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傅明灼急眼了:“可是我哥哥說你是。” 宴隨腳步稍稍一頓,雙眸染上一層晦澀不明:“他什么時候說的?” “就剛才啊。”傅明灼說,“我上次問你,你不是說讓我問他嗎,他說你是。” 接下去兩人之間陷入沉默,一直走到車旁,宴隨才開口,卻是又一次的否認:“我不是。以后你哥哥會有真正的jiejie,當著她的面,你可千萬不能說這些,她會生氣。” 傅明灼的世界因為那句“會有真正的jiejie”而受到了重大打擊,所以一路她都在生悶氣看車窗外,從宴隨的角度看過去,她那張還帶著嬰兒肥的臉很像一只脹氣的河豚。 眼見宴家近在眼前,客廳的燈亮著,想必是羅女士在家,宴隨喊傅明灼:“灼灼。” 傅明灼不理她,臉頰更鼓了。 宴隨忍笑,使殺手锏:“灼灼你不理我我就把你送回家了啊。” 傅明灼沉默兩秒,終是在和解與回家中間選了前者,不情不愿:“怎么啦。” 宴隨跟她商量:“待會到了我家,你說你是晶晶jiejie的meimei好不好?” 傅明灼不想失去傅行此meimei的身份,因此并不想配合她的謊言:“為什么?” 不能明說是因為帶個男人的meimei回家會惹母親多想,但一時半會宴隨也想不出什么合情合理的解釋,干脆放軟了嗓音撒嬌:“好不好嘛?你就答應我吧。” 當年傅行此就最吃這一招,她一撒嬌,他什么都能答應她,現在他meimei也是個耳根子軟的,根本吃不消,板著一副“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勉為其難地應下:“好吧。” 宴隨把車在家門口大喇喇停下。 知道羅子琴這人龜毛,看人挑剔,宴隨先提醒傅明灼要懂禮貌:“待會看到我mama,知道喊她什么嗎?” 傅明灼從善如流:“阿姨。” “對。”宴隨又問,“那你是誰家的寶寶呀?” 傅明灼嘆氣,沒精打采:“晶晶jiejie家的。” 宴隨摸她臉:“乖哦。” 兩人進了房子的大門,可客廳里的并不是羅子琴,而是宴連,她一只手拿著筷子在吃飯,另一手則拿著手機,正用大拇指飛快打字,眼睛全膠在手機上,知道是宴隨回來,并未抬頭。 傅明灼卻是糾結了,她分明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宴隨是用“jiejie”來形容眼前的女子,從相貌看來也不是阿姨級別的人,但方才進門前,宴隨又讓她喊阿姨。 她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依照宴隨最近的囑咐,畢恭畢敬朝宴連問好:“阿姨好。” 宴隨:“……” 宴連抬頭,確認這孩子喊的是自己,不過到了二十好幾的年紀,被孩子喊阿姨也不是稀奇事,聽多了也就麻木了,她并未在意這聲稱呼。 她在意的是,這是傅明灼。 在很多年前,傅明灼還很小,話都說不清的年紀,有時候碰上他們的集體活動,傅行此也會把她帶上。宴連喜歡可愛的孩子,更何況這是傅行此的meimei,她當然想親近,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氣場不合還是因為傅明灼太黏傅行此,她始終沒和這個小不點打好關系。 那時候傅明灼太小了,記憶力功能還不完善,宴連并不指望她會記得自己。 但現在,她緊緊依偎在宴隨身邊,滿臉滿眼的親近和依賴,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排斥。 聽到聲響,廚房里的阿姨走出來,向宴隨問好:“阿隨回來了啊。” 阿姨看起來年紀比較像宴隨的mama,這次傅明灼不再猶豫,立刻畢恭畢敬問好:“阿姨好,我是晶晶jiejie的meimei,我叫灼灼。” 聽到傅明灼的自我介紹,宴連重新抬起頭來。 只見宴隨憋著笑揉了揉傅明灼的腦袋:“走吧,上去了。” 一大一小上樓,樓梯響起此起彼伏的踩踏聲。 稚嫩的童聲:“jiejie,哪個是你mama啊?” 含笑的女聲:“哪一個都不是,我mama好像不在家。” “哦。” 宴連低下頭,想重新投入工作,但她盯著助理發來的最新消息,卻感覺自己失去了認字功能,短短一行字,她愣是看了三遍都沒看懂。 * 傅行此一直在公司待到十點。之所以來公司,為了把傅明灼甩給宴隨是真,但他也是真的忙,分身乏術。他離開了幾天,公司里一堆事情等著他處理。 但是從機場回來,他連家都沒有回就馬不停蹄地直接去祝凱旋家把傅明灼接了過來。他怕這個節骨眼她多想,所以拋開公務率先陪她。 十點多,他處理完最緊急的幾項工作事宜離開,沒料到碰上了也剛準備回家的傅老爺子。 祖孫倆在電梯里并肩站著,全程無言,其實傅老爺子也知道自己對孫女的那番評價過分了點,而且還讓曾孫女聽到直接告訴了本尊,這事怎么想怎么沒有當爺爺的風范。但他好面子,哪肯在小輩面前先低頭,一直到電梯到一樓,才故意擺出冷冰冰的口吻道:“回來了。” “嗯。”傅行此應一聲。 “你meimei……還好么?” 傅行此邁出電梯轎廂:“不太好。” 一個多小時以前,宴隨給他發了她家的定位,還詳細到了門牌號。