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車內沉默極了,張玲消化不了江淮的話,同樣的,她也消化不了世界的現狀。一股詭譎的恐懼如游蛇般從腳底募地竄上頭頂,張玲吞咽了一口口水后問:“淮淮,既然如此,你告訴阿姨,你的孩子是誰的?” 江淮沒有直接把秦斐吐出來,不確定的因素太多,江淮不確定張玲聽到秦斐的名字會做出點什么。于是江淮想了想說:“張姨,其實我已經24歲了。而且我結婚了,你放心吧。等過幾天,我可以把我和他的結婚證拿給你看。” 張玲點了點頭,她滿臉憂慮不減,不知道到底是她應該去看一下心理醫生檢查一下自己的精神有沒有出毛病,還是該帶著江淮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為了減少張玲的擔心,江淮拍了拍胸脯說:“張姨,您放一百顆心。孩子的爸爸,我會親自去找他的。” 江淮一邊覺得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一邊又覺得說不定孩子這個時候出現是一個契機。 時隔世界翻天覆地快兩月后,江淮再一次把秦斐綁到了墨品豪宅。 江淮坐在客廳那張她最愛的獨沙發上,秦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江淮逆著光坐著,烏黑的瞳孔瀲滟生光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池水,她臉頰帶著不健康的青白,這段時間的勞心勞神讓她的臉色看上去虛弱至極。他直勾勾望著江淮的眼睛,幾番欲言又止最后抿了抿唇把心底騰升的擔憂強制按捺住,隨后抬眸望著她,似乎想透過那顯著疲憊的眼里發掘點什么,比如江淮又要搞什么。 江淮咳了下,在她咳嗽瞬間秦斐皺起了眉。 江淮說:“是這樣的,雖然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還要跟我名義離婚,但是作為前妻,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這件事,畢竟你也應該有知情權。” 秦斐看著江淮干澀起皮的唇,又忍住了給她倒一杯溫水的沖淡,秉著不得罪綁匪的前提點了點頭。 見秦斐點頭,江淮卻忽然調轉了話題說:“是不是覺得牽牽手,親一親,女孩子就會懷孕?” 認真學過健康課且早熟的秦斐正要搖頭糾正江淮這個錯誤的知識點。忽然一片陰影投了過來,坐著好好的江淮忽然起身。秦斐站在長沙發面前,被江淮猛地一推。他沒有任何設防,也沒有想到江淮會推倒自己。 江淮推秦斐的力道帶著這幾個月來的煩悶。秦斐修長的腿挨著沙發邊上,被江淮這么大力地一推,輕而易舉地跌倒在沙發上,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見江淮毫無猶豫的欺身壓了上來,緊接著唇上一涼,秦斐身形觸電般一震。 江淮摸索順著秦斐僵硬的軀體摸索到他的手,她攥住他手腕,用力掰開他捏成圈的手,然后把手貼了上去,以十指交扣的形式掌心貼合。 沒過多久,沒有幾次親吻經驗的江淮便結束了這個吻,她松開秦斐的手,站起身來。現在換作是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秦斐,語氣帶著點流/氓的味道,故意拖長了尾音:“秦斐,我懷孕了。” 秦斐:“……” 江淮繞過秦斐走到一旁的電視柜前把b超單子遞給秦斐:“看得懂不?” 秦斐坐起身來,他掩下了面上的不自然,顫著手接過江淮遞來的單子。他當然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意思,只去琢磨單子上面每個字: 顱骨光環可見,脊柱連續性可見,四肢大體可見,胎心胎動可,胎心搏動可。胎盤位于zigong前壁,厚16mm,內回聲均勻,胎盤0級。羊水最大深度約40mm,羊水透聲好。胎兒頸部未見壓跡。因胎兒胎齡關系,顏面部顯示不清。 11歲的秦斐說:“這……也太快了吧。” 江淮找了個蘋果吃,一邊啃著一邊說:“你的意思是剛親親就懷孕了是嗎?嗯,個人體質是這樣,我是易受孕體質,所以親親立馬懷孕。” 秦斐一時無言,他只有六年級的知識水平。躊躇半響才把注視從單子移到江淮身上:“江淮,胎心胎動還有羊水這些是什么意思?” 江淮笑了笑說:“意思就是說寶寶發育很好,是個健康的寶寶。” 秦斐又繼續沉默著,眉宇間滿溢著焦躁和憂慮。 江淮見他不吭聲便說:“你不會還想著離婚吧?你要寶寶當一個沒有爹的可憐孩子?” 秦斐搖了搖頭說:“不是。” 他在想每周五元錢的零花錢怎么養活江淮和寶寶。 