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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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柔站穩。 趙瞻換了個坐姿,難掩尷尬:“阿姐先回去罷,剩下瞻自己來就好。” “為何?” “請阿姐先回去。” 寄柔氣極反笑,小聲說:“趙瞻,你想清楚。” 趙瞻耳尖紅:“阿姐擦藥太慢,還是我自己來。”他直接大聲吩咐外間的蒼頭奴,“來人,護送縣主回去。” 寄柔不敢置信,他竟敢對她忽冷忽熱。 寄柔氣呼呼:“我要看你上完藥再走。” 趙瞻隨便搽了兩下。 他敷衍她。 寄柔不想看他了,轉身就走。但她沒辦法一股腦地置氣,因為自那天之后,寧王隔三差五帶人來找趙瞻麻煩。 長安城中耳朵靈的,多少聽見謝風頭。有好事者想把事情往上捅,又被柳妃攔下,說成是小孩子小打小鬧玩。 帝王看重太子,寵愛貴妃,贊賞康王才華,最憐惜的卻是宜王的胞弟寧王。因而圣人未做深究,僅告誡寧王把握好分寸,不要惹人嫌棄。 寄柔倒覺得寧王很討人嫌。 她從前聽說寧王性情不好,卻也沒想到寧王是這樣一個人,不講章法,亂沖亂撞。 趙瞻被撞得多了,逐漸應付得游刃有余。其間邀他踏青的王徽寧聽聞這事,想從中說和,但寧王不肯賣面子,像是找趙瞻打上了癮。 因著此事,寄柔雖還不舒坦著,這十來日也有好好坐下跟趙瞻說話。 連柳妃都私下問兒子:“你究竟是厭惡趙家的小郡王,還是欣賞他?你若真想打贏他,就去求你阿耶,借你一個大內高手。” 李承茂摸摸鼻子,搖頭說“不成”:“趙二郎與兒同歲,就算三歲練武,至多才練十一年,大內高手們少說都有二三十年深厚內力,這不是欺負人嗎?兒好歹是皇子,干不出這種事。” 柳妃戳他:“你笨死算了。你兄長如你這般大,什么都敢和你阿耶討。” 李承茂眼底掠過一絲黯然。 所以兄長死了。 病逝?誰信? 趙瞻應付寧王應付出經驗,維持著贏多輸少的局面。不知不覺地,在外人眼里和寧王關系近起來。 這日去趙瞻探望完師父,從終南山回來,寧王幾日沒見趙瞻,一時提不起勁,別別扭扭提出打架前瞧一瞧圣人賞的豹子。趙瞻一直不是很想和他打,想了想,帶寧王去獵苑,路上看見婢女松盞帶著一個苗人打扮的陌生女子,往后宅趙寄柔院子方向走。 趙寄柔這回又要聽故事學苗語了? 苗女叫阿朵娜,漢名苗朵,經竹盞引薦,入博陵王府給縣主說故事玩。 她眉毛又黑又濃,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大,雖是平民之身,入了郡王府,也只是驚異一下,未露一點怯處。 寄柔又扮起婢女來,看見苗女,莫名覺得眼熟。聽完苗民的趣事,寄柔十分喜歡,她心情好,裝模作樣地傳了話,問阿朵娜:“娘子上巳那日,可是去了曲江池畔。” 阿朵娜驚訝:“是。” 寄柔又問是哪個位置,問完,含笑看屏風后一眼,對阿朵娜道:“那可巧了,娘子于我家縣主有緣,縣主在畫舫遠遠瞧見過娘子一眼呢。” 時光如流水,日子就這般不咸不淡地過。 那日正堂的旖旎,寄柔與趙瞻三緘其口,似乎都忘了這事。 初夏已至,寄柔的笄禮請了好些觀者,從遠方趕來的舅母做她的正賓,萊陽是她的贊者。寄柔雙親不在,便對著牌位拜。 按理,寄柔這個年紀已經許親,可她家中無長輩。又因長輩俱不在,有些人嘴里,她和趙瞻都有點克親的名聲。 寄柔沒讓舅母知道,讓千里迢迢趕來的舅母開開心心住了幾日。她陪完舅母,清點收到的禮,發現竟收到寧王送的東西。 寄柔叫來趙瞻。 趙瞻自認和寧王不熟,頗為嫌棄地看了禮盒一眼,打開盒子。 里頭一根臥蟬長玉簪,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趙瞻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卻無邪:“阿姐戴了會好看。”似乎是讓寄柔收下。 寄柔瞪他:“那也不能收,公主郡主送也就罷了,他一個皇子,平白無故送我簪子做什么。由你退回去。” 燙手的簪子到了趙瞻手上。 趙瞻微微笑。 舅母住了幾天就走了,離開那天,寄柔去送行,折了柳送別,回到府上還是忍不住喝了點酒。 她趴在華室里想,她又是一個人了。 身旁停下一道影子,寄柔迷瞪瞪一望,是趙瞻。 “你怎么進來了?”沒聲沒息的。 “她們說阿姐一直在喝酒,叫我來勸你。” 她們? 哦,定是被她慣地有些無法無天的貼身婢女。 她沒醉。 但被他這么一說,她直覺自己是不該再喝。 寄柔今日在襦衣外套了件方領半臂,如玉的纖細鎖骨露在外面。她眨著眼睛:“我坐累了。”想躺到床上去。 寄柔一喝酒,無意識地說話說一半藏一半。 她定定看著趙瞻。 她要睡了,他還不快避嫌離開。 但趙瞻太混蛋了,愣了一下,眼神漸凝,幽深不見底,偷偷問她:“阿姐要坐瞻腿上嗎?” 寄柔瞇眼。她怎么覺得,趙瞻在求她。他以為她喝了酒,就能任他為所欲為? 郁氣煙消霧散,寄含偷笑,卻忘了捂嘴。她笑夠了,混不清地說:“趙瞻,你可有心悅之人……” 尾音幽幽。 趙瞻本想說有,看到她清凌凌的眸子,陡然覺得這是陷阱。 “無。” 撒謊精。 寄柔嬌慵:“那,你要做我的小郎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