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要是放在一個星期前，沈易恐怕還要吃上兩壇老陳醋——當然，這陳醋也不是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旁人吃，他知道舒黎并不是隨便的性格，鮮少和陌生異性說超過三句以上的話。

    她長到這么大，身邊的異性除了合作已久的舞伴，便也不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繼兄明諶。

    沈易并不會為了旁人吃醋，他只不過是忍受不了她對自己那樣冷淡。

    借機吃醋、發脾氣，都只不過是為了讓她多看自己兩眼而已。

    只是先前兩人之間已經解開了所有的心結、隔閡全消……她重新對他親近起來，甚至在他離開前像只小貓咪似的在他懷里哼哼唧唧。

    沈易對此十分受用，心知肚明她對其他男人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的，可等掛了沈晏的電話后，卻還是忍不住將蘇秘書叫進辦公室來。

    蘇盈捧著文件夾走進來，“沈總，doson先生已經到了，我讓他先等在會客室了。”

    doson是harry winston的首席珠寶設計師，聲名在外，無數名媛貴婦趨之若鶩……蘇盈慶幸，好在自己是以沈先生的名義邀請對方，并沒有花費什么力氣。

    不過這會兒沈易沒急著去見doson，只是問蘇盈：“今年的高層度假安排在哪里？”

    蘇盈趕緊答道：“半個月后，帕勞。”

    說是高層度假，其實不過是集團的幾位高層找個地方聚在一起幾天，互相匯報工作，再探討一下集團之后的戰略方向……其實就是這幾個高層換個地方工作而已。

    沈易靠在椅背上，出了一會兒神，然后突然道：“換個地方吧。”

    蘇盈察言觀色，將就要脫口而出的“巴黎”二字咽下，想了半分鐘，然后試探著道：“您覺得……蘇黎世怎么樣？”

    她明明已經揣摩出了沈總的心思：好端端的突然要換度假地點，老板自然是想假公濟私、多找機會和舒小姐見面。

    可她要是直接提巴黎，雖正中老板下懷，可他恐怕要因為心思被看穿而惱火，倒不如建議將地點定在蘇黎世。

    到時候老板就算要去找舒小姐，從那里去巴黎也不過一個小時的航程，簡直不要太方便。

    果然，蘇盈的這個提議正中沈易的下懷，當下他便道：“隨便，你看著辦吧。”

    蘇盈知道，讓她看著辦，就是老板很滿意這個提議的意思。

    蘇盈將桌上的文件收拾好，就要退出去，“好的。”

    “等一下。”沈易叫住她，想了一會兒，然后道，“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你明天飛巴黎……給你放半個月的假，去陪她說話解解悶吧。”

    這對于蘇盈而言，實在是個意外之喜。

    盡管陪老板的心頭rou說話解悶不能算是度假，可舒小姐性子溫柔又善解人意，陪著她吃喝玩樂，實在是比兢兢業業上班要好上一百倍。

    沈易提醒道：“去了之后，記得保密。”

    頓幾秒，又特別補充道：“尤其是沈晏。”

    蘇盈忍不住笑起來，知道老板是要給舒小姐一個驚喜，于是當即便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您放心，我半個字都不會往外說的。”

    昨天拍賣行的人才來過公司——從來都是有這樣的慣例，在每次大型拍賣之前，拍賣目錄會提前在極少數幾位svip級客戶范圍內流通，所有藏品經由他們先行挑選。

    待這些客戶挑選過后，剩余藏品才會正式進入拍賣市場。

    沈易往常對這些藏品都沒什么興趣——從前他和舒小姐在一起時，倒是會讓人將拍賣目錄給她送一份過去。

    不過舒小姐從沒要過什么東西，只有沈夫人偶爾會翻翻拍賣目錄，選幾件感興趣的藏品，提前將它們買下。

    不過昨天沈易倒是十分罕見的、主動將拍賣行的人叫了過來。

    ……然后他花費了十分鐘，選下了兩塊頂級鉆石原石。

    雖然跟在沈易身邊做了這么久的事，但這還是蘇盈頭一回知道，原來有錢人買鉆石的計量單位不是“顆”，而是“塊”。

    昨天剛買了兩塊鉆石，今天又約了頂級珠寶設計師上門……哪怕換成是小沈總那種智商，都能猜到沈易要干什么。

    沈總這是在準備求婚戒指了……蘇盈默默想道。

    走到門口，蘇盈突然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又折返回來，道：“夫人上午的時候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我說您在開會……她讓您等空了回個電話給她。”