江淮不清楚秦斐在想什么,她停下吃蘋果的動作,怕自己嚇到11歲的秦斐,便放低聲音,試探著問:“能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么嗎?” 秦斐沒有答話,他把b超單子放回茶幾上。這么一瞬,秦斐已經決定回家向父親攤牌,他先向父親借一點奶粉錢和尿片錢,等他長大了有能力賺錢了再還給父親。 這么想著,秦斐便起身往外走。江淮在身后喚他,他也沒停下腳步。11歲的小男孩特別是秦斐比較早熟的男孩子,已經有了所謂的自尊心,他不想讓江淮知道自己沒有錢。 江淮見秦斐要走頓時急了,因為有親親這個計劃,她打發走了帶秦斐來墨品豪宅的兩個新保鏢。秦斐雖然記憶倒退,但是人還是實打實的26歲。換句話說,秦斐真要走,江淮也拉不住。 今天把秦斐弄來豪宅,在江淮的計劃里不僅僅是親親這一個計劃。她趕緊追了兩步,然而她這幾月的焦慮疲勞恰逢她這情緒一激動,眩暈便如潮水涌來,她努力睜了睜眼念了一聲“秦斐”后摔了下去。 手中的蘋果落地,轆轆滾到了秦斐的腳邊。 秦斐猛然回頭便看見搖搖欲墜地江淮,他當即一個箭步沖了回去把已經失去意識的人摟在懷里。繼而他把江淮橫抱起,他還記得自己醒來的那個房間,便抱著江淮往那個房間去。 推開門,房間里的自動感應燈便次第亮起。他眼梢不斷向上看,一直緊張地想知道懷里人的狀態。 秦斐小心地把江淮放在大床上,他給江淮蓋好被子后便守在床邊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他好一陣打量江淮的姣好的面容,等看她呼吸均勻后才稍稍松下緊張的心。 床頭昏黃的燈光印在江淮的臉上,秦斐看了好一會兒才別過臉往門外走去。 過了一會兒,他拿著紙筆走了進來。 江淮還沒醒,秦斐不敢也不想走,他干脆把作業拿了進來,準備便寫便等江淮醒來。 秦斐目光在屋內梭巡一圈最后定格在黑白簡約的辦工桌上,他把作業小心地放在桌面上,人剛準備坐下來時,不知道手碰到了哪里。本是漆黑的電腦屏幕突然亮了起來,那是一臺接入電源的筆記本電腦,電腦的數據插口插著一個造型怪異的usb。 此時usb正閃爍著紅色的小燈,像是怪獸猩紅的眼。 秦斐擒著鉛筆的手忽然停了下來,耳畔是熟悉的冒冒失失的聲音: “你在家辦公,資料那些得保存吧。你放心,我沒有罵你的意思。” 他還沒來得及回味這句話,電腦屏幕里便自動播放起未結束觀看的電影。 一頭綠發的男主角說:“你叫什么名字?” 女主角說:“阿綠。” 男主角心想,阿綠?我的是綠頭發,她的名字叫阿綠,可真巧。 秦斐靜靜地看著,這個對話似乎牽扯出了心里某個熟悉的場景,讓他產生一種莫名的悸動。 好像,他也因為從小被灌輸要娶江家的大小姐而不由得對江淮多了一些關注,知道她這學期逃了多少節課,請了多少次家長,知道她期末考試考了全校倒數。知道江家花錢讓她繼續讀著華京數一數二的中學,知道她在江老爺子死后發憤圖強了,成績越來越好了。但也知道她談戀愛了,又知道她分手了,隨后又聽說她砸錢,包了娛樂圈的小鮮rou,又沒多久得知她和小鮮rou分手了卻和蔣家的大兒子在一起。 然后就是訛詐一個小姑娘,讓小姑娘賠3000萬的車。他當時氣得不行了,一個江家大小姐,名媛圈里的老大,怎么去故意刁難一個小姑娘。 知道她特別愛花錢,一億一千萬買個鉆戒,十億投資一部電影,最后還患上了婚后憂郁癥…… 秦斐忽然一個激靈,他低頭看了眼手下的試卷: 華京一小六年級語文試題。 緊接著,這幾個月的記憶如浪潮席卷: “離婚吧。” “你知道我和你之間沒有感情。” “這是我對你最好的補償。” “江淮,我懷疑你腦子有毛病。” 秦斐:“……” gg。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 我粗略的檢查了一遍,如有錯字求小天使們捉一下蟲。 愛你們 第62章 尾聲 秦斐不知道用什么來形容此時自己的心情, 想到江淮暈倒,他一把將桌面上的試卷拂開,繼而煩躁地起身踱步到床邊。他人剛至床邊,煩躁之意便如裊裊煙霧被風吹散了去,余下的只有心里的繾綣和溫柔。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世界會變成這樣,秦斐回想這段時間江淮與自己說過的話,他低頭打量著瞇著眼但睡得并不安慰的江淮,把滿腹疑惑按了下去。 目光在床上那人面孔上打轉, 最后停在江淮隱藏在被子下的小腹位置。 江淮說,那里,有他和她的孩子。 想到這里,秦斐心軟得像一灘水洼, 他小心翼翼地正俯身想要在江淮唇上啄一口時, 江淮醒了。 這段日子, 秦斐雖然也算常見她, 但因為記憶倒退十五年的原因, 此時倒覺得如久別重逢似的,秦斐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目光躲閃。 