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西西認真記下,東東跑出去看鳥窩,鳥的羽毛長全了,只是飛不高,昨天放學東東發現鳥窩沒鳥,找了圈,最后在架子邊的絲瓜葉下找到它,周圍兩只雞虎視眈眈的,幸虧沒琢它,東東飛快的跑去外邊看了眼,大聲說記下了,要花花給他買饅頭,鎮上的饅頭顏色白白的,和家里做出來的不一樣。 薛花花自己揣了把鑰匙,另外的鑰匙藏在雞棚的稻草下,她和西西說了后挑著籮筐就走了。 天還早,蜿蜒的小路上盡是挑著麥子去鎮上交公糧的,遇到孫桂仙,說起鎮上交公糧的情形,比學生報名的隊伍還長,排隊不知道排到啥時候,旁邊有人打趣她,“你家人多,他們去就行了,嬸子還專門跟著?”今年是自己交公糧,家家戶戶都覺得新鮮,孫桂仙卻像司空見慣似的,“我哪兒是專門跟著的,大寶說他要去當兵了,帶信回來要我去鎮上住幾天,想著他出門不知啥時候才回來,我得多陪陪他啊?!?/br> 說起大寶,孫桂仙滿臉自豪之色,大寶媳婦年紀大點,人情世故通透,對她和兒媳婦沒話說,便是囡囡都比其他女孩聽話,圍著她‘祖祖’‘祖祖’喊得可親熱了,跟親生的沒什么兩樣。 經孫桂仙說,薛花花才注意大寶媽也在,約莫都是去鎮上走親戚的,兩人穿著身新衣服,手里挎著個籃子,籃子下邊是麥子,上邊是雞蛋,見她盯著籃子看,孫桂仙解釋,“鎮上的人趕集不像咱不是大背簍就是小背簍的,她們講究,出門愛挎個籃子,這籃子和咱家里的竹籃子不同,你摸摸,要軟和舒服得多。” 說著,孫桂仙把籃子伸到薛花花手邊要薛花花摸,薛花花雙手穩著扁擔,哪兒騰得出手來,不過看顏色看材質也知道不同,她問孫桂仙是不是大寶媳婦送的。 孫桂仙笑得不行,“對啊,有天我看她挎著出門就夸了兩句,隔天她就給我買了個,不是我說啊,女娃年紀大點好,年紀大知道疼人,知道孝順,大寶媳婦對我們是沒任何話說的。” 崔曉云會做事,不是孫桂仙吹牛,崔曉云比她幾個兒媳婦招人喜歡得多,說話溫溫柔柔的,做事麻溜,無論什么時候見到她們都客客氣氣的,從來不像其他城里人看不起鄉下人不是甩臉色就是冷眼嘲諷,崔曉云完全不是那樣的人。 這個孫媳婦,孫桂仙滿意得不得了。 籃子材質軟,高高窄窄的,惹來周圍幾個年輕媳婦注意,紛紛說等將來有錢了要買個,孫桂仙更是高興,雙手搭在胸前,頭顱抬得高高的。 陸明幾兄弟家也去鎮上交公糧,聽到陸明叫她,薛花花回眸,問他小雨呢。 “我爸看著的,他到處爬,帶去鎮上的話哭鬧起來不好哄,索性留在家,對了,我讓小明和東東他們說,晚上去我爸家吃晚飯,我給了我爸米和rou的……”陸明挑著麥子,低著頭,不一會兒就追上了薛花花,后邊是哥哥嫂子,陸明哥哥們還好,嫂嫂有意不想追上來,慢吞吞的在后邊走著,陸明回眸瞄了眼,向薛花花解釋,“他們讓我爸媽看孩子,我爸答應了,但讓他們把口糧先給了,二嫂她們不痛快?!?/br> 陸明從不喜歡占人便宜,哪怕是自家父母的,上回他爸買奶粉的事兒后他就格外注意,為了避免幾個嫂子說閑話,有什么都當著面和他爸說清楚,像今天麻煩陸老漢給小明他們煮完飯,他拿了塊rou,裝了碗米去找的他爸,哪想到他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們也在,他爸就指著他說,“看看老幺,人家托我照顧娃兒知道主動給口糧,你們不是說我偏心嗎,我今天不偏心了,顧孩子沒問題,煮飯也沒問題,柴火我和你媽出,口糧你們自己帶過來?!?/br> 他二嫂當場變了臉色,怪他心眼多,故意帶口糧給她們難堪,陸明懶得解釋,把小雨交給他爸就回家挑著糧食出門了,小明背著書包去喊東東他們了,他沒啥不放心的。 薛花花嘆了口氣,勸陸明想開點,等再過幾年小雨他們大了就好了。 “我沒往心里去,我嫂子她們以前就對我和雪梅有意見,都分家了,情面上過得去就行了?!?/br> 陸明想得挺明白的,他們幾兄弟感情好,沒被其他事兒影響就行了,至于其他,也不是他在乎就在乎得過來的,各家過各家的日子,好與不好之后自己清楚,“嬸子,你的重點,要不我們換換?”薛花花家3個人地,交的公糧多,陸明籮筐的糧食少點,挑著輕,薛花花說不用,這點重量對她來說還承受得住,“你爸媽的公糧交了沒?”“交了,昨天建國叔他們去鎮上,我大哥幫他們挑著去的。” 陸明側著身,挑籮筐側著身體輕松點,他右手隨意搭在扁擔上,瞧著特別輕松,到半路時,趁著休息時間,和薛花花換著挑籮筐,他嫂子在后邊瞧見了,又是嘀嘀咕咕說了大通,陸明聽不清,只聽到他大哥罵人,“薛嬸子年紀大,老幺是晚輩,換著挑怎么了,就你話多,幫個忙也要叨叨半小時,人人都像你這樣,隊上以后沒人肯幫忙了?!?/br> 陸楊罵的是陸通媳婦,他認為陸明做得沒有錯,若不是他籮筐滿滿的,他也愿意幫薛花花分擔些,尊老愛幼,樂于助人,小學生都懂的道理,沒理由他不懂,再者說了,薛花花不是偷jian耍滑的人,平時對陸明,對小明和小雨好得沒話說,比他們做伯伯的還好,有什么好酸的。 陸楊是家里的老大,又是隊長,他板著臉訓人多少令人害怕,陸通急忙扯自家媳婦袖子,“對啊,老幺和德文他們關系本來就不錯,德文他們不在,他幫薛嬸子有什么好奇怪的?!?/br> 陸通不太懂女人的想法,他媳婦最愛說陸明和李雪梅的不是,有時陸通聽膩了讓她安靜會,她像點了鞭炮,噼里啪啦說得更起勁,連帶著會把他也說頓,次數多了,陸通懶得管她,大不了她開口自己把耳朵閉起來就是了。 陸楊不同,他是自己大哥,在親哥和媳婦間,陸通更信親哥的,媳婦有娘家人,看很多事不夠純粹,親哥不同,親哥做事是盼著整個大家庭好的。 陸楊發了話,陸明幾個嫂子安靜了很多,孫桂仙湊過腦袋和薛花花說話,“她們看陸明家有點積蓄眼紅了,分家幾年,就陸明家最富裕,心里不平衡,看陸明順眼才怪呢?!?/br> 陸明家有積蓄是顯而易見的,畢竟有個大學生的媳婦,掙錢的路子多,就說去年陸明去北京,好多人擔心他去北京沒錢怎么生活,劉云芳甚至勸他別出門,人生地不熟的,走丟了怎么辦,陸明仍去北京,年前回來大家都看見了的,人沒餓死沒窮死,身上穿的還是新衣服,兒子養得白白胖胖的,沒錢哪兒養得出身體這么好的兒子。 還有就是,李雪梅讀書后,幾乎每個月都有寄錢回來,豐谷鄉公社就這么大,哪個村的去郵局取錢基本都清楚,她們村,陸明和薛花花去郵局的次數是最多的,薛花花家什么條件眾所周知,常去郵局的陸明想來也不會窮到哪兒去。 有了錢,親戚里總有眼紅的,陸明幾個嫂子不就是例子嗎?“要說有了錢也不好,容易得罪人,記得咱生產隊糧食剛增產的兩年,哪家沒和幾個親戚撕破臉啊,窮大家都不理你,富裕了都想巴結撈點好處,光是應付她們就累得不行?!?/br> 孫桂仙忍不住感慨,想想她和孫永昌鬧翻臉的那段時間,真的是躲都躲不掉,要知道,她嫁出來幾十年都拿娘家親戚沒辦法,陸明和幾個嫂子住在同個村,有辦法才有鬼了,她和陸明分享自己的經驗,“左右各自成家了,大不了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雪梅將來分配工作,你肯定是要帶著孩子進城的,以后和她們見面的機會不多,千萬別委屈了自己,想當年,我就是太傻了,差點被娘家人坑慘。” 路側的草滴著露水,陸明小心避開,笑著說,“哪有嬸子說的嚴重,我爸媽還在呢,況且她們就是發發牢sao,其他的沒什么?!?