    沈易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耐，幾乎是在一瞬間，眼神便冷了下來。

    沈易坐在辦公桌后，沉默良久，才道：“這種事情，以后不用跟我說了。”

    蘇盈小心翼翼的“哦”了一聲。

    蘇盈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沈母。

    往常沈易雖然看起來對母親頗為頭疼，但從來都將她敷衍得好好的。

    只是不知何時起，沈易對著她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剛才他這話的意思，聽起來的意思像是……以后夫人的電話都不用接，由她擋回去便可。

    沉默幾秒，沈易又道：“把她現在在用的卡都停了，只留一張額度十萬的。”

    這話倒是叫蘇盈嚇了一跳，其實沈夫人平日里的花費一直都是從兒子的賬上走。盡管沈夫人幾乎稱得上是揮霍了，但沈易卻沒說過什么，也許是體諒母親年紀輕輕便喪夫，這些年來一直不易，所以在絕大多數事情上，沈易一直都是慣著她。

    這會兒見沈易突如其來這么一出，蘇盈覺得自己不勸不行：“沈總，畢竟還是一家人，您消消氣……”

    連沈易自己也覺得可笑。

    他想不明白，一個母親，為什么要這樣害自己的兒子？

    不過沈易早已沒了再去探究她背后動機的興趣，心中除了厭煩早已不再有其他情緒。

    他重新看向蘇盈，然后再次開口道：“我讓你去陪著舒小姐，你也記住，不管有什么臟事，都別鬧到她眼前去。”

    ***

    舒黎接到沈易打來的電話時，正在吃晚餐。

    沈晏叫了龍蝦請全劇組的人一起吃，舒黎晚上一般只吃半盒蔬菜和幾片水果，因此便沒有過去湊熱鬧，只是一個人捧著沙拉在旁邊吃。

    桃桃聞見大蝦的味道，轉著毛茸茸的小腦袋不停往人群那邊望去。

    舒黎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只得揉了揉小家伙rou乎乎的脊背，“不是mama不讓你吃，你吃了大蝦要鬧肚子的。”

    桃桃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喵”了一聲。

    沈易的電話恰好在此時打來，他在電話那頭問：“晚上吃什么了？”

    誰知道桃桃的耳朵竟然這樣尖，隔著電話都能認出沈易的聲音，當下便“喵喵喵”的叫起來，一副要告狀的架勢。

    舒黎被這小家伙弄得又氣又笑，當下忍不住捏了捏它的rou脖子，負氣道：“你這個小壞蛋，一聽到爸爸來就知道告狀了是不是？”

    將“爸爸”那個稱呼說出口后，舒黎似乎自己也意識到不對，倏的一下住了口。

    電話那頭的沈易愣住，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的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不自覺地擴大，這會兒連那只蠢貓都覺得極其可愛，開口便認下了這只毛茸茸的便宜女兒：“桃桃，想吃什么？爸爸給你買。”

    桃桃很歡樂的“喵”了兩聲。

    舒黎的一張臉羞得通紅，她的語氣有些急：“你再瞎說，我要掛電話了！”

    “不說了。”沈易忍笑道，“桃桃乖，mama生氣了，我哄哄她。”

    舒黎越發氣惱：“沈易，你還說，你還說！”

    其實沈易最喜歡她這樣氣咻咻的叫自己的名字，這哪里是生氣，分明是打情罵俏？

    沈易聽著電話那頭的小仙女氣得“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的氣，不由覺得她可愛。

    緩了好一會兒，他又輕聲道：“梨梨，你哄哄我。”

    舒黎忍不住啐他：“你……不要臉！”

    “嗯。”沈易很坦然的承認了，“我昨天一晚上沒睡，現在頭很疼，午睡也睡不著……你哄我一下，說不定就好了。”

