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姜兄弟、姜兄弟!”確定姜武沒有被箭矢傷到,張義用力拍著姜武的臉輕喊。 姜武沒醒過來,他腰腹上的傷遇水又喝酒,引發了潰爛,身上的溫度正不停升高。 張義感覺到他的皮膚變得越加guntang,不由心焦。 不過好在他這地窖本來就不是為了儲物準備,卻是為了逃命準備,里面床鋪干糧都有,還有一壇子酒。 他干脆把姜武全身的衣裳都扒了,然后用擦酒的方式幫他降溫。 等他身上的高熱差不多退下后,又生火煮了一鍋粥。 地窖里生火,煙火氣散不出去,后半夜的時候,姜武直接被煙熏了醒來,他捂住口鼻,劇烈咳嗽著坐起來。看見張義打地鋪睡在床下,不由喊了句“張兄”。 張義睡得略沉。 姜武只道他是累了,倒沒在繼續叫。他下地穿好衣裳,摸到金牌時,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嘴角忽然微微勾起……借著燭火,看到一旁還有爐子鐵鍋,而里面白粥還算溫熱。他便舀了一碗墊肚子。 約摸過去一個時辰,張義醒了過來,看見他坐在床邊,先是咧嘴一笑,繼而詢問,“姜兄弟好些了嗎?” “好多了。”姜武頷首,頓了頓,又問,“不知這是哪里?” “是我在院子里挖的一個地窖,你倒下后,我趁著他們自亂陣腳,將你拖了進來。”說完,又憨笑了一聲,道,“不過姜兄弟真是好運氣,剛好帶了護身符出來。正是那附身符救了你一命。” “嗯,這護身符是我娘子送我的。”姜武說著,嘴角勾起的弧度莫名甜。 張義聞言卻是一愣,“姜兄弟你成婚了?” “大哥喚我阿武罷!”說著又道,“實不相瞞,我成婚很早,現在膝下一雙子女也有五歲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張義笑起來,沒將后面的話說出來。他不說,姜武只當什么都不知道。末了,又問起他。“張大哥以后打算做什么?” “四海為家吧。”張義說著,突然苦澀一笑,“我不像你,有妻有子,顧慮那么多,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管做什么,只要能糊口就好。” “張大哥若是不嫌棄,以后可以跟我干。”姜武發出誠摯的邀請。 張義一愣,“跟你干,你當廚子,我跑堂?” “張大哥說笑了。”事到如今,姜武終于肯表明身份,肅然道,“以前有要事在身,一直沒有跟你交過底,今日我們也算刎頸之交,再瞞你便不近人情了,老實說,我姓姜名武,今年已二十有五,曾在西北戰場拼了五年,后來因為搭救當今太子一命,班師回朝后,皇上便特封我為定國候,許降等世襲三代……” “你、你是侯爺?”張義縱然猜到姜武不是廚子,可也沒想到他竟然是堂堂侯爺,一下子瞪圓了眼睛,跪地道,“草民拜見侯爺,侯爺吉祥。” “張大哥。”姜武扶起張義,面上有幾分無奈,道,“我們是兄弟,無須在意這些俗禮。” “這怎么好!”張義還是不自在的很,“你是大官,我是草民,我們本來就是云泥之別。” 姜武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恩道,“什么侯爺草民,我姜武只知道,要是沒有你張大哥,我此番的差事定然是辦不成的,我的命也保不住,身份和性命相比,張大哥應該知道哪個更重要吧。” “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不客氣了,以后人前稱你侯爺,人后就稱你阿武。” 姜武嗯了一聲,表示同意。頓頓,又說起離開的事。 張義聞言,皺眉道,“我怕他們現在正滿山遍野的搜尋,我們一出去,就落入套子里。” “我也這么想。”姜武點頭,掃了眼地窖布置,道,“左右這里食物水源充足,我們便在這里住上一陣子,等元宵節當日,再設法離開。” 元宵節一到,士兵心里念家,自然松懈,便不會盡心盡力的拼命了。 張義點頭,“趁著這段時間,你也好把身上的傷養好。省得回去了,你娘子不悅。” 聽人提及婉婉,姜武心神一蕩,他是真的想她了。甚至有些后悔,那日與她不歡而散。他將手都放在左心口,那里放著她借他的護身符。 唇角微揚,他想,若是沒有這金符,那后果真是不敢設想…… 042 溫泉水滑洗凝脂 呆在地窖里,吃的東西好解決,最麻煩的是姜武腰腹上的傷口。傷口已經感染化膿,要是不及時醫治,再發起熱來,這條命恐怕還是保不住。 想到這點,姜武當機立斷,讓張義籠了篝火,拿起柴刀,在火上烤過后,直接將傷口附近的皮膚剜了下來,柴刀刀刃溫度極高,剜掉感染的皮rou之后,新露出來的rou遇熱蜷縮,倒是沒流多少血出來。 姜武咬牙忍著痛,從懷里摸出金瘡藥,倒上去后,從衣服撕了布條裹好。 張義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姜武扔掉柴刀,弄熄火,冷汗淋漓的朝他一笑,嘴唇蒼白道,“戰場上,草藥不夠用,都是這么來的,習慣了。” “兄弟是條漢子。”張義敬佩的說道。 姜武沒說話,自去床上躺著歇了。 地窖中暗無天日,只有幾個小孔隱約能看到天光,小孔每亮一次,姜武就在墻上刻一道痕跡。 刻到第九條時,元宵夜到了。 兩人摸黑出了地窖,只見附近已經被夷為平地,只有燒焦的黑色土地能證明,這里之前是有人住過的。 “走吧,張兄。”姜武看了張義一眼,提醒他。 張義嘆了口氣,跟姜武一起消失在密林之中。 密林之外就是官道,姜武吹了聲哨,不多久,他的坐騎靈越從遠處跑來,還帶著一匹母馬。 他上前摸了摸靈越的頭,翻身上去后,示意張義上另一匹馬。 兩匹馬噠噠跑開,轉眼絕塵而去。 出城時,守衛果然松懈。 