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賣房的是我表舅的鄰居,家里人走的差不多了,一個人住不了那么大的院子,有個侄子愿意給他養老,把房子賣了還能存些養老錢。” 老人的遭遇非常不幸,人到了年邁的時候確實需要人照顧,只希望老人的侄子能讓他安享晚年。 房子位于禮士胡同,符合褚湘對房子的要求,房間多,單門獨院,離清大很近,環境清幽,構造也很合理,褚湘跟瞿瑾鋮看過后很滿意。 “老人家,這院子我們挺喜歡,想問您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來之前他們已經私下商議過,只要房子合適,不管老人家出什么價他們都不會有意見。 “這院子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本來我也要往下傳,可以人算不如天算,家里頭沒人了。” 老人家七十多歲,看上去很是憔悴,前些年受了些苦,腿腳有傷,行動不便,近年又添了氣喘的毛病,無法獨自生活,否則也不能一把年紀還麻煩侄子照顧。 久病床前無孝子,更何況是侄子呢,把房子賣了得些錢,就是安自己的心,安讓旁人的心罷了。 有人說不如把房子送給侄子,這樣侄子一家給他養老也不虧,但老人家活到這把歲數,經歷了戰爭、動亂和生離死別,知道人心難測,房子給了自己最后一點東西就沒了,換成錢,自己留點再給點,總好過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旁人身上。 這就是老人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我也不多要,給這個數就成。” 老人家比了個八,就是八千塊錢的意思。 這個價錢確實不高,皇城底下,這么好的地段,花八千塊錢就能買個四合院,完全就是撿漏。 雖然院子面積不算大,只有一進,正房、耳房、東西廂房并南屋加起來才十間,但褚湘知道,再過十年二十年,翻幾十倍幾百倍也買不到這樣的院子。 但在七十年代,八千已經是頂頂多的錢了,城里正式工一個月工資不過五十左右,八千得不吃不喝存十來年才能存下。 要知道改革開放后才誕生出第一批“萬元戶”,沒有一定的家底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八千塊的現金,這也是房子很難脫手的原因。 參觀了整個院子后,褚湘跟瞿瑾鋮決定要了,現在買下找人翻修改造一番,明年差不多就能入住。 瞿瑾鋮回到堂屋跟老人家說,“大爺,房子咱們就直接定下了。” 不管是老人家還是陪同他們一起來看房的朋友都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們決定的這么快。 “這……就定了?” 老人家是既高興又悵然,最后長嘆一口氣點頭。 “行,那就這么定下吧,身外之物也帶不走,轉給需要的人也對得起祖宗。” 兩人交了一千塊錢定金,約定第二天在街道主任的見證下一起去相關部門辦理房產過戶手續,并支付尾款。 “老人家,屋里的這些家具,您要是有用的也可以直接帶走,留個念想也好。” 老人家搬去侄子家住,原本說好房子并家具一起出售的,但褚湘看了看,這些家具雖好,但并不是她喜歡的,還不如交給老人家自行處理。 “好,真是多謝你們。” 老人家拄著拐杖起身跟瞿瑾鋮握手,堅持把他們送出院子。 第81章 “房子這么快就定下來了!” “今天去看挺合適的, 十間屋子,在禮士胡同, 離學校近,周圍住了不少清大的教授。人家急著出手, 價格也沒多要, 三百多平, 夠我們住的。” 陳瑛點頭, 手里和面的動作沒停。 “那是挺合適的, 等你公婆回來也能和你們住一塊兒。” “媽,不止瑾鋮的父母,你跟爸想去住也住的開。” “我們就算了, 離的這么近,真到了要人照顧的時候, 就讓你弟照顧,我跟你爸生他不就是為了養老嘛。” 陳瑛這話半是認真半是說笑, 衛東本就是意外的驚喜,他們人到中年才懷上的,自然不是為了“養兒防老”“傳宗接代”才生。 另一個, 衛東一直在外參軍,等父母老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光景, 如果像現在一樣在外省,父母不見得愿意去。 “對了,你那天說的親怎么樣,有結果了沒有?” “兩人第一印象不錯, 先當朋友一樣處著,現在年輕人不是喜歡自由戀愛嘛,我也沒說的那么直白,看他們自己怎么發展。” “他們還年輕呢,才二十出頭,你弟都快三十了。” “媽,你放心,之前我離得遠管不了,現在我回來了,不會不管衛東的。” 這老太太恐怕是真急了,褚湘決定回去就發動身邊的朋友同事幫忙找找有沒有合適衛東的對象。 “我給瑾逸寫了封信,讓他以父親的名義贈一筆資金給政府,用來支持家鄉建設,之后我再找相關部門溝通,看家里的老宅能不能退回來,成功的話等父母回來給他們一個驚喜。” 褚湘沒想到他想的是這個辦法,“如果老宅能拿回來就太好了,爸媽肯定很高興。” 對父母而言那就是一個念想,充滿了他們的回憶,褚湘想起禮士胡同的那位老大爺,萬分不舍才賣了院子,走的時候眼眶紅透,偷偷抬手擦淚,特別讓人心酸。 “希望一切順利吧。” 瞿家早年移居海外,大運動中雖然沒有被定義為“h五類”,但他們屬于有海外關系,不過瞿瑾鋮看首都有很多類似的情況,房子是可以返還的。 買房后兩人就開始重新規劃翻修,屋子原本的裝修風格偏老式,也不符合他們自身的生活習慣,褚湘希望把院子利用起來,種上果蔬,搭個亭子,夏天可以納涼,院角再圍一個小魚塘,養些金魚、烏龜,讓孩子們親近小動物。 ………… 時間一晃到了寒假,經過兩個月,房子翻修初見成果,褚湘第一次帶兩個孩子一起去禮士胡同。 正屋、耳房坐北朝南,正屋面積很大,可以做堂屋,兩間耳房一間做廚房,另一間做書房,東西廂各三間,兩個孩子一人一間,大門在東南角,左側有一個小房間,可以用來當庫房。 “這就是我們的新家,等爺爺奶奶回國,我們就一起住這里好不好?” 珊珊像小鳥一樣快活,在院子里穿來穿去,昱航情緒內斂一些,但從他眼里透出的神采看,他也是非常高興的。 “mama,我好喜歡這里,我真想立刻搬過來住啊。” “不可以哦,還沒有裝修好,而且裝修了不能立刻住,家具上的油漆會散發出有害氣體,要透氣才行。” “mama,什么叫有毒氣體啊。” 珊珊再次化身“十萬個為什么”,好在褚湘是學化學的,盡量用通俗易通的語言跟孩子們解釋。 對孩子們而言,寒暑假是最快活的,何況是沒有課外補習班的寒暑假。 昱航學習非常自律,每天堅持七點起床,除了學校的知識外,還背誦英文單詞,直接抱著牛津詞典嗑。 褚湘非常清楚英語學習的重要性,家里又有這樣的語言環境,更加不能浪費。 昱航今年讀初一,已經開始預習高中的課程,學校的每一次測試他都是遙遙領先的第一名,有時候甚至能比第一名多出幾十分的差距,偏偏他的年紀又是年紀最小的,同學們連嫉妒都生不出來,老師們更是把他當成香餑餑,喜歡的不得了。 珊珊的學習由昱航負責,每天叫她認字,數學,還有簡單的英語單詞,在褚湘看來,天天這個年紀的時候,比珊珊的學習能力更強,不過她不會拿兩個孩子來比較,珊珊在同齡人中已經很優秀了。 臘月二十六,衛東從部隊回來,一身軍裝,看上去更加成熟堅毅,他現在已經升團長了,雖然是副團,但他還年輕,升正團不過一兩年的事。 “舅舅,你可回來了,我們好想你啊!” 衛東一進門,行李還沒放好,珊珊就已經沖了過去,衛東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是嗎,那你告訴舅舅,你是怎么想的?” “我用腦袋想,用我的心想,還用嘴巴想。” 說完,她“吧唧”一下親在了舅舅臉上。 “好,舅舅感受到了,咱們珊珊確實想舅舅了,舅舅臉上這么臟都不嫌棄。” 衛東笑著將珊珊放在地上,彎腰打開行禮,拿出來幾包吃的,有大白兔奶糖、餅干還有各種果脯、rou干。 “這些是舅舅給你們帶的,拿過去吃吧,明天舅舅帶你去街上給你買新衣服。” 珊珊瞇著眼樂呵呵的接過,她兩只手拿不下,昱航也幫她拿了幾包。 “舅舅,mama已經給我買新衣服了,你不用再給我買。” 衛東捏了捏侄女rou嘟嘟的小臉蛋,笑著說,“mama買的是mama買的,舅舅買的是舅舅買的,不一樣。” “既然舅舅想買你就讓他買吧,他就這兩個侄子侄女,不給你們花錢這錢也花不出去。” 說笑中,一家人到客廳坐下,廚房里傳來陣陣香氣,衛東一聞就知道是他最愛的大醬骨。 他做了兩天的火車,早就餓的饑腸轆轆,哪里頂得住這個味兒。 “這么香,媽,你是不是燉骨頭了,能吃了嗎?” 陳瑛知道兒子恐怕是沒吃好,立刻就心疼的不行,“我燉了兩小時了,再加兩把蒜,你坐著等著,我給你去盛一碗。” 六根拳頭大的大醬骨,衛東十來分鐘就啃完了,他速度快,難得啃起來還不顯得粗俗,反而透著種灑脫,全家人都在一邊看著他吃,珊珊更是一副驚呆了的表情。 “舅舅太厲害了。” 珊珊感慨后,昱航也點頭表示贊同,他平時見的都是像爸爸那樣溫文爾雅的專家、學者,舅舅給他打開了另一扇窗,是更加豪放、灑脫的男人形象。 吃過晚飯,衛東帶著侄子侄女下樓放炮,正常除夕春節才放,但他剛回來,就愿意讓孩子們高興,所以買了好些孩子們玩的煙花炮仗,褚湘也跟著一起下樓。 “你在部隊怎么樣,有沒有受傷瞞著家里?” 褚湘知道部隊的艱辛,衛東到今天為止的所有成就都是靠自己打拼出來,沒有靠過父親的關系。 像他們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你做的好別人會說你是靠父母,你做的不好別人會說你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是虎父犬子,看似光鮮,也有著一些旁人無法體會的壓力。 衛東不到三十就當上了團長,背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但他從來不跟家里說,這一點褚湘這個做jiejie的是非常心疼的。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希望弟弟不用這么辛苦,退伍也好,轉業到地方也好,但她知道,衛東從小以父親為榜樣,想讓父親以他為榮,是絕對不可能半途而廢的。 “姐,你放心吧,我都這么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其他話繞開了。 在部隊哪有不辛苦不受傷,但這些沒必要跟家里說,白白讓家人擔心而已。 “媽已經把你的個人問題交給我了,讓我務必拉著你去相親,最好這個假期就能解決。” 衛東低頭一笑,眼睛灼亮似星辰。 “我已經有目標了,下次說不定就能帶個人回來。” 褚湘哎了一聲驚訝了,“什么意思,你有喜歡的人了?” “嗯,部隊來了個小姑娘,挺可愛的。” 他不自覺勾起嘴角,眼里也浮起了笑意,一看就知道這是想起了什么。 “快跟我說說,是個什么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