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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被獨居女殺手看上在線閱讀 - 第16節

第16節

    第二十五章

    衛莊說的那一堆菜名,有些練月連聽都沒有聽過,別說做了。

    她唯一能做的,大約就是紅豆粥,因為家里還有一些紅豆。至于蓮蓬豆腐,豆腐今天早上倒是買了一塊,但那個什么蓮蓬豆腐,她并不會做,而且也沒蓮蓬,水煮豆腐還差不多。而奶汁魚片,魚倒是有,奶汁魚片她不會做,最多給他清燉個魚湯。

    衛莊披著氈毯,跟著練月到了灶房。

    練月扶他在灶下坐下,又在鍋中加了水,放了米、紅豆和蓮子,先煮蓮子紅豆粥。

    她做這些的時候,衛莊要生火,但練月怕他扯到傷口,就讓他別動,等她來。

    她說讓他不動,他就沒動,一直坐在那瞧她。

    練月忙完上面,又蹲下去生火。

    為了防風雪,灶房的門一直關著,屋子里也沒點燈,雖然窗外有天光和雪光,可灶下還是有些暗。火生起來之后,就亮了一些,也暖和了一些。

    練月往灶里添柴的時候,他就在里邊默不作聲的瞧著她。

    剛開始練月沒在意,后來實在忍不住,就問:“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他卻不說話。

    練月見他不說話,也不等了,就繼續道:“你添柴的時候小心些,別扯到傷口,否則傷口裂開了,又得重新包。”

    見他還不說話,就嘆了口氣,道:“你別這么看著我,我是小門小戶出身,雖然后來在貴族府里當過差,但好多東西也只是聽說沒見過,更不要說做了。而且,這下雪天,食材也備不齊,紅豆粥,水煮豆腐,鯽魚湯,再加一個炒雞蛋,你就湊合一下吃吧。”頓了頓,“要是覺得沒辦法湊合,你好歹也說些城里有的,我出去幫你買。”又頓了頓,“還是說你師妹的酒樓里就有你說的那些菜?”

    衛莊把目光移回爐中,火已經燒得很旺了,火光映著他的臉,他面無表情道:“做飯吧。”

    她從火口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他,去切豆腐去了。

    做飯的時候,一個人在上面忙活,一個人在下面忙活,只是兩人都不在說話。

    吃飯的時候,也沒話說,只是安靜的吃飯。

    吃完飯之后,她洗碗,他看著,也不說話。收拾完灶房之后,她扶著他回堂屋去。

    之前不知道,現在有了對比,發現堂屋真是冷的要命。

    她扶他在床上坐下,給他蓋好被子,又出去把上一年買的炭爐從灶房的角落里扒出來,清理了一下,升起炭火,再吭吭哧哧的把它挪到堂屋的里屋,給他取暖。

    干完這件事之后,練月又開始煎藥。

    一天三次,每次熬藥都要花半個時辰。練月覺得自己這一整天除了熬藥,啥事都沒干。

    熬完藥之后,天已經黑了,她端著藥進里屋去,衛莊正靠在床頭看書。

    練月進來了,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練月把藥擱在床頭小幾上,走過去,歪著頭看了一下書封,是《天闕奇談》。

    她從地宮逃出來時,除了自己的長短劍,一棵雪靈芝之外,就只帶了這本書。

    長短劍是明雍送給她的,她用了這么多年,不舍得換;雪靈芝是十八歲那年,外出執行任務時,偶然得到的,便私自扣下來的。雪靈芝能解百毒,那時,她就已有逃跑的念頭了,她留下雪靈芝給自己作后路;《天闕奇談》是明雍和蕭珩去天闕城朝拜鄭天子時,給她帶回來的。是她帶出的,唯一一件沒有什么實際用處的東西。而且帶出來之后,她并沒有怎么看,甚至都想不起被塞去了那里。

    她奇道:“你從哪兒找到這本書的?”

    衛莊翻了一頁,道:“你自己的書,你不知道放在哪?”