/br> 有老人在情況不同,孫桂仙覺得自己想多了,陸家還是陸老漢和劉云芳說了算的,再不濟有陸楊撐著,誰敢亂來,她說,“你運氣好,我爸媽就是死得太早了,沒享到福不說,我大哥他們…哎…”有的事過去很多年了,再提起沒意思。 到鎮上已經很晚了,孫桂仙讓劉老頭他們去糧食局排隊,她去集市買點rou中午吃,邀請薛花花和陸明到崔家吃飯,崔家的房子臨街,離學校又近,崔曉云想開個面館,順帶賣饅頭包子啥的,這幾天正在摸索中,讓薛花花去看看崔曉云做的饅頭,值不值得花錢買。 崔家是孫桂仙親家家,薛花花是個外人去不太合適,“我們就不去了,先去糧食局排隊,交了公糧還得趕著回去,家里還有孩子呢?!?/br> 尤其有豬和雞鴨,這幾年沒聽說有外來的小偷,保不齊就被小偷盯上了,昨天碰到媛媛爸,她托他幫忙聽著點,有什么動靜的話去看兩眼,別不小心真被小偷光顧了。 糧食局外排了很長的隊伍了,薛花花和陸明緊挨著,她讓陸明排著,自己去了集市,集市熱鬧了很多,賣什么的都有,籮筐筲箕背簍,竹椅涼席,花生大米,應有盡有,薛花花買了幾個饅頭,見有人賣桃子,粉撲撲的桃子,又大又新鮮,價格不貴,她買了6個,順便割了3斤多rou,農忙結束了,打牙祭慶祝慶祝。 薛花花不是節省得舍不得吃穿的人,相反,她極為舍得吃,以前家里窮沒辦法,這兩年手頭寬裕了,什么她都舍得買,頂多是吃得少,多的留給西西和東東而已,她順著集市逛了圈,見幾個挎著和孫桂仙相同籃子的年輕媳婦問蔬菜怎么賣,農家有稱的不多,青菜韭菜類的多用稻草捆著,論把賣,幾個年輕媳婦不降價,墩身挑了把韭菜就掏錢,不僅韭菜,其他青菜也賣得特別快。 想到院子里的菜,薛花花有了個想法。 糧食局人多,傍晚才輪到薛花花她們,挑來的糧食多了,剩了點,薛花花索性去賣面粉面條的店換成了面粉,一斤麥子換六兩面粉,薛花花全換了面粉,還買了兩斤多餃子皮,這才和陸明他們回家。 回去比來時輕松很多,心情也好很多,月亮皎潔,滿天星掛著,用不著照明也能看見路,大家伙都說今年的糧食產量交了公糧后要比去年分的多,集體種地,勞強戶才有優勢,田地分下來,人口多的糧食就多,照現在的算法,再過幾年基本家家戶戶都不用為吃發愁了。 其實仁安村糧食產量好,只要不是懶人基本不用擔心沒飯吃,但和現在有區別,計工分的年頭,請個假要愁眉不展好多天,家里出了事兒的話全家人都不上工,糧食會少很多,如今不同了,耽誤幾天不怕有人扣工分扣糧食,真累不動了就休息幾天,不怕地里的糧食長腳跟人跑了。 聊起莊稼,農村人總有說不完的事兒,地里種什么,啥時候除草,啥時候施肥,誰家地里的莊稼要好點,原因是什么,揪著這些問題,能聊好久好久。 有事聊就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進村時,還有幾戶人家的院壩有人影晃動,村里子靜悄悄的,以致于有什么響動聽得清清楚楚,好比盧家傳出的哭聲,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大家伙不禁納悶,盧家就剩下盧紅波了,他的田地給別人種,交了公糧后對半分,這時候咋會有哭聲傳來。 幾人小聲議論了幾句,甚至有去盧家看熱鬧的,薛花花惦記著家里的孩子就先回去了。 院門是從豬場拆下來的門,竹墻圍起來后,陸建國說豬場的門擱著也是擱著,要陸德文搬回來用,薛花花正好有鎖和鑰匙,白天就從外邊鎖,晚上就從里邊鎖,她推了兩下門,沒推開,喊西西,雞棚里的雞鴨叫喚了兩聲,里邊傳來東東喜悅的聲音,“奶奶,你回來了啊,我們給你開門。” 進門后薛花花才注意幾人都沒睡,在石缸邊圍著巖石削木頭,東東眼神亮晶晶的,“奶奶,巖石哥說給我們做木盒子,能裝很多東西,巖石哥好厲害的?!?