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陸錦珩搖搖頭,“你只能答應。” “那你還說讓我考慮什么?!”蘇鸞嗔道。 陸錦珩覆唇在她眉心輕輕印了下:“你可以考慮哪天嫁給我,日子比較好。” 蘇鸞抬腳在陸錦珩的皂靴上踩了一下,陸錦珩果然吃痛將她放開,蘇鸞則趁勢跑掉。 望著她嬌妙纖細的背影漸漸遠去,陸錦珩唇邊的弧度越發放開,整個人如沐春風。 直到那背影消失,陸錦珩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皂靴,上面印著一個淺淺的小腳印兒,可愛至極, 他沒去擦拭,而是無比喜歡的帶著它回了宴席。 宴席直熱鬧到很晚才散,因著陸錦珩這晚心情極好,竟破天荒的開恩允了前院兒的賓客過來敬酒。 聽著他們口中的“祝世子與蘇姑娘百年好合。”,“世子與蘇姑娘當真可謂郎才女貌!”,“世子與蘇姑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啊!”陸錦珩便越發的開心。 他打小聽慣了旁人的阿諛諂媚,故而平日里嫌惡極了那些巴高望上的嘴臉。可不知怎的,今日明知這些人也是有心逢迎,可他就是喜歡聽!一點兒也不覺得他們虛偽。 事關蘇鸞,萬物皆是美好。 宴席散后,楊大人親自送世子回房歇息。 蘇鸞與蘇安住在東邊的一間小跨院兒,剛好兩間廂房帶耳房,兩 對主仆正好住下,且能不被府中其它人打擾。 而陸錦珩,楊大人則特意將他安置在東邊最好的一間廂房里。這樣與蘇鸞不在同一院子,于禮正合。卻又離得極近,蘇鸞一出跨院兒便路過陸錦珩的門前。 為了讓世子滿意,楊大人也是煞費一番心思。 陸錦珩也的確滿意這安排。 楊大人送完世子回房,恰逢夫人秦氏也送完蘇家姐妹,正出跨院兒。夫妻二人碰上,秦夫人的兩個貼身丫鬟給老爺行禮。 秦夫人今日也是紅光滿面,好不得意,見了自家老爺笑笑,便要抬腳走人。 孰料老爺卻喚她:“夫人留步!” 秦夫人詫異回頭,老爺追上來,一副笑臉:“今晚去夫人房里。”說罷,便帶頭朝著秦夫人的房間走去。 秦夫人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連忙跟上去,攙著微醺走路略搖晃的老爺,不住的提醒道:“老爺,慢點兒。” “還不是急著跟你回房。”楊大人吃醉了酒,說話也比往日大膽些,不住的看著夫人傻樂。 兩個丫鬟應景識趣兒的遠遠跟著,偷偷掩嘴笑。 瘦的那個小聲說道:“自打那個宋小娘進門,老爺可是近半年沒來過夫人房里了。” 胖點兒的丫鬟也憤憤不平:“還不是那狐貍精整日的纏著老爺,一個小寡婦也不知道哪里學來的那些狐媚子手段!她們院兒里的人整日趾高氣昂的,都快騎到咱們夫人頭上來了。” 瘦的那個咂咂嘴,伸手捂了捂更謹慎的抱怨道:“這要論起來,都怪表夫人!若不是表夫人牽這個頭兒,咱們老爺怎么會納這么個貨色進門兒。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表夫人自己死了夫君,身邊交好的也皆是如她一般的小寡婦。” 胖的那個笑著附和:“哼,表夫人不就是怕賴在兄長府上久了,惹嫂嫂煩,遲早要被轟出去。這才給老爺牽了這個媒,一來讓老爺永遠記她個好,二來也在府里多個為她說話的。這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 “再響有什么用?人算不如天算啊,她能算到咱們夫人的甥女要當世子妃嗎?這下可好了,宋小娘恃寵而驕的日子要結束了,如今夫人娘家驟然勢大,老爺的心思還不是乖乖回來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妾永遠上不得臺面兒!就算上了,也蹦噠不兩下就得摔下去。” “是了是了!” 兩個丫鬟嘰嘰喳喳閑扯了一路,也算是將這半年來積攢下的怨氣,一并發xiele個痛快。 另一個院子里,扯著嘴角笑了一晚上的表夫人楊氏,終于斂了虛偽笑容,露出真實情緒。 “啪——” 方幾上的一堆雜物被她揮到了地上,其中有瓷器,有銅器,有琉璃……各種材質混淆著摔落,發出凌亂刺耳的聲響。 “娘!”楊氏的兒子商仲泉皺眉跑了進來,一把拽住母親的手,生怕她再去摔下一件東西。 “仲泉,你放開娘!”楊氏憋了一晚上的火發不出,此時心中燒灼得難受!她想到先前于席間嫂嫂秦氏明里暗里的譏刺,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娘,入夜了,便是舅父離得再遠也能聽得到!何況世子還在府上,您這是想闖大禍嗎?再說您都忍了一晚上了,這會兒摔這些死物有用嗎?”商仲泉勸道。 楊氏粗喘了幾口漸漸冷靜下來,喘息里透著不甘心與不服氣。 她咽了咽,有些懊悔的看著兒子:“娘是吃醉酒了……一時脾氣收不住。” “行了娘,沒事。”商仲泉拍拍母親后背,扶著她在榻椅上坐下,又倒了杯水給她解酒。 第108章 楊氏坐在椅中緩了緩情緒, 商仲泉叫丫鬟進來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又端了水來伺候楊氏盥洗。 之后楊氏算是徹底冷靜了下來。 她將丫鬟全部趕出去, 并囑她們不許將先前的事向旁人提起。 “仲泉你坐, 娘有話要跟你說。”楊氏指指自己旁邊的位子。 商仲泉在母親身邊坐了下來, 畢恭畢敬道:“母親, 您說。” “哎——”楊氏長長的嘆了一聲,望著兒子的一雙眼漸漸放空, 毫無焦點的落在了遠處,憶起這些年的辛酸。 “仲泉, 娘與你舅父雖是親兄妹, 可楊家重男輕女待我不公, 故而自打嫁給你爹后,我便與娘家不怎么走動了。誰料你爹早逝,剩下咱們孤兒寡母的,偏偏你還沒個像樣的前程……娘只好厚著臉皮帶你來投靠兄長。” 說到這兒, 楊氏的目光在兒子臉上聚了下, 既有恨鐵不成鋼的怨怪,也有揭他傷疤的心疼。 商仲泉慚愧的低下了頭,幾不可聞的喃道:“孩兒不孝, 給不了娘一個安定的家。娘還得為了孩兒的前程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活。” 商仲泉業已及冠,原本說了門親事, 年前便應成親的, 奈何突然喪父, 需得守孝一年,女方家便主動來退了親。 說起來一年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人家姑娘家原本看重的便是商仲泉的父親大小是個百總。手里管著百來個兵戍守邊境,軍餉豐厚,全家過得殷實,故而便不計較商仲泉的不思進取。 可家里的頂梁柱突然沒了,孤兒寡母每日坐吃山空,人家姑娘自然不愿再嫁過來。 隔著一方榻案,楊氏伸手摸摸兒子的頭,“仲泉啊,娘提起這些來不是要埋怨過去,而是要和你綢繆下未來。” “未來?母親可是有何打算?” 楊氏搖搖頭:“人算不如天算,娘之前只覺得嫂嫂鎮不住后宅,任憑兄長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妾,我便將宋小娘說給了兄長,想著以后同處一府也好有個自己人。誰料到嫂嫂的娘家竟突然得勢,那我之前將她開罪的事難保她不會翻舊賬……” 商仲泉稍一尋思,便出主意道:“母親既然后悔,不如將那宋小娘轟走!幫舅母拔了這個眼中盯,嫌隙消釋,舅母定會念您的好。” “說的容易!”楊氏剜了兒子一眼,嫌他心思太過簡單。 “宋小娘也曾是正經人家的娘子,若不是她夫君與你爹同在那次戰役中為西涼人所害,怎會淪落到給人做妾?又不是花銀子買來的賤妾,哪里是說轟便能轟的!” 稍做停頓,接著說道:“再說宋小娘進門這半年,你舅父也當真是動了心的。娘萬萬不能再顧此失彼,討好了你舅母又開罪了你舅父。” “那……那這可如何是好?”兩難之下,商仲泉急得鎖眉搓手。 他與他娘犯了同樣的錯誤,那就是自投靠以來一心只討好舅父,而毫不在意傷害舅母。算算這半年來積下的怨悱也是不少。 如今舅母娘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要如何挽回? “別擔心,娘已經做好了一個打算。”楊氏拍拍兒子的肩膀。 “是何打算?”商仲泉的語氣中隱含催促。 “既然咱們不能幫你舅母拔去眼中釘rou中刺,那么就和她親上加親!”楊氏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整個人跟著有了神采。 “親上加親?” “對!今日跟蘇鸞一同來的,還有她的庶姐蘇安。