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蔓閉上眼睛，將半邊臉埋進(jìn)枕頭里。

    她告訴自己，停下吧，不可以再想了。當(dāng)她這樣告訴自己時，她聽到門開了的聲音。

    梁仲杰站在門外，看著床上的人。

    久久后，他關(guān)上門離開，回另一間臥室。

    臥室墻上掛著的二十幾寸的婚紗照在床頭燈光地映照著也只能看到一半的真真切切，還有一半陷入了朦朦朧朧的昏暗中。梁仲杰站在婚紗照前，看著上面的兩個人。

    拍婚紗照的時候，他仍記得自己當(dāng)時的心情，興奮的像個孩子，于是照片里他笑得比江蔓還要開心。

    第33章

    端午節(jié)。

    一場大雨后,天氣十分好，空氣都好似被凈化了一番。

    江蔓和梁仲杰一早就出發(fā)回梁家老宅。路上,梁仲杰突然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江蔓看他：“你干什么？”

    梁仲杰說：“帶你玩一會兒再過去，免得你到時候見了我媽心情不好。”

    江蔓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他的行為了。

    梁仲杰將車子開到附近的游樂園，拉著江蔓進(jìn)去。江蔓甩著他的手，說：“你無不無聊啊，來這個地方。”

    “游樂園怎么會無聊？來啦,就當(dāng)陪我玩了。”梁仲杰笑著拉著她進(jìn)去買票。端午節(jié),才上午九點(diǎn)鐘左右就已經(jīng)有人排隊(duì)買票了。

    江蔓在一旁等著，四處張望,不過一會兒梁仲杰就跑過來了。江蔓一看是鬼屋票,眉頭一蹙：“我不玩。”

    “給你練膽子！”梁仲杰笑著拉她往鬼屋的方向走過去,江蔓不好意思在公眾場合和梁仲杰鬧,只得硬著頭皮跟著他過去,又聽著他說：“膽子這么小，難怪怕我媽怕得死。”

    “你還好意思說？”江蔓用力掐了下他的手背。

    梁仲杰就被她掐習(xí)慣了,裝模作樣喊疼，捏著她的手指，說：“回家得給你修修爪子,指甲養(yǎng)這么長專門對付我是不是？”

    “我不進(jìn)去！要去你自己去！”

    “那里面是假的，你怕什么？”

    “你媽是真的！”江蔓大聲說了一句。梁仲杰聽她這么一說，笑得更厲害,這下更得要拉著她進(jìn)去了。他湊近她耳朵，攬著她腰，一邊往鬼屋里拖一邊說：“不早跟你說過嗎？我媽那種人欺軟怕硬，你看，她就怕我爸，哦，對了，她應(yīng)該還挺怕你媽的。”

    周圍稀少的游客對著他們頻頻側(cè)目。

    “再不進(jìn)去，我們就當(dāng)猴子了。”

    江蔓吐了口氣，只得跟著他進(jìn)去了。她其實(shí)并不膽小，只是性格沒那么強(qiáng)而已。她進(jìn)了鬼屋，看到嚇人的東西根本就沒被嚇到，反倒是梁仲杰被嚇得一直往江蔓身邊蹭，江蔓推開他，他又蹭上來。

    出了鬼屋后，梁仲杰驚奇地看著她：“何美杉不是一直說你膽小嗎？我看你膽子比我還大！”

    江蔓睨了他一眼，說：“性格跟膽子沒關(guān)系。”

    江蔓的性格要是比起來的話，和江苓比，就是明顯的強(qiáng)弱之分。江蔓是柔軟的，柔軟到他第一眼見到她就動了惻隱之心。梁仲杰牽起她的手，說：“有我在，你強(qiáng)點(diǎn)也沒事。”

    江蔓淡淡看了他一眼，沒作任何回應(yīng)。

    回到梁家老宅，已經(jīng)來了很多人了，梁家的一些走得近的親戚都來了。梁學(xué)群是梁家三兄弟當(dāng)中的老大，又是最富有的，自然而然，那些親戚當(dāng)然要沾這個光，過節(jié)這么好的機(jī)會，誰愿意錯過呢？擠也要擠進(jìn)梁家。

    江蔓跟在梁仲杰身后，進(jìn)了客廳。一進(jìn)客廳，她知道那些親戚對自己不會有什么好臉色，所以也沒想著過去湊什么臉熟，但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她跟著梁仲杰一一和那些親戚們打招呼。

    到了周蓉面前，江蔓神情僵了僵。梁仲杰捏了捏她的手，回頭沖她使眼色。江蔓當(dāng)做沒看見，沖周蓉露出得體的笑容：“媽。”

