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開車？”兄妹倆萬萬沒想到，大順死活瞞著的居然是這個。

    “我沒學過車，雖然不知道那些喪尸都哪里去了，但在車里總比在外面安全，我是絕對不會下車的，你們就幫幫我吧！只要把我送到欣榮小學就行了，那里也是真的有藥店，我沒騙你們。”他說來說去還是要去欣榮小學。

    陳宇馨又看了一眼那輛商務車的構造，搖了搖頭：“你不會開車，怎么可能讓你老婆買車？你要么說實話，要么下車，我朋友還在等我們接應，沒空跟你磨嘰。”

    這種大男子主義的人，剛剛還在說著女孩子不應該學開車，現在又說車是他老婆的，根本就不符合邏輯。

    “我說的都是實話……好好好，我還有事瞞著你們，我，我……”大順滿臉通紅，“我”了半天才好像下定決心一樣吐出幾個字，“我是倒插門。”

    ……

    …………

    “就是上門女婿。”見兄妹倆沒作聲，他還解釋了一下。

    “知道了，然后呢？”陳宇楊和陳宇馨一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后座這個趕不走說話還顛三倒四的男人十分煩躁。

    “就……我剛剛都是騙你們的，我在家里沒有話語權，我老婆說了算，她比較兇，這附近街坊都知道，我上車的時候說那些話就是給自己撈點尊嚴，都喪尸末日了，沒人認識我，我老婆也不在，我……”

    “你老婆去哪了？”

    “……接小孩去了。”

    “說真話。”

    “變喪尸了。”

    戳一下才動一下，但大順磕磕碰碰，也把昨晚發生的事說了個完全。

    原來喪尸爆發的時候，夫妻倆都在店里，他接到了女兒的電話，說老師把他們關在教室里，讓他們和家里面聯系來接他們。

    “爸爸，根本就不是拍電影，老師剛剛變成喪尸了，在門外互相打架好可怕，東東他們不信想要開門，被六年級的哥哥們打了，地上好多血，老師好像發現我們了，爸爸爸爸，你快來救我呀！”

    欣榮小學是一所私立小學，設有校車，每天上學放學根本不需要家長去接。

    大順一開始并不相信女兒說的話，以為是老師教唆的胡言亂語，他老婆搶過手機聽了一會，卻是面色嚴肅，拿起車鑰匙就說要去學校接女兒。

    因為當時晚餐才做了一半，店里也有人在，他阻攔了一下表示把飯做完再去，他老婆就不樂意了，跟他吵了起來，之后一個人跑過去打開車門，坐進車里。

    他生著氣沒去理會，店里還在挑東西的人突然驚叫一聲，往店里面躲，幾只燒得guntang的烤鴨飛進來砸得店里到處是油。

    大順抬頭正要罵，就看到停在對街的車里，他老婆被人揪著頭發從汽車里面拖了出來，扔在地上，嚇得趕緊從柜臺里面出來去救人。

    也就十幾秒的功夫，外面尖叫聲打雜聲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哪哪都有，他沖過去把他老婆扶起來，夫妻倆躲進車里，他老婆啟動車子，他拿起手機給女兒打電話，發現已經打不通了，急得不得了。

    “我打了好幾次電話才發現我老婆還沒開車，轉頭催她，結果才一扭頭，她就掐過來了，她那眼睛，太可怕了，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她這么恐怖的樣子，我和她扭打到車外，隔壁小余過來幫忙，她轉而去掐小余，一口咬在了小余的脖子上，撕下來一大塊rou，血噴了這么遠。”

    大順比劃了下，一臉的心有余悸，拉下羽絨服的拉鏈給兄妹倆看脖子上的掐痕，幾道指印清晰可見，還有三個指甲摳出來的血窟窿，周圍一片淤青，看著都疼。

    “真的是喪尸，除了死地上的，那些被咬傷抓傷的都變喪尸了，跟電影里面一模一樣，我想著我被我老婆抓傷了，一會變喪尸肯定會身不由己去禍害人，干脆把自己關進了后備箱里面，沒想到我在里面窩了一整晚都沒有變，外面也安靜了，一直到你們過來開車，開后備箱，我以為是喪尸，當然要自保，傷了小兄弟真是對不起，你們就送我去欣榮小學吧，我女兒還在等我救她呢！”

    大順說完，非常誠懇地看向后視鏡中陳宇馨的臉。

    陳宇馨靠著椅背，眼鏡覆蓋在臉上，陽光下有些反光，看不清情緒，也不說話。

    陳宇楊倒是點了點頭：“這次不太像編的。”

    “絕對不是編的！”大順用力搖頭，雙下巴上的肥rou不停甩動，滿臉真摯。

    “既然不是編的。”陳宇馨眨了下眼睛，幽幽地問，“你一開始為什么不說清楚，要騙我們？”