    舒黎咬緊了唇：“你騙人……好好地怎么會一夜沒睡？”

    沈易低低的笑，“想你想的……我昨晚真的沒睡，不信你去問蘇秘書。”

    話剛說完，沈易便覺得自己說的這話仿佛有歧義，誰料到舒黎竟也一下子反應過來：“你睡沒睡蘇秘書怎么會知道？”

    沈易忍不住笑：“吃醋了？我是說，我批了一整晚的文件，今早都給她了，她可以作證……你的腦子里在想些什么？”

    這人竟然還要倒打一耙，舒黎氣得恨不得咬他一口。

    不過夜場戲馬上要開始了，舒黎又和他說了兩句，然后便將電話掛了。

    今晚要拍一場泳池戲，有一段是水中芭蕾表演，這種戲份專業要求極高，宋亦亭沒有舞蹈基礎，不可能真身上陣，只能找替身演員。

    只是宋亦亭似乎同自己的替身演員之間起了沖突，一小群人圍著導演你一言我一語，陣仗不小。

    舒黎抱著桃桃隔得遠遠的聽了一耳朵，似乎是對方嫌棄替身演員的皮膚太黑，身材也不夠好。

    沒一會兒，副導演無奈的聲音也傳過來：“亦亭，你都換了四個替身了，這已經是最好的了……人家天天游泳，黑點也正常……化妝師過來過來，多給她搽兩層粉！”

    副導演也頗有幾分苦不堪言，這劇組里個個都是關系戶，對著導演他們還有點敬畏，可對上他，這些人倒是沒了半點顧忌，什么氣都往他身上撒。

    只是這安撫仍不能叫宋亦亭滿意，她沉吟幾秒，然后道：“其實還有個更好的人選。”

    副導演揉著太陽xue，只希望盡快將這一出鬧劇了結：“你說你說，還有誰。”

    隔著層層人群，宋亦亭看向抱著桃桃坐在不遠處的舒黎，微笑道：“我覺得，舒老師當我的替身就挺好的。”

    此話一出，整個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臥槽！副導演差點就一巴掌拍過去，想聽聽這傻逼腦子里到底裝了幾噸水。

    小沈總可是這部戲的制片人，讓他的心頭rou給你當替身，發癔癥了吧？？？

    宋亦亭自然知道舒黎和沈晏之間關系匪淺，可她并不是那么在乎。

    這些人不過聽了沈家的名頭，便對著這位小沈總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實在是可笑極了……這位小沈總表面上看著風光，可其實不過只是個半點實權都沒有的軟蛋。

    宋亦亭知道沈家的偌大家業全都由他的大哥牢牢把持在手中，這位小沈總將來不過就是個每月領信托吃飯的紈绔二代，有什么好巴結的？

    至于這位小沈總捧在手心里的人，宋亦亭也并沒有放在眼里。

    想起自己同沈易之間不止一面的緣分，宋亦亭心中忍不住想，將來她的境遇還未可知呢。

    見在場其他人都沉默著，宋亦亭索性分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群，徑直走到舒黎面前，笑盈盈的模樣：“舒老師。”

    剛才的那些話舒黎已經聽見了，這會兒她臉上沒太多表情，只是朝對方點點頭，“宋小姐。”

    宋亦亭撥著頭發笑了笑，然后道：“舒老師，待會兒這場戲你就當一下我的替身吧……到時候等電影拍完，宣傳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帶上你的，這對你提升名氣也有好處，是不是？”

    舒黎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鐘意終于忍不住了，她用力翻了個白眼，“宋亦亭你腦子進水了吧？”

    沒等宋亦亭反駁，鐘意又繼續像只機關槍似的“吧嗒吧嗒”說下去了——

    “給你當替身？我看你真是發癔癥了！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想看就能看？

    我告訴你，想看舒老師跳舞，麻煩你先提前半年、老老實實去pob官網上蹲點搶她的演出票好嗎？

    你倒是隨處可見，哪哪兒都能看見你，上個廁所衛生巾上都是你的臉，你怎么這么忙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