    周蓉冷冷地哼了一聲。

    等大家各忙各的時候，周蓉叫江蔓去廚房。梁仲杰聽到，立即終止下棋，跑到江蔓身邊，拉著她，說：“過來，看我下棋，給我出出主意。”

    江蔓看了看臉色很臭的周蓉，又看了看梁仲杰，想了幾秒，最后跟著梁仲杰跑了，一回頭看見周蓉氣到無可奈何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

    梁仲杰捏了捏她的手，說：“還笑？”

    江蔓立即繃著臉，不笑了，跟著他去小客廳看著他和梁學(xué)群下棋。下棋的時候，梁學(xué)群直搖頭，露出不悅，對梁仲杰厲聲道：“你這棋下得橫沖直撞，撞到了墻，你身邊的兵不要了是不是？”

    江蔓看著棋盤，果然如此，梁仲杰的棋橫沖直撞，根本不為自己留后路，相比梁學(xué)群，他穩(wěn)當(dāng)，顧及大局，不像梁仲杰只顧一個殺敵目標(biāo)。

    梁學(xué)群推翻了棋局，沉著臉盯著梁仲杰，視線轉(zhuǎn)到江蔓身上，視線又柔和幾分，說：“走，吃飯去。”

    梁仲杰看著被推翻了的棋盤，沉著臉，好像就沒聽到梁學(xué)群的話。江蔓推了他一下，這才看到他眼里的陰沉，嚇了一跳，喂了一聲，“你怎么了？”

    梁仲杰抬起頭，恢復(fù)之前的模樣，笑笑：“沒怎么。走，吃飯去。”

    桌席間，周蓉顧及梁學(xué)群便也沒怎么為難江蔓，倒是吃飯過后，周蓉提及孩子的事情，若是她的原因，就試試試管嬰兒。江蔓坐在沙發(fā)上，掐著自己的手指，不說話。周蓉盯著她的臉，繼續(xù)說：“八年了，八年了一個孩子都沒有，你叫我怎么跟人說？我兒子問題還是你的問題？啊？你若是不想生，那就讓仲杰在外——”

    “江蔓，我們回家了。”梁仲杰從樓上跑下來，拉過江蔓的手，看了眼周蓉，什么話都沒說，拉著江蔓直接走人。周蓉在后面氣到無話可說，回頭看到梁學(xué)群，罵道：“你自己的兒子都不管管？真想敗在那個江蔓身上是不是？”

    梁學(xué)群皺了皺眉，他也很關(guān)心這個事情。傳宗接代畢竟也是一件大事，但也是勉強(qiáng)不來的。

    “我早說過那個女人不合適，不合適，你倒好，你還支持兒子娶那個女人回家——”

    “夠了，到此為止。”梁學(xué)群冷聲打斷周蓉的話。

    梁仲杰帶著江蔓離開梁家老宅。梁仲杰怕她心里難過，想著法子逗她，逗到最后，她說：“你不用哄我，我沒事。”

    “真沒事？”

    “沒事。”

    江蔓怎么可能有事？她來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甚至想著干脆就在梁家老宅翻臉，可梁仲杰讓她沒機(jī)會翻臉。

    “蔓蔓，孩子的問題，雖然我們說好明年再說，但你現(xiàn)在真的不想想嗎？”

    車子緩速行駛著。

    江蔓偏過臉看向他，“你媽剛剛拿話刺了我，你現(xiàn)在就跟我說這個事兒？你長沒長心啊？”

    梁仲杰被嗆住，憋下一口氣，耐心道：“蔓蔓，這件事情遲早不是要說的嗎？”

    “遲早是遲早，我現(xiàn)在不想跟你說這個事情。”江蔓轉(zhuǎn)過臉，不再看他。梁仲杰沉了沉呼吸，不再提這個話題，轉(zhuǎn)而說別的，可江蔓理都不理他。

    梁仲杰來了氣，用力拍了下方向盤，說：“你到底想怎樣？我都這樣低聲下氣，你連一個笑臉都不肯給我！”

    低聲下氣是嗎？好好的一對夫妻怎么會需要一人低聲下氣呢？多諷刺呀。江蔓靜靜想著，他這樣哄她，她也想給他一個好臉色，可是她的心沒力氣了呀。她抬起頭看向梁仲杰，說：“你知道我剛剛在想什么嗎？”

    梁仲杰蘊(yùn)著怒火，看著前面的路，繃緊臉，用力握了握方向盤，轉(zhuǎn)方向，車子停在路邊。他看著江蔓，軟下語氣道：“江蔓，我不管你想什么，我只告訴你一件事情，要么好好過日子，要么我跟你耗，誰都不好過。我慣著你，容你工作，你要是不想好好過日子，那就以后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