其實她說一聲地址沒變就夠,犯不著多此一舉發什么定位,她家怎么走,他壓根沒忘。 發動汽車,他給她發消息:「我過來了。」 她沒回。 約莫二十分鐘后,他把車停在她家小區門口,陌生車輛不被放行,他只得通過嚴密的登記檢查后步行進去。 多年不來,不妨礙他憑著記憶熟門熟路在外觀接近的別墅區里穿梭,精準找到她家所在。 客廳滅了燈,二樓西間和三樓整層都亮著燈,二樓西間是宴連的房間,而三樓則全是宴隨的。 宴隨說過,原本二樓的房間才是她的,但是后來宴連過來,膽子小不敢一個人住三樓的房間,所以宴其盛來和宴隨商量問她能不能和jiejie換個房間。 宴隨說自己同意了,但她把整整一個三層都要下來當了自己的房間,整個樓層墻壁被打通,徹底重新裝修,裝修和家具怎么貴怎么來,構造格局怎么復雜怎么來。 總之就是,怎么折騰人,她就怎么來。 先前他對這個怎么貴怎么來沒有太大的概念,知道某天有幸親眼見識,就算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也還是被她房間的窮極奢華驚了一把,怎么說呢,這丫頭造作的能力讓人不服不行。 傅行此看著她房間的燈火片刻,給她發了條消息:「我到了。」 不多時,三樓巨大的落地窗被掀起一角窗簾,宴隨的身影出現在窗背后,她居高臨下看他一眼,又把窗簾蓋上了,回復道:「我讓灼灼下來。」 傅行此:「你也下來。」 宴隨確實下來了,但只到屋子門口就和瞌睡懵懂睡到一半被叫起來的傅明灼到了別,并沒有把人送到大門口。 傅明灼揉著眼睛走出來:“哥哥。” 傅行此拉下她的手:“睡著了?” “嗯。”傅明灼打個哈欠,跟他訴說奇聞異事,“jiejie的房間好大好漂亮,像宮殿一樣。” 眼見宴隨轉身要進屋,傅行此顧不上回應傅明灼,留下一句“你在這里別動,等哥哥一會”就匆匆朝宴隨走去。 走兩步,他感覺到什么,抬頭一看,看到二樓西間宴連拉開了窗簾看著他。 他頷首做回應,腳步不停,跑上臺階,抵住將將要被從里面關上的門。 論力氣,宴隨當然抵不過他,很快被他推開了門,抓著手臂從里面揪了出來。 “干什么?”宴隨掙扎。 “我們聊聊。”她動靜太大,手胡亂揮舞,傅行此把她另一個手也抓住。 “有什么好聊的?”沒了手的自由活動權還有腿,她胡亂地踢,“最后一次,你以后別再拿你meimei做借口。” 但很快雙腿也被他拿膝蓋頂住抵在門上,傅行此眸色深深:“你不管她了?” 她只剩語言可以反擊。 宴隨看一眼傅明灼,確定她聽不到,降低了音量反問:“我為什么要管?又不是我meimei。” “你以前不是說要把她當親meimei看待么?” 都分了這么多年了,當年那點年少不懂事許下的承諾有什么值得提的,宴隨冷笑,反唇相譏:“你還說永遠喜歡我呢。” 傅行此把她制得更緊些,盯了她半晌。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沒有做到呢?” 第31章 宴隨止住徒勞的掙扎, 卸過妝的臉原本被月光照的有幾分慘白, 但因為方才的用力染上一層緋色, 僵持許久, 她忽而露出個古怪的微笑, 帶一抹譏誚,語氣也轉為輕佻:“所以你做到了?” 她的表情和口吻都不是令人愉悅的類型, 十分打擊心平氣和聊一聊的積極性。傅行此手中力道松懈下來,那趨勢似乎是下一刻就會松開她,然并沒有,他重新握緊她的手臂,力道比之前更甚幾分。 他并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任由他抓著, 宴隨懶懶散散靠上背后的門板, 紅木的溫度透過夏日輕薄的衣料慢慢滲透到皮膚, 帶來絲絲涼意,她下巴朝上方揚一揚, 意有所指:“松開吧, 我姐可在家呢。吶,正看著你呢。” 有屋檐擋著,宴連房間窗戶望出來和這里是完全被阻隔的, 哪里看的到什么。 不過這不是重點, 傅行此知道她的重點只有“我姐”兩個字。 “跟她有什么關系?”他頭也不回, 沒因她的話起任何波瀾, “就因為我給她mama送了花?” 宴隨定定地看著他很久, 不再是戲謔的表情, 那種眼神特別像她當年看他的眼神。她兩度想張口,最后說出口的話顯得很明知故問:“你為什么追我?” 傅行此并不想說些高中生才樂此不彼的幼稚情話,他反問:“男人追女人,還能是什么理由?” “我問八年前。”宴隨說。 八年前,年少輕狂可以被原諒,矯情也可以肆無忌憚,所有的喜歡都可以光明正大,談及往事,他并不遮遮掩掩,選擇直言不諱:“因為喜歡。” 個騙子。 宴隨扯著嘴角涼涼笑了笑:“那你為什么追齊劉海……哦,就是李倩。也是因為喜歡嗎?” 她顯然低估了男人避重就輕的本事。 “我哪里追她了?”傅行此四平八穩。 嗯,失策。 一時忘了是齊劉海追的傅行此。 “那答應和她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嗎?” 這個問題傅行此不再那般得心應手,頓了頓,張了嘴卻又噤聲,眼神轉了個彎朝屋內望去了。 夜很靜,樓梯傳來的腳步聲很清晰,宴隨從門口探出腦袋,也朝里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