了一件,還不錯,很稱身。她沒有法術把頭發弄干,只得披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到后殿,一看不得了,琇喬已經從前殿一路摔東西摔到后殿了,一見她,立刻血紅著眼愣住了。 胡純心痛地繞著一地寶貝走,邊走邊看摔壞沒有,還好,大多寶物還是很結實的。 “賤人!你這個賤人!”原本愣住的琇喬,突然暴起尖叫,手上不知道怎么就變出一把長劍,直撲了胡純來。 胡純嚇得腿軟,怎么突然就亮了兵器?她正要摔倒,周遭冷風一盛,也沒見雍唯是怎么過來的,反正一只手拉著她,一只手抓住了琇喬的劍,也沒見他受傷,只見他輕輕一掰,劍就斷了,琇喬一下子跌倒在地。 琇喬不像玲喬,她更像人間潑婦,坐在地上就開始哭,邊哭邊罵:“你為了這么只狐貍精,這么對我們姐妹!你對得起天妃嗎?你對得起辰王嗎?天帝也不會容你這么胡鬧。” “滾。”雍唯也不見得多生氣,還是那副陰沉的嘴臉。 琇喬一拍地站起來,恨恨一回身,“我這就去找jiejie!” “慢著!”一直沒出聲的胡純突然大叫一聲。 雍唯和琇喬都看她,她笑得嘴角顫抖,一只手被雍唯拽著,用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著琇喬身上的披風。 “你這件披風……” 琇喬冷笑起來,十分解恨般得意地說:“上次要扒你的皮,可惜你的皮不夠做一件披風,我只能找了一窩紅狐貍。怎么樣,還湊合吧?”她冷冷盯著胡純,“我遲早要做一件白狐皮的披風,等著瞧吧。” “啊——”胡純發出一聲驚懼的尖叫,掙脫雍唯的拉扯,雙手捂住眼睛,她不相信,不敢相信,不忍相信! “最嫩的小狐貍皮,我做了領子。”琇喬找到了她的弱點似的,殘酷地一再攻擊,手指得意地拂過自己脖子外的狐皮。 胡純兩耳轟鳴,眼睛充血,她必須要去親眼驗證一下!她的感覺一定錯了,這不是阿紅一家!阿紅一家剛添了小公狐,正歡歡喜喜的過他們的日子。她飛跑出去,她必須去親眼看看。 雍唯皺眉,正準備去追,琇喬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哭泣道:“雍唯,不要走。” 第15章 怨恨 胡純一路狂奔,她怕雍唯阻攔,也怕琇喬追殺,但她必須沖出去,必須去阿紅家看看。**享月殿出來只要沿著石階一路向下就是正門,她跑得太快,殿外的仙侍們不知道殿里發生了什么,見胡純突然猛跑出來,都面面相覷,因為神主沒有指示,所以也沒人阻攔或者追趕,任由胡純順利跑到大門。 青牙正站在門口,見胡純狂奔而來也有點兒懵,本能地攔了她一下,剛想問:你干嗎——就被胡純撞了個正著,咚的一聲杵在朱紅大門上,被銅釘硌得齜牙咧嘴。 胡純兩眼通紅,笑容陰森,看上去有些駭人,她也沒管青牙,直接開了另一扇門抬腿就要邁出門檻。青牙嚇得不輕,趕緊一把拖住她的胳膊,沖她喊。 “你不能出去!搞不好會死在外面!” 胡純當然知道,她從殿里跑到這里,把下山會遇到的各種情況都想了一遍,當然她也怕死,但她仍存一絲僥幸,或許她遇不到來云,天妃娘娘也沒必要真的派人盯住這里只為追殺一只卑微的狐貍。 就算有再多的困難,她也要去,阿紅在狐仙廟外樹蔭下等她,笑著跑過來喊她姑姑的場面,好像就發生在幾天前。她還抱有一線希望,阿紅一家好好地生活在石鍋山的山洞里,看見她來,她最喜歡的二丫頭會毛茸茸地跑出來,圍著她打轉,吱吱叫著喊她姑奶奶。 “松手。”她冷然對青牙說,從未見過她如此決絕的青牙一愣。 “胡純,我不能讓你去,外面對你我而言,實在太危險了。”青牙一臉堅決,毫不妥協。 胡純鼻子一酸,她知道青牙是為她好,于是哽咽著說:“如果你是我的朋友,你就讓我去。” 青牙雙眼一瞪,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胡純會說這樣一句話,他眉頭皺起來,手卻緩了勁,胡純立刻感覺到了,一掙,甩脫了他,頭也不回地跨出大門,騰騰騰跑下石階,一下子就不見了。 青牙僵立在洞開的大門邊,朋友……是的,胡純是他唯一的朋友,在他八十年生活在濟世瓶里的痛苦生涯中,唯一一個在危難時沒有棄他而去的人,他不忍阻攔,只能希望她一路平安。 胡純跑了一會兒才發覺自己這些天來的變化,看來那些好東西沒白吃,神仙們的打賞也都是些好寶貝。以她過去的體力,根本不可能一口氣跑這么久,跑這么快,她像有源源不絕的體力一般,不用休息地跑到半山腰。按她現在的腳程,天黑前就可以趕到石鍋山。 忽然間,她聽到長長的哨聲,仰頭一看,一道道奇怪的風柱像流星一樣從山頂四面八方飛下山,因為飛得很快,劃過陰霧的時候就發出巨大的風聲,像哨子一般,聲聲不絕。 她趕緊躲到一塊大山石的后面,雖然她沒見過這種場面,但猜測是神主派人出來抓她,仙侍們在世棠宮都是走路,可能出門就是這個樣子。他們畢竟修為低,她看見的神仙駕云都很從容很優雅,不會像這樣殺氣騰騰,和箭矢一般,把陰霧都沖得東一團西一團。看風柱的數量和方位,神主真是沒少派人,是抓她嗎?胡純都有些懷疑,她和神主只是達成了三年待在世棠宮的協議,也沒說山都不能下。或者世棠宮出了別的什么事情? 不管怎么樣吧,胡純煩心地長出一口氣,她最好避開所有人,盡快到達石鍋山。她現在不能走大路,好在石階也到頭了,下半座山全是山路,好隱蔽,她和青牙來的時候,很多山洞的方位她還記得,躲過這些仙侍應該不難。這樣一拖慢,她到山腳也天黑了,嘉嶺的路她熟悉,這些人更找不到她了。 她計劃得不錯,實現得也很順利,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她跑出了珈冥山的范圍,她故意挑選山坳密林,別說仙侍們,來云或者天妃娘娘的屬下也盯不住她,她的心慢慢放下來,外面固然危險,但也沒她想象得那么恐怖。 跑出這片山林就到石鍋山了,胡純徹底松了一口氣,月光照亮了山路,她忍不住抬頭看,這是過去她習以為常,卻久已未見的夜空景象,月朗星稀,深穹幽冥,她又想起她向神主提的那個要求,在珈冥山,只有向神主乞求,才能看見的景象,其實山下隨處可見,有那么一閃念,她不想再回珈冥山了。 石鍋山在深夜里一片寂靜,她走到阿紅家洞口的時候,沒有進去,也沒有出聲喊他們。夜里很冷,她卻出了一身的汗,洞里很黑,很安靜,阿紅家孩子多,總是吵得要命,此刻的安靜……讓她恐懼。 有人走過來,踩著山路的石子發出凌亂的聲音。 她回頭看,與來人相視怔忡。 “怎么是你?”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