兩人都在地窖里呆了多日,頭發散亂,胡子拉碴,牽著馬弓著腰,都沒有被認出來。 出城后,二人再次策馬狂奔起來。 完全不知,身后還綴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小馬的主子正是江小湖。 那些不熟悉姜武和張義的人會被他們拙劣的演技所欺騙,江小湖可不會。 她追著他們,又故意錯開一段距離。 直到天亮后,姜武兩人在驛站外停下。她才招搖的走過去,喊了聲“兩位大哥!” “小湖!”張義先開口,表情有些驚喜,“你怎么會在這里?” “跟著你們出的城。”她解釋了一句,然后目光灼灼的望向姜武,一字一句道,“姜大哥,我說了,我要追你一輩子,你擺脫不了我的。” “小湖!”張義是知道姜武的情況的,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道,“阿武已經有了妻兒,你這樣會令他很為難的,對姜夫人也很殘忍。” “張大哥,這事跟你無關,你不用管。”江小湖看了張義一眼,對他不向著自己很不滿意。 姜武從頭到尾都未開口,他徑直喚了驛丞過了,吩咐了幾句,扭頭就走。 江小湖不甘心,連忙追上。 驛丞給三人安排的是座兩進的院子,姜武進了正房,順便將門關上。江小湖被擋在了外面,表情難堪。可就是不甘心,她用力拍著門道,“姜大哥,你開門啊姜大哥,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姜大哥,你開門啊!” 姜武始終沒有開門,直到驛站的人將浴桶、熱水、衣物一應東西送來。 江小湖想跟著一起進去,卻被姜武攔住,他冷冷的看著她,詰問,“我沐浴你也要看嗎?” “我伺候你!”江小湖聞言,熱情道,“我擦背擦的可好了!” “出去!”姜武不跟她計較,直接將門甩上。 沒多久,屋子里傳來水花聲,一陣一陣的。江小湖知道,姜武這是在沐浴,想到他健壯的身子,孔武有力的臂膀……江小湖沒忍住,鼻間一股熱流涌出。 剛好這時張義從另一間房出來,看見她的模樣,訝然道,“小湖,你這是怎么了?” “我、我上火!”江小湖紅了臉,恨恨跺了下腳,轉頭跑遠…… 張義叩了下姜武的門,詢問,“阿武,我們什么時候啟程?” “跑了一夜,張兄先睡一覺,過午天氣暖和了再上路。”姜武應道。 他是迫不及待想回去,可不得不顧慮張義的身子,在陰冷潮濕的地窖里打了這么久地鋪,他現在必須好好歇歇。 張義“嗯”了一聲離開。 姜武沐浴后,換了干凈的衣裳,又刮過胡子,散著及腰的頭發往外走去。 院子里有樹,樹下擺著石桌石凳,他坐下后,才發現一旁的樹竟然是石榴樹。 看著石榴樹,他忍不住又想起婉婉。 石榴是多子多福的意思。 那婉婉…… 姜武勾起一絲笑,暖極了,正好落入去而復返的江小湖眼中。 她雙手背后,走上前來,在姜武肩上拍了一下,“姜大哥,想什么呢?” 姜武聽見江小湖的聲音,立刻收了笑,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沒作聲。 “姜大哥,你到底怎了?”江小湖被他冰冷的眼神凍到,有些委屈,“為什么從那次分別后,你好像就變了一個人……以前的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你是不是,是不是怪我哥將你趕盡殺絕?” “嗯。”姜武順著江小湖的話,說道,“我與你哥注定不是同一路人,你跟著我,除了兩相為難,不會有別的什么好結果。” “那你們就不能為了我妥協嗎?”江小湖抿著嘴抱怨。 姜武看了她一眼,肅然道,“為你妥協?這事你哥會,我不會。你最好記住了,除了自己的親人,其他人是不值得你付出生命的。” “為什么,姜大哥,那日在地下河里,你明明對我很溫柔,也沒有拒絕我,為什么一出來你就……”江小湖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人能有兩面。 姜武想起那日與她在地下河中徹夜相擁,無奈的嘆了口氣,“那日你為我豁出性命,我們又生死未卜,我不想傷你的心。” “那你現在就舍得傷我心了嗎?”江小湖紅了眼眶,哽咽道,“這么多年,除了我哥還沒有別的男人抱過我,牽過我的手,你抱了我,牽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抱歉。”姜武只能說這兩個字。他起身欲走,江小湖也起身,不要命的撲向他,抱住他的腰哭道,“不要走,不要對我說抱歉,姜大哥,你不要對我說抱歉。我不介意你有妻有子,我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就好了……算我求求你,你讓我跟著你。” “……”姜武沒說話,他用力,一根一根將江小湖的指頭掰開。 江小湖看他頭也不回,決絕而去,突然蹲在地上,放聲哭了起來。 張義原本在房里睡覺,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哭,他立刻睜開眼睛。 “小湖?”出了門,他意外的喊了一聲,走過去,蹲下身問,“你怎么了?” “不關你事!”江小湖帶著哭腔說道,眼淚流的更兇。 張義想了想,大概明白,估計又是為了姜武,嘆了口氣,勸道,“小湖,你還小,才十六歲,應該找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門當戶對的少年,阿武真的不適合你。強扭的瓜不甜,你這樣他會越來越厭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