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 冥界的冥后像廣場,有一群上了年紀的鬼,排列整齊,動作一致地,在跳廣場舞。 “嗶哩吧啦嗶哩吧啦吧啦嗶嗶吧……” 擴音設備播放的旋律節奏感非常強,很多路過的鬼聽見后,忍不住過去動起來扭兩把。 設備旁邊有個小臺,上面站著領舞者,她穿著大紅色皮衣,亮黃色喇叭褲,高跟中筒靴,一頭方便面式的燙發,在一群廣場舞參與者中,是絕對的焦點人物。 一段勁歌熱舞之后,旋律暫停了,領舞者拍著手呼吁大家:“今天到此為止,都回家做飯吧!” 鬼們積極響應,三三五五離去,熱鬧的廣場漸漸安靜下來。 領舞者坐在小臺擦汗,換上平底鞋,無意看了眼旁邊,驚喜:“柔柔?什么時候來的?” 張活柔走過去問:“爸在家?” “是呢,我現在就回去,你今晚留這里吃飯嗎?等會路過超市給你去買菜花。”領舞者想起什么,掏出手機自言自語:“我給你爸打個電話,叫他多做米飯……” “媽。”張活柔喊了聲。 張母邊打電話邊應聲:“啊?” 張活柔把她的手機拿過去,掛了線,說:“我回去再吃。” “哦,那下次吧。”張母說,“對了,前兩天碰見政務司的人,說你給一只女鬼辦了陽間居住證?” 張活柔:“嗯,找個幫手,免得老自己一個人。” 張母聽了這話,嘆氣,拉著女兒坐到小臺上,語重心長說:“柔柔,這幾年辛苦你了,一邊東奔西跑攢錢,一邊兼顧學業,我知道你壓力很大,找個幫手是好事,媽支持你。” 張母望向廣場正中,那邊有一座高達十丈的冥后立像,像身由白玉雕成,精工細啄,栩栩如生,被稱為絕世容顏的臉溫和地笑看眾生。 看著看著,張母不由得又嘆氣:“我們家這個債啊,真是莫名其妙倒霉催來的!” 張父張母曾是風水師,靠幫人看風水,做做趨吉避兇的法事來糊口。 不過他們屬于半桶水的水平,平時以三分哄三分騙加四分運氣行走江湖。結果某次攤上大事,幫一戶主看宅時遇上真正的猛鬼,被害至死。 他倆來到冥界,張口就說要見冥王。 冥王那時恰巧無聊,需要找點樂子來打發時間,于是在冥王殿接見了張父張母。 張父張母宣稱自己的祖上與冥王有八分一的血緣關系,求冥王看在“一場親戚”的份上,放他們還陽,因為家里還有未成年的女兒需要他們撫養。 冥王閑的,叫鬼差去查族譜,一查查了三天,還真給張父張母查出那么一丟丟裙帶關系來。 之不過,那個關系是個大坑—— 張父張母的祖祖祖上,竟是當年與冥王搶老婆的表表表弟,還借了冥王五萬冥幣,沒還! 冥王拍案而起,要追討當年的債。 張父張母目瞪口呆,又連忙東拉西扯想與那個坑爹的祖上撇清關系。 如果只是欠錢,冥王隨時可免,畢竟那是陳年舊事,區區五萬冥幣也不足掛齒。 偏偏對方的祖祖祖上是當年的情敵,不見猶自可,一見火遮眼,冥王咽不下那口氣,要追究到底。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加上自己作死在先,又身在冥界,張父張母不得不認命。 然而,當年的五萬冥幣,到他們這一代,已飆值至500億冥幣!而且冥王下令,若不還清,十八層地獄,三十六種酷刑,隨時侍候! 張父張母聞言后,卒! 第14章 整整500億冥幣,折合陽幣5千萬,對本來只是小康家庭的張家來說,除非中了彩/票,不然想還清,等做夢去吧。 