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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被獨居女殺手看上在線閱讀 - 第19節

第19節

    衛莊掌心握著她剛才擲出來的飛刀,刀身嵌入掌心,血啪嗒啪嗒的順著指縫落在地上,他將那柄刀狠狠的摜在地上,冷笑道:“妓|女和嫖客?你可真會說話。”

    他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暮色中。

    練月彎腰去撿起自己那柄小刀,才發現刀上全是血,她意識到那是誰的血,心頭猛地被一揪,又去看衛莊剛才站的地方,那里也有一灘血,她像被誰的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似的,渾身都疼了起來。眼淚啪嗒一下,落在地上,合著夜色,在地上暈成一個模糊的淚點。她揉著心口,回到堂屋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還沒有掌燈,她摸索著在床上躺下來,也沒有脫鞋,拉了被子蓋住自己。

    這床上到處都是劍客的氣息。

    其實很想被他摟在懷里,很想被他親,被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沒關系,只是如果這樣很快會讓他厭倦的話,那她就要忍一忍了,她想跟他長長久久呢。雖然她說自己像個妓|女,可她并不想像一個妓|女那樣,被隨意的拋諸腦后,然后永遠不被記起。

    冬夜漫漫,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哭一會兒,睡一會兒,然后在夢里邊也會哭醒,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又腫又澀,像個核桃似的。

    天亮了之后,起了床,才注意到北窗下的書桌上有本書,書下壓著一張紙,紙上留著一行字。那是衛莊留的,他的字,寫得龍飛鳳舞,特別漂亮,像他的劍一樣。內容很簡單,說他去平昌府了,晚飯回來吃。

    她忽然又哭了。

    原來他不是忽然消失又忽然回來了,他給她留了字,只是她沒看到,所以朝他發了脾氣,把他氣走了。眼淚滴落在紙上,將墨跡暈開,像打翻的茶漬。

    她的劍客這么可愛,而她那么可惡,簡直罪無可恕,可是那一瞬間她下了一個決定,她決定賭一把。

    他的前半生,應當是花團錦簇的,什么好的風景都見過了,什么深刻的經歷都有,她想在他心上博出一席之地,便只能破釜沉舟。

    練月把衛莊的衣物和傷藥收拾了一下,又算了算他在這里待的日子,也不過六日罷了,收他五十兩,剩下的一百五十兩給他退回去吧。

    收拾完之后,她便出城去了,路過城門時,在那吃了一碗餛飩,然后租了一匹馬,牽著馬,出了城。

    半個時辰之后,她到了那片竹林。

    秋季灰撲撲的竹子,到了冬季,已成黑乎乎的竹子。

    練月穿過這片黑乎乎的竹子,遠遠的看到灶房冒出來的炊煙,院門也是敞開的,她便走了進去,竹屋的門也是開的,但她沒有直接進去,而是抱著衛莊的衣物,拐去灶房。

    灶房像著了火似的,全是濃煙,練月還沒走進去,這濃煙里便沖出了一大一小兩個人。估計是煙迷了眼睛,看不清路,還撞到了她。

    練月連忙扶住。

    是個美人。美人一襲白衣,五官俊秀,長發垂膝,只是臉上被煙熏的東一道西一道的。

    美人和身后的小丫頭跑去伽藍樹下,遠離了濃煙,扶著樹杈子咳了好一會兒,方才止住。

    美人的咳嗽止住之后,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被熏出來的眼淚,看了看練月,又看了看她手中托著的包袱,包袱角里露出一點衣物,美人便自動領悟了,她道:“你是成衣店的人?那位爺還沒醒,你把衣服交給我就成。”說著給小丫頭使了個眼神,小丫頭便去接了。

    練月抱著衣服沒動,而是問:“你是?”

    “我是?”美人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皺眉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道,“我是衛爺請的廚娘,來給他做飯的。

    練月當然不會信,她沒見過穿著如此風雅的廚娘,也沒見過生不著火的廚娘。

    美人見練月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自己,便嘆了口氣:“姑娘別不信,我說的都是實話。”

    美人的衣服穿得不是很妥帖,衣襟有些松散,脖頸上露出了一點殷紅的鞭痕來,美人察覺到了練月的目光,低頭一看,趕緊合了合衣衫,道:“姑娘若是不信,在這等會也成,我去叫他。”

    練月已經猜出來了,她不是廚娘,她是妓|女,而且看模樣和舉止,不是花魁,也差不離。

    練月道:“不用了。”她把包袱交給小丫頭,又從袖子里摸出之前準備的銀票,交給她,“多退少補,這是一百五十兩銀票,你交給他吧。”

    說完轉身就走,那美人忽然道:“等等。”

    練月的腳步猛地扎住了。

    美人踱步到她身前,道:“你不是成衣店的人。”思索了一下,“讓我猜一猜,你是衛爺的相好?”