/br> 西西在旁邊打下手,小明腦袋埋得低低的,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薛花花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有些無奈,問巖石會些啥,巖石嘿嘿笑了兩聲,“就會簡單的,師傅多是讓我看他怎么做,沒有自己動手做過。” 做木匠要配很多工具,他手里只有簡單的,做個木盒子啥的不是問題,像桌椅板凳對他來說有些困難。 “沒關系,慢慢學,學會就好了?!?/br> 這年頭做家具的人家不多,隨著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做家具這塊會越來越掙錢,巖石不讀書,學門手藝是再好不過的了。 得到薛花花的鼓勵,陸巖石來了信心,記得陸建勛去部隊前也鼓勵他好好學木匠活來著,說將來結婚請他做家具,陸建勛眼光獨特,指明要帶鏡子的衣柜,高高的衣柜,里邊能掛衣服的那種,刷上漆,看上去特別氣派,還讓自己學怎么做梳妝臺,女人坐著梳頭發的也有鏡子和抽屜的那種,說是將來陸紅英結婚要用……陸建勛說的他師傅會,而他不熟練,尺寸啥的記不住,要幾塊木頭也估不準,頂多就劃線定點削木頭而已。 明天不上學,幾人顯得特別興奮,薛花花籮筐有桃子,去灶房洗了后端出來給他們吃,提醒他們早點睡覺,她洗了臉洗了腳就進屋睡去了,這幾天忙,幾乎倒床就睡,迷迷糊糊間,聽到東東尖著嗓門說要把桃核埋進地里,發芽后就能長出樹了,明年就有桃子吃……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預熱作者君8號要開的文《富貴爸爸貧窮兒》富二代穿越到七十年代的故事,熱血勵志,三觀正。 擁有無數豪宅名車,錢多到日花百萬到死都花不完的富二代,突然穿越到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酒鬼身上,為了快速過回富二代生活,他決定傍個富婆,騙光她的錢…… 至于酒鬼留的3個兒子? 別怕,等爸爸有錢了,你們就是富二代…… 兒子:三年又三年,爸爸,我們還要等到啥時候啊? 再安利本有趣的年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極品婆婆 鄉下的清晨安靜祥和,薛花花起床后,西西他們房間的門還關著,她煮好早飯,把院子里的木屑渣清掃后就背著背簍出了門,先去田里看了看秧苗,各個田的秧苗整整齊齊的,顏色翠綠,在微風下輕輕晃著,特別喜人。 這個季節的豬草茂盛,用不著走多少路背簍就裝滿了,背著沉沉的豬草回家時,路上聽到有人喊她,她轉過身,硬是沒認出眼前的陌生女孩是誰。 “薛嬸子,我是英子啊,是不是太久沒回來你認不出來了。” 經提醒,薛花花才認出她就是英子,五官隱隱有以前的樣子,身體長好了,臉色紅潤,說話笑瞇瞇的,不像以前囁囁喏喏怕生,她喊了聲,“英子啊,你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你啥時候回來的?”盧紅波和劉華仙離婚后像變了個人,莊稼不種,整天待在家不知道干些什么,孫桂仙說他死在家里發臭都沒人清楚,曾以開玩笑的調調喊盧紅波攢錢把棺材準備好,無兒無女,盧紅波的下場是村里最慘的,死了都沒人收尸。 “昨天回來的,聽說紅英考上大學了,只有過年才回家,我本來想著找她聊聊天呢?!庇⒆咏≌劻嗽S多,看薛花花背簍沉,她走上前托著背簍要幫薛花花放下來,薛花花直說不用,“背著不重,就這樣沒事,你找紅英得年底寒假才行,今年過年她應該也回來的,你到時候可以來找她?!?