何況張父張母已經身死,被以“愚弄冥王”的罪名收押在牢,出于父債子還的原則,這債項自自然然落到他們的女兒張活柔頭上。 冥王本人在意的不過是一口氣,而不是這筆欠了幾萬年的債,他大筆一揮,將債項納入國庫,歸由財政司管轄。 是以,擔任財政司司長的三太子閻冽,拿到記錄張家欠債的卷宗,負責執行追債討債,成為張家的頭號債主。 在牢里的張父張母兩天三回地抱頭痛哭,一邊抱怨倒霉,一邊替女兒憂心。 誰知吃了幾天牢飯之后,對他們呼呼喝喝的牢卒忽然轉性,恭恭敬敬地打開牢門,歡送他們出獄。 張父張母不明所以,抱在一起瑟瑟發抖,一步都不敢邁出牢門。 后來他們被接到三太子府,才得知女兒正在跟三殿下談戀愛??!! 三殿下向冥王說理,欠債當然要還,也需要時間去還,但能不能免去張父張母的牢獄之災?畢竟他們的牢獄罪名全因冥王心情而定,再者他們很有可能會是冥界的未來親家。 三殿下完美地繼承了冥后的絕世容顏,冥王最疼愛這個兒子,準了。 于是乎,張父張母得以在冥界自由活動。 他們原本打算在冥界做些小買賣,能掙一千是一千,幫補女兒。他們的看家本領——“看風水”,在冥界無用武之地,他們唯有改行,一會開小食肆,一會開服裝店,一會來個雜貨店,可到頭來,全部虧本。 張活柔那時與閻冽熱戀,每天過著心花怒放的日子,看什么都舒心順眼,做什么都覺得沒難度,她豪爽地說:“行了,你們人都死了,就好好享福吧,還債的事,我來搞定!” 張父張母聽了倍兒感動,瞧瞧,女兒懂事了,他們死得冥目! 女兒與閻冽戀愛后,在冥界備受恭敬,平日再兇神惡煞的鬼差一見到她,溫和得像紳士一般,有禮和善。 張父張母在冥界也頗受優待,比如他們居住的樓閣,是閻冽私人贈送的,他們要做生意,辦手續的速度比別鬼都快,其他鬼見了他們,無不客氣又欣羨。 這樣的舒服日子過久了,容易習以為常,然后飄飄然。 某日張母無意說了句:“柔柔,三殿下這么關照我們,說不定那筆欠款,他也能有辦法。” 女兒聽了之后沒出聲,張母也就沒放心上。不料過了幾天,女兒毫無預兆地要求閻冽給開后門。結果不僅后門沒走成,女兒與閻冽還因此鬧分手了! 這件事在冥界鬼盡皆知,張父張母一邊責問女兒為什么做事這么魯莽,一邊提心吊膽。閻冽與女兒分手了,哪會再給他們撐腰?如此一來,冥王會不會把他們逮回去坐牢? 徨徨不安了一段時間,張父張母發現除了女兒把長發變成短發之外,其余的好像沒什么變化。 女兒恢復單身后,絞盡腦汁去研究賺錢的法子,可一個高中未畢業的女孩,父母又沒有什么經商頭腦可遺傳,能想出什么發財大計? 最后女兒只好找堂哥張活剛幫忙。 堂哥經營了一家叫“剛剛”的房屋中介,生意不好不壞,叔叔嬸嬸過身后,他時常關照堂妹。 堂妹問他有什么法子能賺許多許多錢時,他反問:“‘許多’的定義是?” 張活柔舉起五只手指:“5億。” 張活剛哈哈哈的:“你說的是冥幣吧?” 張活柔將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告訴了他,他依舊哈哈哈的,不信。張活柔帶他走了一趟冥界,他信了,也被嚇得高燒了半個月。 當時“剛剛”有一套房源,快半年了都賣不動,因為每次去看房,房里的環境都陰深深的,有怪聲,有怪影,甚至有怪事。詭異得,不光買家看房客,就連張活剛這種當中介的,都不敢逗留,更何況買? 