    相好?心頭被猛地一刺。什么相好,她不過跟她一樣,都是他的妓|女罷了。

    她沒有看不起妓|女的意思,無論殺手也好,妓|女也好,都是下九流的職業,誰也沒比誰高尚,她只是不想被忘記罷了。

    美人見她不說話,就又自動領悟了,她道:“你別難受,這位爺呢,花了一百兩將我請過來,除了讓我倒了兩杯酒,晚上讓我睡在他身邊,早上讓我給他做飯之外,啥事也沒干。”頓了頓,“這城里拿劍拿刀的爺,我伺候的多了,八條腿的癩蛤|蟆好找,不碰葷腥的男人,我倒是沒見過。很難得了,姑娘好自珍惜吧。”

    練月道:“跟我沒關系,我就是來送衣服。”

    美人似笑非笑道:“你是來干什么的,我管不著,不過我可告訴你,昨天晚上,他沒少喝酒,那身上的傷和手上的傷,嘖嘖。”頓了一下,頭歪到她耳側,悄聲道,“姑娘還是留下來吧,留下來,我就不用給他做飯了,讓不會做飯的人做飯,這不是為難人么。”

    第二十九章

    白衣美人進了竹屋,出來時,小丫頭給她披上了披風,見練月還在樹下站著,笑道:“姑娘,我就先走了,你可別恨我,我這也是為了討生活。”

    白衣美人走了之后,練月將院門關了上,又進屋去,將屋門也關了上。

    里屋的竹桌上歪倒著空酒壺,杯中還有殘酒,桌腳擱著酒壇子,她彎腰將酒壇子撈起來,打開封蓋,咕咚咕咚喝了一些。

    本來一直背對著她躺在床上的衛莊,聽到這番大的動靜,終于還是忍不住翻身過去瞧。

    喝酒像喝水一樣。這么咕咚咕咚的野蠻樣子,倒真是有點殺手的意思。

    她喝了幾大口酒之后,把酒壇擱在桌上,又掏出手絹,細細的擦了擦嘴角,方才把目光移到床上去看他。

    衛莊早她的目光一步,已經又背了過去。

    練月脫光自己的衣物,鉆進了他的被窩里去。

    衛莊知道她進來了,也知道她此刻正光溜溜的躺在自己身邊,她身上那甜甜的桐花味混雜著酒香已經躥到了他鼻息中去,這是她的味道。她的味道,讓他喉嚨發緊,可他卻沒動,美人計也沒用,他不吃這一套。

    她的手很涼,手心里像是有汗,握住他的手臂,似乎是想把他掰過來。她又在發抖,他不太明白,為什么她會如此怕他,好像他會吃了她似的。她讓他想起師妹給他弄來的那幾只小兔子,她好像比小兔子還沒有攻擊性。瑟瑟發抖的時候,比兔子還可憐。他的心腸其實已經硬了很久,可每次她一發抖,他就憐意抖起,忍不住就想親親她,抱抱她。

    但是這次不能讓她得逞,要是讓她得逞了,他就太沒原則了,他動都沒動。

    她用力掰了兩下,發現自己沒有掰動,就急得有些哭了,她悄悄叫了他一句,很小聲,記憶中,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衛莊……

    欲語還休,他突然很想回身去看她,讓她對著自己再叫一次,等他這么想完,他發現自己已經跟她臉對臉了。

    他一轉過來,她就貼到了他懷里,他低眼瞧著她,盡量使自己的眼睛看起來冷一點,以起到震懾的作用,警告她不要亂來,他是個有原則的人,如果她亂來,他會把她扔出去。

    可這會兒她卻不怕了,像個找著對手破綻的機警獵人,忽然就親了上來,他……他握住她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把她推開。她閉著眼睛,神情專注而認真,他沒有使出力氣,可力氣還在掙扎,他告訴自己,現在扔還來得及。可下一刻就已經來不及了,她的舌頭鉆到了他口中,勾住了他的舌頭,他猛地握緊她的手臂,把她扔出去這個念頭早被丟到了九霄云外。他現在只想把她扯過來,再扯過來一點,和自己緊密貼合。

    他握住她的腰,把她抵在身下,想要吻回去,可她好像知道呢,她握住他的肩頭,不讓他有機會,她今天格外執拗,怎么都不允許他占一點便宜。

    作為一個劍客,他早習慣掌控任何事,越是遇到難纏的對手,他越有耐心,他的手一路揉捏,她的身體起了一層薄汗,黏黏膩膩的,她的呼吸越來越重,她快要潰敗了,他知道,她也知道。

    她無法忍受了似的,忽然停了下來,她緊緊抵著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進攻。他也停了下來,她臉頰緋紅,額頭上有一層薄汗,連鬢邊的發絲都濕了,他將她的發絲一絲一縷的別在而后,壓低聲音,明知故問:“怎么了?”