/br> 陸紅英學教育的目的是希望通過教育改善重男輕女的思想,她在學校看過太多重男輕女的家庭了,同情那些受欺壓受虐待的女孩,上輩人的思想根深蒂固不容易轉變,只盼著這輩的女孩長大了把不正確的思想糾正過來,陸紅英說這些時常常會說到英子,英子和她媽受家庭捆綁迫害太多年了,吃了那么多苦,希望她能遇見個好人,安安穩穩的生活。 薛花花打量著英子,有句話叫相由心生,容貌受心理因素影響,心理健康快樂會體現在面向上,她看英子的氣色,過得該是挺好的,不禁為她高興,“紅英要是見著你肯定高興,年底你有時間的話要回來找她玩啊?!?/br> 英子抿唇笑著,“有時間肯定回來,這個村里,記著我的人恐怕就紅英了吧?!庇⒆幼咴谘ɑㄉ砗螅兓淮蟮拇迩f,想到在村里不是挨打就是挨罵的日子,鼻子有點泛酸,“嬸子,你等著我啊。”丟下這話,她蹭蹭蹭跑了,沒多久,又提著兩包糖出來,擱在薛花花背簍的豬草上,薛花花讓她自己留著吃,英子按住背簍,喉嚨干澀得發緊,“嬸子就拿著吧,你和紅英對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記著呢。” 她結婚時,陸紅英給的錢比這兩包糖值錢多了,整個生產隊,能溫暖她的也就只有陸紅英了,所能回憶起的所有美好的事,都和陸紅英有關,她和薛花花說,“我們家搬到鄰市邊上去了,嬸子有空的話可以來坐坐,離火車站不遠,周圍都是茅草房,在你問四姐妹住哪兒他們都知道,這事我就和你說,我爸我都沒和他說?!?/br> 在她眼里,盧紅波早就和她沒什么關系了,她肯回來是女兒們想到她生活的地方看看,她認字不多,不能像陸紅英發憤圖強考大學,希望都寄托在四個女兒身上,帶她們回來轉轉也好,看了她生活的環境才會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薛花花點頭,朝盧家房屋瞅了眼,有兩個小女孩在樹下躲躲藏藏,她問,“是你閨女?” “嗯,我都生4個了,都是女兒,生女兒挺好的,我自己是女孩,懂得如何照顧教導她們,我婆家人也沒逼著我生個男孩啥的?!奔奕藭r,英子以為自己這輩子算是沒指望了,丈夫比她大很多,容貌又丑,可以說在周圍娶不著媳婦才花錢買的她,嫁過去時,她無比忐忑和絕望,看見他就反胃,慢慢的相處下來倒也習慣了,而且他對自己好,什么都愿意依著自己,英子甚至想,她受的磨難太多,老天才把他派來幫助安慰自己。 懵懵懂懂時她總幻想能嫁個醫生,穿白衣服干凈耐看,生活光鮮體面,掃掃地煮煮飯什么的,日子悠閑,現實不夠美好,離她憧憬的生活天差地別,她媽和小兵找來時,為了躲避盧家人,她要帶著她們藏起來,是她丈夫托隊長開了封介紹信才躲去了城里,沒有戶口,在城里的日子舉步維艱,她們靠著給人干苦力,撿破爛維持生計。 這幾年幾乎都是這么過來的,索性老天賞口飯吃,撿破爛也能掙不少,她媽和小兵在城里安了家,日子比她輕松,以往種種的苦難或許是為了有現在的生活吧。 她主動說起家里的事兒,薛花花認真聽著,“生兒生女都差不多,自己辛辛苦苦冒死生下來的,哪有什么親疏有別,你對她們好,她們大了自然會對你好?!贝髽浜笥峙艹鰝€走路不太穩的女孩,薛花花嘆氣,“你過得好就值得了,我看你奶奶死前常念你和你媽的名字,她肯定是后悔了,后悔當年不該那樣對你們。” “她后悔有什么用,我媽和小兵也不會回來了,在的時候不好好珍惜,把人逼到那步田地,幸虧我媽和小兵跑了,不然不定會怎么樣呢?!庇⒆尤匀粵]法釋懷,像老太太死后村里有人帶信給她,她媽軟弱了半輩子,當即要回村看看,她和小兵攔著沒讓,有力氣時天天打罵她們,死了想著她們回去送終,想得美。 或許有人說她冷血無情,親奶奶過世都不回家戴孝,她卻不在乎,沒有人經歷過她經歷的事,沒資格評價她。 