戶主沒辦法,不得不降價轉讓,降到比市場價少了一半有多,張活剛好奇了,百般打聽原因,戶主這才道出真相——原來那房子出過人命,是兇宅,里面八成有鬼。 張活剛暗里打寒顫,呵呵地敷衍會盡力推銷。 戶主當真話去聽,天天追著他問。 某天張活柔恰巧在場,張活剛應酬完戶主,對她吐槽:“我去!有鬼的兇宅誰敢住?我要是幫他賣出去,這么缺德,肯定折壽!” 張活柔問:“有鬼的兇宅很可怕嗎?” 張活剛斜眼她,認為她在說廢話。可轉念一想,等等,這堂妹不時出入冥界,見鬼多過見人,還跟鬼談過戀愛…… 張活剛越想越感覺了不得,他好像一不小心摸出一條很有戲的發財大計! 他將計劃寫成ppt,找堂妹一起研究:“你去找鬼談判,把他勸退,我來負責賣房,賺中間差價!” 張活柔舉手贊成! 然而事情哪有這么容易,張活柔第一次接手任務,別說談判了,她連鬼影都看不見,只有被鬼耍的份。那些鬼跟冥界的很不一樣,完全是流氓地痞乃至惡霸的德性,蠻不講理,無法無天,兇殘無比。 陽間居然有這樣的鬼在作威作福,張活柔怒了,找閻冽要求他提供援助,以便她替天行道。 那時是她與閻冽分手三個月后第一次見面,一如既往白衣銀發的閻冽,端著茶杯看了她半天,不喝茶也不哼聲,臉上說不清是什么表情。 張活柔催他:“快給個話!” 閻冽放下茶杯,涼涼淺笑:“你這是要替天行道,還是想趁機倒賣房產賺錢?” 張活柔皺緊眉瞪他:“我趁機賺錢又怎了?賺到的錢不都是給你嗎?!” 閻冽輕挑白眉,又看了她片刻,答應了。 半個月后,他給了她一把桃木劍,和幾種符紙,再手把手跟她講解和練習如何使用。 張活柔客套地道謝,閻冽說:“不用謝,收費的。” 張活柔:“……” 有了武器,張活柔再次殺上那戶兇宅。她按照閻冽教的方法,一步步cao作,雖然有點笨拙,還受了傷,但磕磕碰碰地總算把兇宅內的鬼“請”走了。 事后張活剛半信半疑,他再去查看那戶房子,驚喜地發現房子給人的體感好了不少。他聯系新舊買家看房,幸運地不出半個月,房子順利賣出去了,他的“剛剛”中介從中賺了一百多萬的差額! 張活柔和張活剛高興壞了,五五分賬后去吃了一頓生猛的海鮮慶祝。倆人還喝了酒,醉熏熏地唱著歌回剛剛房屋中介,卻見一身白衣一頭銀發的閻冽本尊,面無表情地坐在辦公桌的電腦后。 他掃了眼張活柔額頭上綁著的繃帶,說:“受了傷還吃海鮮,真是百無禁忌。” 張活柔一張臉都醉紅了,嚷嚷:“我們賺錢了,我樂意!” 話剛說完,她身子發軟,眼皮沉重地閉上,整個人醉倒下去了。一張辦公椅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后,準確無誤地將她接住。 閻冽的目光轉向張活剛。 張活剛自看到他就莫名的慌張與恐懼,不敢亂動。 這位堂妹的前任,長相出奇的英俊,可他并不是人,他是鬼!還是鬼中太子!他的氣場不怒而威,身上有一股自冥界而來的肅冷,站在距他不到兩米之遠的張活剛,感覺快要被凍住! “堂哥,是吧?”閻冽頗為客氣地喚了聲。 “是是。”張活剛不敢不應。 閻冽極淺地笑了笑,平和地問:“你知道活柔家欠冥界錢嗎?” 張活剛拼命點頭:“知道知道!” 閻冽:“知道她拿的武器是我給的嗎?” 張活剛:“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