蘇安與你同年,說起來你倆倒算是剛剛好。” 聽了這話商仲泉眉頭一皺,突 然從榻椅里彈起來,忿忿不滿道:“母親,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那個蘇安是蘇家的庶女!更何況當年她在青州時為了給人家做妾,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么難堪,蘇家人都沒臉認她了,您居然要兒子娶她為妻?!” 商仲泉覺得這簡直是個笑話! 眼見兒子急眼,楊氏忙也起身安撫,將他按回椅子里:“仲泉啊,你先別急,你聽娘將話說完。” 商仲泉不應聲,但也沒反對。 楊氏便仔細將心思解釋一番:“仲泉,蘇安是蘇家的庶女不假,可蘇家如今得勢,即便是個庶女也有不少人想攀!再說蘇家就蘇鸞一個嫡女,那不是成世子妃了么?是你能惦記的?” 聽母親這么一細分析,商仲泉也覺得說得通,但想想蘇安當初那些丟人的蠢事,還是難以接受。 看出兒子有了一絲動搖,楊氏繼續勸說:“當初那事是鬧得有些難堪,可退一步來看,蘇安即便是做過妾,那也是給孝安伯的長子做妾。那是真正的京中勛貴,世家子!便是身邊的丫鬟都高平頭百姓一等。” 說到這兒,楊氏發現兒子臉上的表情已有所松動。 她接著又勸:“坐席時娘可打聽清楚了,蘇安離開孝安伯府時可是走得極體面,世子爺親自撐得腰。據說連皇后娘娘都驚動了,嚇的伯府休了大公子的正妻給蘇安賠罪。” “當真?”商仲泉雙眼微微瞪大,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楊氏篤定道:“當真!娘還能糊弄你不成?你別小看一個庶女,你看蘇鸞跟蘇安在一起時,姐妹感情有多親厚?哪有什么嫡庶之別。meimei成了世子妃,jiejie的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你且看吧,這道圣旨傳揚開來后,京中會有多少顯榮大家去與蘇家結好!只怕等蘇家姑娘回京后,人家眼界里便容不下你了。” 聽聞最后一句,商仲泉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心中突然涌起一種迫切的感覺,總覺得再慢一步就要落于人后。 見兒子徹底開竅,楊氏趁勢再添一把火:“雍郡王世子可不是一般的世子,娘聽你舅父吃醉酒時提過,這雍郡王世子極受當今圣上寵信……” 楊氏挑著細眉,話未敢說太直白,但意思卻是點給了兒子。 商仲泉果然領會深意,竟緊張的咽了咽,“這……這么說,日后兒子要與雍郡王世子成連橋了?” “那就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將兒子說動了,楊氏滿意的笑笑。 商仲泉再次從榻椅中彈起,這次卻是滿面紅光,他畢恭畢敬的朝母親拱手一拜:“母親放心,兒子定能將蘇安拿下,您就等著娶兒媳婦享福吧!” 楊氏喜不自勝,欣慰的簡直要落下淚來,捂著兒子的手又囑咐了一些追媳婦的技巧。大體就是讓他不要一兩次碰壁就氣餒,對待這種嫁過一回的姑娘,一定要膽大皮糙,敢說敢做。 商仲泉很是受教,將母親的諄諄教導一一記在心里。 翌日清晨,蘇鸞早早洗漱好去隔壁屋子找蘇安,打算一同去膳堂用早饗。 甫一開門,一股子濃烈的花香縈鼻…… 蘇鸞立馬拿帕子掩上口鼻,掃視一圈兒屋內的花瓶,納悶兒道:“jiejie屋子里這是怎么了?” 雖是香氣,可這么小的屋子里滿滿都是鮮花,太過濃烈了,簡直刺鼻! “咳咳咳——”跟著蘇鸞的水琴被嗆得咳嗽幾聲,驚慌著退了出去,“小姐,奴婢碰了花粉便起疹子,還是在外頭等您吧。” 蘇鸞沒應什么,只由著水琴去。顧自往床前走去,看紫玉正伺候蘇安盥洗。 蘇安擦干臉上的水漬,奇 怪的看著蘇鸞:“難道不是各屋都送的嗎?” “花嗎?我屋里沒有啊。”蘇鸞一臉茫然的又掃一眼那些花瓶,心道難不成姨母覺得她是自家人,無需太客套? 蘇安質問紫玉:“這些花是哪里來的?” 紫玉委屈巴巴的答道:“回大小姐,奴婢不認得那幾個丫鬟是誰院兒里的,天剛亮她們就捧著一堆花瓶送來了,沒說一句話就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