這時,盧家院壩又傳來了哭聲,英子皺了皺眉,“嬸子,我過去看看,家里事兒多,我們待會也走了,看看年底有時間再回來?!痹捦辏贿h處的女該齊齊喊媽,英子擺了擺手,臉上恢復了笑容。 英子回來的事兒令村里人挺感慨的,要知道,英子傍晚回家的,隔天清晨就帶著丈夫孩子走了,盧紅波追在后邊喊她給老太太燒點紙上柱香英子都沒答應,看得出來,英子還是恨的,想想也是,換作誰誰不恨啊,村里有人問英子她媽和弟的行蹤,英子都說不知道,那娘兩不知咋樣了。 有英子的例子在前,村里偏心的老太太收斂了很多,便是劉云芳都難得大方回,去鎮上割了幾斤rou,請兒子兒媳孫子孫女打了頓牙祭,怕外人不知道,天天在地里說買rou花了多少錢,孫女們個個吃得油光滿面的,眾人還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我對孫女好,將來她不給我燒紙上香就是不孝。 年輕人或許少有人在意,老人是看重身后事的,在她們看來,活著不富裕,死了總要過好日子,燒的紙錢越多,在地下的日子越好,沒人希望活著是個窮鬼,死后還得繼續窮,故而莊稼地里,稱贊表揚孫女的老太太明顯多了起來。 當然,有像劉云芳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男女一視同仁的,也有渾然不當回事的,其中以李明霞為最,別人夸孫女如何懂事聽話,她則說孫女心眼多,脾氣大,不差她燒的那點紙錢云云,媛媛爸媽離了婚,性格比較敏感,去學校讀書后花花腸子多得不行,有次不是下雨天李明霞沒給她送傘嘛,她就在她爸面前念叨自己要死了要死了,挑撥李明霞和兒子的關系,弄得李明霞兒子要和她分家。 說起孫女,李明霞就沒個好臉色,哪怕借錢也送她讀書了,沒少過她口吃的,這樣媛媛還不滿足,時不時攛掇兒子和自己吵架,李明霞真想把他們父女兩分出去算了,但兒子手腳勤快,田地的活得靠他,分出去了田地的活兒怎么辦? 李明霞就問劉云芳,畢竟劉云芳家分家是沒鬧矛盾的,幾個兒子安安靜靜就分出去了,這年頭要為分家鬧得你死我活,想想就丟臉。 玉米地的玉米能吃了,薛花花想著掰幾個回去磨漿給東東他們做玉米饃饃,劉云芳在地里除草,聲音不小,“他要分出去就分唄,你巴著他干活,咋不想想媛媛讀書學費要多少呢?再說,你是她媽,真喊他干活他還能說不啊……” 想了想,李明霞覺得還真是這樣,媛媛這孩子是越來越鬧心了,與其讓兒子對自己越來越不滿,不如趁早分出去,家里欠著外債呢,分了家外債也得分出去,她沖劉云芳豎大拇指,“幸虧你提醒了我,我這就回去和老頭子說說,得趕在開學前把家分了?!?/br> 李明霞風風火火走了,除草的劉云芳直起腰,望著她離開的背影露出抹不屑,“媛媛不是親孫女哦,不分家要把媛媛逼成第二個英子嗎?”媛媛過得咋樣劉云芳不清楚,但常常聽到李明霞家傳來媛媛的哭聲,豌豆能吃的時候,她還看到媛媛吃生豌豆,肯定在家不給媛媛吃飯,媛媛肚子餓跑到地里剝生豌豆吃,李明霞還說是老鼠吃了的,哪兒來的老鼠會專吃你家的哦。 余光瞥到砍玉米桿的薛花花,她目光滯了滯,喊薛花花,“陸明說后天去北京的火車票,明天請我們去家里吃飯,你和東東他們也過來吧?!标懨骱脱ɑ易叩媒?,她總罵陸明胳膊肘往外拐,罵小明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可比較小明和其他孫子孫女后,她不得不承認薛花花比她會教孩子,小明不嬌氣,大方,舍得與人分享,前兩天在桌上吃飯,孫子孫女們忙著搶rou吃,就小明還記著她在灶房燒湯,提醒大家伙給她留點。 有的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沒有人教小明肯定不懂,到她這個年紀不會和孩子們搶口吃的,但孩子們的懂事孝順仍然會令她欣慰。 