    兄妹倆一個從后視鏡，一個轉頭，盯住了大順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只見他原本就紅著的臉更紅了些，變成了豬肝色：“我怕你們不肯送我過去，干脆想裝得強勢一點，結果沒什么用，都被你們識破了，我沒什么本事，也不敢殺……喪尸，怕你們覺得我是個累贅，直接把我趕下車，我腿腳不靈便，肯定打不過小兄弟的。”

    他是從商務車后備箱直接摔下來的，還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兄妹倆隨后就回了車上，真沒注意到他的腿，現在他自己一提，陳宇楊才發現他的鞋子看起來一只大一只小。

    大順索性把穿著大鞋的腳放到膝上，往上撩起褲管，露出了一截銀色的假肢。

    “現在你們相信了吧？我老婆變成喪尸之前心心念念就是去接女兒，我女兒那通電話也說了老師把他們關在教室里，里面還不止一個班的學生，肯定是在那間大禮堂的教室，不管他們是……死是活還是變成喪尸，我都要過去看看的，這是我老婆的遺愿，也是我最后的希望了，雖然我女兒跟我老婆姓，但也是我的血脈啊。”他說著，把褲管放下來轉頭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空中飄過一朵烏云，遮住了一片陽光，前方都仿佛陰暗了下來。

    陳宇楊轉回頭，動了動脖子緩解盯大順盯得僵硬的頸椎，骨頭和筋絡“咯啦”“咯啦”響。

    人有沒有說謊，情緒是騙不了人的，他們可以分辨得出，這個中年男人剛剛說的確實是真話。

    陳宇馨掏出筆記本，在上面寫了幾句話，合起來遞給陳宇楊，陳宇楊接過來，朝她點了點頭，回頭對大順道：“送你去欣榮小學可以。”

    大順的眼中瞬間泛起激動的光。

    陳宇楊繼續說下去：“但是要幫我們弄到汽油啟動你……老婆的車，以及要等我們的朋友回來，再送你過去。”

    大順激動的神情頓了頓：“要等多久？我女兒……”

    “不會很久的，他們是去救人，很快就出來，我們已經耽擱很多時間了，他們隨時會返回，當務之急是先啟動你的車，我們需要車子載救出來的人。”陳宇楊打斷他的話，語氣強勢。

    大順還想說什么，但看到他略帶不耐煩和兇惡的眼神光，頓時泄氣：“好吧，我店里就有一瓶柴油，你跟我回去拿，抽油的工具我店里也有。”

    大部分五金店里面確實都有柴油，用來清洗一些回收的零部件，適當的清洗手法能讓那些帶著污垢的零部件恢復一新且不容易生銹。

    大順五金店就在路邊，招牌已經很破舊了，金字下方還黏了一個紅色塑料袋，風吹拂起塑料袋的一角，滿是斑駁的痕跡。

    店門大開著，一個l型柜臺把店面一分為二，貼墻的柜子上擺滿了各種金屬配件和各種常見裝修材料，太陽在此時都被收進了烏云里，顯得店里看起來十分昏暗。

    陳宇楊四處張望了下，打開車門下車，繞到這一頭的后座，扒開車門。

    大順戰戰兢兢地縮在車里，被他一瞪，才慢吞吞地出來，那條真腿先邁出來，假腿才踩在地上，扶著車門晃了兩晃。

    “帶路。”陳宇楊小聲說著，扶了他一下又放開，想推他快點又怕他摔了發出聲音引來喪尸，還得暫時裝一下惡人長己方氣勢，覺得心累。

    剛剛陳宇馨寫給他的筆記是讓他盡量兇一點，這人欺軟怕硬的性子正好可以利用，先讓他當搬運工，等弄到車和接到書沐白之后再說。

    兩個人并肩慢慢往店里面走，不用商量都是警惕著四處掃視，生怕從哪里突然冒出來一只喪尸，這里連接馬路的巷子和倉庫可不少，說不準哪只喪尸就從內街晃出來了。

    大順手里緊緊攥著他那把染血的螺絲刀，踏進熟悉的店里巡視一圈，看到店里面一個人和喪尸都沒有，心下稍安，往柜臺后面繞，彎腰去提放在柜臺底部的柴油瓶子。

    陳宇楊跟著走過去，看到廁所的門開著，閃身過去瞄了一眼。

    雖然里面沒有人，但他還是把門輕輕關上了。

    “找到了，就是這一瓶。”大順直起身來，把一瓶用白色塑料瓶裝著的柴油放到柜臺上。

    柜臺旁邊的椅子上，還放著一件焦糖色的毛呢外套，女式長款，是他老婆急匆匆出門接女兒來不及穿上的，下擺快拖到地面。

    他伸手把外套拿起來，摸了摸，眼中泛起了一股堅定。

    老婆，我一定會找到女兒的！

    “這個能用嗎？”陳宇楊揉著手腕，打量著掛在墻上的一臺電鋸。

    “能，但是這是插電的。”大順轉頭看他。

    “先拿著吧，我回去改裝，你幫我把它拿下來，還有那些。”他指了指剛剛就看中的幾把大錘子和扳手，“速度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