    語氣是溫柔的，可話一點(diǎn)都不溫柔。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工作，我隨你，但你找周津問什么？想離婚？你覺得法律能管得了我們的事情？江蔓，我是不是把你慣得太好太天真了？”

    梁仲杰扣著江蔓后腦勺，額頭用力抵著她的額頭。呼吸間都是他難以控制的怒意。他看著江蔓，是又愛又恨。“江蔓，我可以寵著你，慣著你，你就不能給我一點(diǎn)回應(yīng)嗎？就像以前那樣不行嗎？我愛你，就憑這一點(diǎn)是不是都不夠？那你要我怎么樣？啊？江蔓，你問我長沒長心，那你呢？十年感情說變就變。”

    江蔓緊緊扣住手指，抬眸看他——

    梁仲杰別過視線，捂住她眼睛。“別這么看我。”

    他是怕了，怕再看到江蔓眼里的恨和厭。

    江蔓沉默著，她想著自己找周津隨便問幾句話他都能知道，是不是自己和路正南在一塊兒的事情他都知道呢？他會知道嗎？路正南那樣的人會讓他知道嗎？

    “你要過日子是不是？好啊，我們好好過日子。”江蔓拉下他的手，微微笑，“你說的對，十年感情，哪有那么容易說不要就不要。”

    她轉(zhuǎn)變太快，他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愣住了，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江蔓的手就在他的手里。他笑起來，揉了揉江蔓的腦袋，用力親了親她臉頰。

    江蔓轉(zhuǎn)過臉看向車外，眼里笑意瞬間全無，只剩下失望與難過。她在梁仲杰面前，毫無反擊能力，真要反擊，只會是她受傷，她能傷到梁仲杰什么呢？

    她想到路正南引惑她的那些話。

    ——“愿意嗎？”

    愿意嗎？

    她猶豫了。

    回到家，梁仲杰換了件衣服就去公司了，人都已經(jīng)出了車庫，卻還要折回來，一回來就看見江蔓在收拾東西，他心頭一慌，問她收拾東西干什么？

    江蔓淡淡看了他一眼，說：“我爸來了電話叫我回家看看江苓。”

    梁仲杰看著她的臉，確定是真話他才放下心，上前抱了抱江蔓，說：“你以后收拾東西跟我說一聲，你這樣怪嚇人的。”

    江蔓靜默片刻后，笑起來：“你以為我要跑嗎？”

    “嗯。”

    “我跑得了嗎？”她看著他的臉。

    梁仲杰瞇了瞇眼，捏著她的臉頰，笑：“你跑不了，你就是上天入地，我都能找到你。”說著，他俯身，逼近她，笑容還在，聲音卻低了幾分：“蔓蔓，別觸犯我底線，不然我真會生氣的。”

    江蔓笑著推開他，“你去上班啦。”

    梁仲杰看著她的臉，不去分辨她笑里的真假。“到了那邊打電話。”

    “嗯。”

    梁仲杰一走，江蔓跌坐在床上，捂住臉才發(fā)覺自己的手在發(fā)顫。梁仲杰說她膽小，原來她還真膽小啊，她還不承認(rèn)來著。

    她起身，收拾東西，立即離開。

    到了臨城，即將入夜，天色朦朧泛著藍(lán)色。

    江蔓背著雙肩包下了車，江友文開著小電驢來接她。

    “江苓呢？”

    “媽在家呢，她肯定不敢回去，我叫她在酒店帶著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

    江蔓見到江苓，是真的嚇了一跳，前段時間還好好的江苓，現(xiàn)在臉色發(fā)白，整個人都沒了精神氣。來的路上，江友文就說江苓的血汗錢被那什么男朋友刮走了。

    江苓見是江蔓，臉色更差，正要關(guān)門的時候，江蔓已經(jīng)推門進(jìn)來了。她將雙肩包放在靠墻的桌上，問江苓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江苓不作聲。

    江蔓看著她，說：“我一直很好奇，我到底是哪里惹了你，至于讓你這樣討厭我？”

    江苓走到桌前，倒了杯涼開水，大口大口喝完一杯又接著倒了一杯。江蔓嘆了口氣，起身拎起背包，準(zhǔn)備走人。

    “我沒討厭你，我只是討厭我自己。”江苓突然說話。

    江蔓回頭看她。

    江苓接著說：“從小你就管我，讓我好好念書，我不肯聽你，你說我以后會后悔。”她轉(zhuǎn)過身，苦笑：“我早就后悔了，你看，你多好啊，考了個好大學(xué)，大學(xué)念完之后就立馬嫁了個有錢人，過得比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