她問小明誰教的,小明說跟東東他們學的,要全部人上桌才能動筷子,吃rou不能搶,慢慢夾,這次沒吃夠下次就多買點…… 小明的禮貌和禮儀讓她自慚形穢,她從來都覺得有好吃的趕緊搶,動作慢就沒了,以前羅夢瑩寄吃的來,她也想方設法多撈點,占薛花花便宜,為此陸明說了她好多回,她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但這次她卻隱隱感覺到了,許多事她都比不上薛花花。 這事陸明和自己說過了,但從劉云芳嘴里說出來,薛花花有點驚訝,反應遲鈍的應了聲,劉云芳墩身繼續除草,說道,“陸明說收玉米是趕不回來了,托陸楊他們幫忙收,到時候分三成給陸楊,都是兄弟幫個忙算得那么清楚干啥,對了,你有沒有啥要捎給德文他們的,明早帶到家里,別到時候忘記了,年紀大了,記性真趕不上年輕時候了,很多事轉身就給忘了。” 要不是提到給德文他們捎東西,薛花花不敢相信劉云芳在和她說話,兩人好多年不曾心平氣和說過話了,有時誰家請客吃酒席,劉云芳都不和她同桌吃飯的,包括在陸明家也是這樣,薛花花把砍好的玉米桿抱到外邊小路上,回答劉云芳說,“我給德文他們寫了信,明天我給陸明裝好。” 青色的玉米桿,有些是甜的,薛花花每個桿嘗了下,甜的砍成小段小段,回家給東東他們吃,又是暑假了,東東伙同村里幾個男生喜歡去河里洗澡,都是半大的孩子,游泳不會,只會抱著個木頭從上游漂到下游,前兩天有個娃漂得老遠,順著水流扶不上岸,還是路過的大人隨手找了根長棍把他從河中間撈到邊的,每天薛花花都要警告東東不準去河里,答應得好好的,其他人在外邊喊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到了不聽話的年紀了。 到家時,東東和小明正拼竹筏,幾根綠色的細竹排成排,用花的細細的竹篾綁好固定,說是要去河里劃船,見薛花花進屋,東東沒心沒肺的揮手,“奶奶奶奶,我們做了竹筏,去河邊就能劃很遠了,薛花花禁止他去和河里洗澡,但薛花花不在家他就會悄悄出去,在河邊樹上綁個繩子,另頭綁著自己的腰,抱著個輕飄飄的木頭去河里洗澡,完全不用擔心爬不上來,無論睡,拉繩子就能把自己拉上去。 想到自己聰明又機智,東東都忍不住為自己拍手鼓掌了,薛花花擱下背簍,把玉米葉丟進豬圈喂豬,罵她,“你的力氣多大點,竹筏綁不牢固,下水就散了,還有啊,新鮮竹子浮力小,入水就沉了,你以為想它浮起來就浮起來了?”薛花花不知道自己對東東是不是太和顏悅色了,東東不怎么怕自己,反倒怕西西更多,換成陸德文他們,自己板著臉罵幾句,別說下河洗澡,河邊都不敢去。 她的話讓東東陷入了沉思,拉住小明亂動的手讓他別忙活了,薛花花說會沉就真的會沉,他蹲在地上,手撐著下巴,不知看見什么,突然激動起來,“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巖石哥不是木匠嗎,喊他幫咱做個船就行了啊?!?/br> 上回巖石來家里,做木盒子做了整個上午,有些木頭浪費了,薛花花就教他怎么省木材,無論做家具還是桌椅板凳,拿筆在紙上把圖形畫出來,標注好尺寸,據木頭削木頭就按著圖紙來,沒有浪費,還能少做很多無用功,之后陸巖石就依著薛花花的方法來的,他畫的圖紙歪歪扭扭的,但腦子不像以前是團漿糊了,每次做家具好像懂好像不懂,思路清晰了很多,師傅都夸他找到竅門了,再過不久就能自己動手打家具了。 他會劃船,讓陸巖石照著樣子做就行了,多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