    練月嗆他道:“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問的,我要是知道,問你干嗎。”

    衛莊這才把書放下,側身用左手從里側撈了一張紙,夾在指間送到她跟前,道:“書忘了在哪,但書里的人,你應該沒有忘吧?”

    練月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有些納悶,接過他遞來的紙張,打開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幅人物畫像,確切的說是一幅只有上半身沒有下半身的人物畫像,再確切一點說,那是一幅男人的畫像。

    畫畫的這個人,顯然畫工不怎么好,也沒有什么技巧,只是簡單的把人物輪廓描了出來,雖然畫畫的人畫工極差,卻不耽誤畫中人的挺拔,這一看就是個優秀的青年才俊。

    練月把畫像疊起來,收進袖中,道:“忘了。”

    衛莊神色莫辯的瞧著她:“你不記得的事情倒挺多。”

    練月道:“因為不值得。”

    “不值得?”他問,“什么不值得?”

    練月將藥碗從床頭小幾上端過來,一邊吹,一邊道:“一切都不值得。”

    “一切?”他又問,“也包括我?”

    她從善如流道:“不包括。”

    他問:“不包括是說值得還是不值得?”

    練月嘗了一下藥湯,還有些燙,她把他的左手牽出來,把藥碗擱在他手里,讓他暖一暖手,然后抬眼去看他:“值不值得,要經歷過才知道,沒經歷過的事情,你如何說它是值得,還是不值得的?”

    他道:“你判斷不出,那就說明它是不值得做,若是值得做,你一定就能判斷出。”

    練月道:“你是神明么?”

    衛莊沒說話。

    練月道:“你既然不是神明,也不能預知未來,那你怎么判斷一件還沒發生的事情,它到底值不值得做呢?”

    衛莊道:“我年輕的時候,遇到過一個賭徒,他說他從未輸過。”

    練月道:“我年輕時也認識一個人,他是個將軍,一生從未有過敗績,人稱常勝將軍,常勝將軍二十七歲那年,鄰國派兵攻打他的國家,兩國在邊境交戰,一生從未有過敗績的將軍,這次卻敗了,兵敗如山倒,后來他聽說鄰國的主將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娃,氣得一口血噴了出來,從此再也沒有上過戰場。”

    衛莊聽完之后,皺起了眉頭:“這是哪位將軍的故事,我怎么沒聽說過?”

    練月理所當然道:“你說的那個人,我也沒聽說過。”

    衛莊疑惑道:“怎么可能,巫贏不是穆國人么,你不知道?”

    六指巫贏,賭壇鬼手,一生從未有過敗績,所以人稱賭鬼,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她怎么會不知道。

    練月“哦”了一下:“原來你說的是他。”

    衛莊皺眉思索道:“但我的確沒聽說過常勝將軍的故事,他叫什么,哪國人?”

    練月顧左右而言他:“喝藥吧,再不喝就涼了。”

    他一動未動。

    練月有些心虛,她起身走到窗下的書桌前,以一種做錯了事情的小伏低姿態道:“我以為你是隨口編的,所以也就隨口編了一個。”

    衛莊道:“我從來不編故事。”

    練月低聲嘟囔道:“其實我也不怎么編,就是偶爾編一個。”

    衛莊把藥碗放在床頭小幾上,道:“你過來。”

    練月偏了身子,道:“不要。”

    結果這句話才剛出口,衛莊就掀開被衾下了床,嚇得練月猛地退到了墻根上去,正要穿過里屋和外屋之間的擋風帷幕,溜出去,卻沒來得及,就被衛莊用手臂圈在了墻上。

    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衛莊用左手的大拇指捏住的下頜,道:“睜開眼。”

    她條件反射似的搖頭拒絕。

    衛莊道:“你怕我?”

    練月搖了搖頭,可她緊縮的身體卻出賣了她,她怕他。

    衛莊道:“為什么怕我?”

    練月否認道:“我沒有。”

    衛莊道:“以前沒有現在,現在是有的,為什么?”