江淮一睜眼便看見床頭站著的秦斐,她坐起身子懶懶地靠在床頭, 柔軟的被子滑至她腹部。不知道是怎樣的睡姿,她上衣邊微微上翹,露出一角肌膚。 秦斐正斟酌著開口說話,眼神觸及她這片光潔的肌膚又不安地把眼神游移到了別處。 室內一時靜得針落可聞, 江淮揉了揉脹痛的腦袋,她眼梢輕抬看著床邊上的秦斐問:“你一直這么站著嗎?” “不是。”秦斐正想告訴江淮自己恢復了記憶時,被江淮一聲嘆息打斷。 江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望著秦斐時余光瞥見了他辦公桌上的作業:“寫作業呢?” 提及這個,秦斐瞬間臉都黑了,他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干的蠢事,傲嬌如他真不太有臉去面對。于是他沉默一會兒走開,給臉色不健康的江淮倒了一杯溫水。 江淮接過他這杯水,抬眸看他面擔憂便安慰說:“我沒事了,你繼續寫作業吧。有不會的題可以為問我。” “……”秦斐試著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太好意思說話。 江淮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納罕:“你是真有題不會做?還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秦斐是真的有很多話想要對江淮說,也有很多想要問她的。 江淮笑了笑說:“你是不是想問寶寶?” 也算吧,秦斐頷首。 江淮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是想問親親和牽手會不會真的懷孕?跟你解釋過了,我是易受孕體質,親親和牽手都會導致我受孕。”頓了頓,她把水杯放置在床頭柜上,拿過手機:“你不相信的話就算了,這個孩子我一個人養就是了。反正你不是要和我離婚嗎?寶寶的名字我也已經想好了,不論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名字就叫秦離,哦不對,咱們已經離婚了,寶寶應該跟我姓,叫江離。” 說完,江淮挑眉看著秦斐。 哪知秦斐聽了這些話面上沒有太多的變化,他聲線略帶沙啞,還隱隱裹著某些痛苦:“江淮。你說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只是一本?” 江淮不打算瞞著他便點了點頭說:“嗯,名字叫《被霸道總裁嬌寵的日常》,不過我看現在可以改名了,可以叫做《美艷嬌妻帶球跑》。” 秦斐聲音沉重,并沒有被江淮的低級趣味逗笑:“那你呢江淮,你是哪個世界的人?” 江淮還沒來得及解答,便聽秦斐的聲音在房間幽幽地蕩:“可能你的世界是正常世界,也可能你的世界也是僅僅是某部。” 江淮一頓。 秦斐繼續說:“總之你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不是江淮,你的靈魂是來自別的世界。可能離開我所在的這個世界的條件是花光所有的錢,所以你不斷的花錢。拆祁煬城中村的目的不是為了給秦家的孫子蓋學區房,買‘熱’的目的不是為了和我去讓別人見證真愛,買婚紗的目的也僅僅是因為婚紗價錢昂貴,甚至……甚至故意投資這部啼笑皆非的電影,僅僅是為了糟蹋錢。你做的這些只是為了離開我的世界,我說的對嗎?嗯?江淮?” 秦斐這么劈頭蓋臉的一番話甩出來直接打蒙了江淮,他說的都對,江淮找不到什么話來辯駁。 秦斐看著沉默的江淮,忽然笑了下。他早就脫下滑稽的校服,露出校服里合身的短袖。仿佛脫下這不合年齡的校服,一切都像還沒發生過似的。 秦斐坐在床邊,伸手撫了撫江淮的頭發,難過地笑了:“可是我當時并不知道這荒謬的一切,所以那晚讓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是一個警告。江淮你告訴我,既然我的世界是一本,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劇情來的,那么我們之間該有的結局是怎么樣的?” 江淮啞然:“秦斐,你想起來了……” 秦斐捧著江淮的臉,輕輕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嗯。” 隨后,秦斐抱住江淮,腦袋埋在她頸窩,起初聲音還算鎮定,到最后竟帶著一絲哽咽:“江淮,是不是的劇情中,我們最后沒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