    她的瞳仁晶亮,像春水一樣,她道:“你受傷了。”

    他腦子反應有些慢,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握著他的雙臂,將他壓倒了。

    她壓低身體,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受傷了,這次就讓一讓我吧。”

    聲音很小很輕,除了他,好像連她都不允許被聽到。不知道為什么,衛莊忽然覺得自己臉上涌上了一股熱意。

    她又吻了下來,她的發絲滑下來,落在他頸側,他扶著她的腰,坐起來,扣住她的薄背,將她摟入懷中,她像根被煮透的面條一樣,軟軟的,滑膩的,掛在他身上。他抵著她的額頭,啞聲道:“月娘,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高興了,又突然不高興了,我猜不出來,如果我讓你不痛快了,你直接同我講好嗎,我不太擅長這個。”

    好像只有在床上,他才肯說點軟話,床下從來不會。或許是在床上,他對這個世界的防備之心是最低的吧。

    練月緊緊的將他纏住,只是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他不是不擅長,只是不愿意,他不愿意再花心思,所以他不猜,真是個狡猾的人。

    她其實有很多手段,無論是殺人還是在床上。因為她曾經是個殺手,也是個玩物。所有學問都是這樣,接觸久了,自然感觸就深,做得多了,熟能生巧,她又不是笨小孩,她要拿手段伺候人的話,她用舌頭就能將他送往極樂。

    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她要讓他牢牢的記住這一天。

    后來,衛莊摟著她沉沉的睡了過去,等他睡著之后,她就小心翼翼的從他懷里爬出來,穿上衣服走了。

    回家洗了個澡,穿戴整齊之后,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城門口找蔡婆。

    蔡婆一見到她,簡直眼前一亮,拉著她,像打量新娘子似的,上上下下的將她打量了一圈,夸道:“月娘,這樣穿多好,我就說嘛,你是最適合紅色的人,保準叫他見了一次,就魂不守舍。”

    練月笑道:“大娘,你說什么呢。”

    蔡婆笑得含混曖昧:“大娘笑你好事將近。”

    練月配合著抿嘴一笑,道:“大娘還沒跟我說到底是誰呢?”

    蔡婆嗔怪道:“提前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但大娘敢打包票,月娘啊,你絕對會滿意。”

    練月笑著搖頭:“這的人我都認識,大娘不說我也猜得出來。”

    蔡婆神秘的搖了搖頭:“這人雖住這片兒,但月娘你定不認識。”

    練月來了點興趣:“那他是新搬來的?”

    蔡婆剛要說,但忽然發現練月在套自己的話,立刻住口,嗔怪道:“你這死丫頭,都說了,現在不能說。”

    練月笑了:“好好好,不說不說,反正等會就見到了。

    見面的地方就約在對面的茶鋪,練月和蔡婆話罷便一起去了茶鋪,先點了茶和一些小心點。

    她們進去沒多久,一個穿著藏青粗布衣的男人,也進了茶鋪。

    蔡婆見他進來,立刻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練月最先注意到了他的右腿,因為這個人的右腿是跛的。順著這條腿,練月一路往上看,看到他的臉之后,練月吃了一驚。這一驚比看到他跛的右腿還要吃驚。

    韓厥。哦,不,不是韓厥,因為她沒見過韓厥。但這個人長的好像韓厥,確切的說,這個人長的好像她想象中的韓厥。那個她憑著自己的想象,在紙上畫出來的韓厥,也就是前幾天衛莊從《天闕奇談》中看到的那張畫像。

    她畫的那個韓厥,明明是假的,是不存在的,五官都是隨意組合的,可沒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會對應到她的想象。雖然不至于完全對應,但這五分的相似,已讓練月驚詫不已了。

    只是想象中,長成這樣臉的韓厥是個不可一世的驕傲劍客,而眼前這個人則是一個市井間的販夫走卒。

    蔡婆跟人寒暄完之后,見練月一直對著人發呆,便揪了一下她的袖子,練月這才猛地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沒聽清似的,問:“你剛才說什么?”

    對面那個男人溫和的笑了,道:“在下葉湛。”

    練月道:“不是沛國人?”

    葉湛道:“穆國人,前些日子剛到太平城。”

    練月點了點頭,就沒話了。

    這時候蔡婆趕緊補了上來,招呼兩人坐下,又相互給兩個人仔細介紹了一下對方。

    葉湛,剛搬來太平城,住在蔡婆家隔壁,家中還有一個meimei,兩人在西街開了一家包子鋪,蔡婆說,他家的生意可紅火了,每天早上去買包子的人都要排老長的隊伍。說完拍了拍練月的手,說讓她有空可以去試一試。

    蔡婆給練月介紹完葉湛之后,又開始給葉湛介紹練月,說練月如何賢惠,如何會持家,孤身一人如何可憐招人疼,說有多人過來給她說媒,是這一片頂頂有名的素美人……說完之后,她老人家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小葉,那意思是說,好好珍惜,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

    期間練月和葉湛都沒說話。蔡婆說完之后,喝了杯茶潤口,看兩人的神色,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找了個借口,說要出去看攤,就撤了。

    蔡婆走后,兩人一時也沒話說,就一直坐著喝茶。

    葉湛見練月的目光會時不時的落在自己右腿上,便開口解釋,順便打破了沉默,道:“小時候淘氣,從樹上摔下來,腿就斷了,希望姑娘不會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