    她默了一下,低聲道:“以前覺得自己懂你,現在覺得自己不懂了。”

    衛莊愣了一下,道:“我什么地方讓你不懂了?”

    練月從他手臂下鉆了出去,站在他手臂外,不跟他靠那么近,也不看他,只輕聲道:“都不懂。”

    他皺眉瞧著跟自己錯開的她,那么想遠離他的她,道:“我是不是又嚇到你了?”

    練月沒說話。

    衛莊道:“我原本以為......”以為什么也沒說出來,而是走回床邊,端起藥碗,把藥喝了,然后坐下來,彎腰用左手撈起鞋子。他受了傷,還傷得那么重,可似乎一點都不耽誤他做事。

    她愣愣的看著他在穿鞋子,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又要走了。他總是這樣,一言不合就走。

    她靠在墻上,只覺得渾身冰涼。

    他穿好左腳之后,去穿右腳時,卻又停了下來,把目光瞧向角落里的她,道:“之前有人同我說過相似的話,可最后還是背叛了我,我一直沒有弄懂那是為什么。為什么一個人愿意為我去死的同時,卻還要背叛我,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懂,我也不太懂你,所以我出去想了想。”

    練月忽然覺得自己身體中的血又流動了起來,緩緩的,慢慢的,她活了過來,她能走動了,于是她走過去,跪在他腳邊,仰頭瞧著他:“那你想明白了嗎?”

    他看著她,卻搖了搖頭:“我覺得這不是一件速成的事情,想要弄明白,可能需要慢慢來。”

    她把他穿上的那只鞋子又給脫了,扶他坐進被窩中去,輕聲道:“今天夠折騰了,別再亂動了。”

    衛莊瞧著她,她垂著眸,眼角紅紅的,一副受了驚嚇但又很快鎮定下來的樣子,因為鎮定的太快,臉上還殘留著瑟縮的痕跡。她似乎總是這幅模樣,瑟瑟發抖卻又鎮定。他其實不大能想象她殺人的樣子,他說句話,她都怕得瑟瑟發抖的女子,她到底是怎樣殺人的。他唯一能想到的,大約就是她的瑟瑟發抖其實是種假象,是迷惑對手的一種手段,當別人開始輕視她,覺得這樣一個小丫頭片子能有什么威脅的時候,她再撲上去將對方一口咬死。

    第二十六章

    屋子里有了炭盆,稍微暖和了一點,衛莊靠在床頭,繼續看那本《天闕奇談》,練月則拿了針線,在燈下補他的衣服。

    衣服補了一半,練月忽然停住了,因為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收了衛莊的銀票,包他食宿,那么問題來了,家里只有一張床,她怎么辦?想了一會兒,她忽然擎了一盞燈,穿過外屋,到西邊的里屋去了。

    堂屋是連通的三間,東里屋,外屋,西里屋。東里屋是練月睡覺的地方,和外屋用帷帳隔開。外屋是正屋,供著佛龕,置著八仙桌。西里屋和外屋則用屏風隔開,里邊放的是一些雜物。不過據說這西里屋原本是充作書房用的,所以窗下置著一張榻,是供人小憩時用的。自從西里屋被練月改做雜物間之后,榻就一直閑置著沒用,現在湊合著當床用,也沒問題,雖然肯定沒床舒服。

    好在昨天她打掃整理房間時,將西里屋一并整理了,這會兒倒也不用大動,只鋪好被褥就能睡。

    她回到東里屋,打開柜子,拿了一床被衾和一床褥子,抱著就要走,衛莊有些奇怪:“你在干什么?”

    練月托著兩床被褥,兩床被褥摞起來,高高的,把她的臉都擋住了,她隔著被褥和衛莊對話:“我去鋪床。”

    他皺眉瞧著擋住她的被褥道:“你鋪什么床?”

    練月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睡覺的床啊。”

    衛莊指著自己身下道:“這難道不是你的床嗎?”

    練月雖然看不見他,但知道他在說什么,她回答道:“從今天晚上起,它就暫時歸你了,我睡那邊的屋子。”

    衛莊有些無法理解:“你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