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經(jīng)議論得沸反盈天，但是私下進行。

    簡嘉騎單車出門，到103，不過七八分鐘的路程。

    太陽很曬，人像奶油蛋糕一樣要化掉，她放好車子，拎起做好的水果沙拉，看到哨崗的那一剎那，忽然很想敬個禮，轉(zhuǎn)念一想，覺得自己忒傻，快步走進大廳一陣幽涼撲來。

    幸運的是，她直奔辦公室，陳清焰居然在。

    而且就他一人。

    正彎腰在抽屜里找什么東西。

    簡嘉透過閃開的一條小縫瞄到的，她笑著推門進來：“陳醫(yī)生！”

    陳清焰抬頭，臉上忽然呈現(xiàn)一種冷漠的怒氣，他極不耐煩訓(xùn)話：

    “進來前，不該敲門嗎？”

    簡嘉愣幾秒，臉一紅，忙退出去伸手在門上叩了兩下：“陳醫(yī)生，我能進來嗎？”

    陳清焰很煩躁，他不想見她。

    “你來做什么？”他垂著眼，還在抽屜里翻動。

    簡嘉意識到他心情不佳，把東西輕放：“天氣熱，我給你送點水果。”

    “拿回去，我沒時間吃。”他直接推開，每一個字，都冷得凍在皮膚上。

    簡嘉勉強笑：“那給同事吃。”

    “啪”一聲，陳清焰甩了份文件扣在桌上，他鮮少如此，在看向她毫不知情的無辜而純潔的臉時：

    “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隨便來找我。”

    他說完，收拾下東西，抱起要出門。

    “對不起。”簡嘉眼睛里慢慢充溢起淚水，她明白，但一句話沒多問，默默拿過沙拉盒，急于在他之前逃掉。

    她跑得很快。

    轉(zhuǎn)過拐角時，撞到一個人懷里，盒子甩出去，一地的彩色流淌。

    簡嘉呆呆看了兩秒，嘴里說著“對不起”，然后，慌亂地去翻包找紙巾，找不到，她急得眼淚出來，手抖著把包里的東西稀里嘩啦全倒地上。

    “程程？”程述終于喊了她一聲，在過路人好奇的目光下，幫她撿東西。

    她撞過來時，跟飛鳥一樣。

    程述到現(xiàn)在胸口都疼。

    簡嘉憋著淚，努力扯個笑容回應(yīng)：“程醫(yī)生，真不好意思，我把你們醫(yī)院的地給弄臟了。”

    陳清焰就站在身后不遠處看著她。

    他一點表情也沒有。

    “沒事沒事，我找保潔過來，哎，你別用紙巾了，那不夠。”程述根本阻止不了她，她長發(fā)垂下來，沾到了沙拉。

    眼淚也跟著一顆顆砸在地上。

    昨天的婚禮，讓簡嘉懷疑是個夢，不，就是個夢，只不過她以為是真的。

    “你沒找到學(xué)長？”程述看她那狀態(tài)，頭皮有點麻，拿不準她是不是撞見什么不該撞的了？

    問的挺謹慎。

    沒等她回答，陳清焰走到跟前，把人拽起：“跟我出來。”

    程述看了眼陳清焰，止住話頭。

    兩人又默契地分開，公共場合，沒有拉拉扯扯，一前一后走出103，坐到了陳清焰的車里，冷氣開得十足。

    他卻沉默。

    找不到合適的開場白。

    “陳醫(yī)生，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讓你不順心的事？”簡嘉抹干凈眼淚，眼淚流出來就好了，她更愿意去面對問題。

    陳清焰轉(zhuǎn)過臉，看向她。

    簡嘉漸漸按捺住剛才的痛苦，她這次沒逃：“如果你愿意說，我會好好聽，我們一起想想怎么辦行嗎？”

    她本來考慮是不是要跟他分享面試的喜悅。

    兩人一面吃水果，一面偷閑小聊幾句，這是簡嘉路上的想象。

    “我沒什么好說的。”他忽然受不了她這種目光，想了想，“剛才，我態(tài)度不好，你不要放心上。”

    他說完，伸手去開她那邊的車門，“回家吧，做點什么都好，不要總把心思放我身上。”

    他希望她盡快從眼前消失，意思明確。

    簡嘉沒有再發(fā)聲，彎腰出來，把車門輕輕給他關(guān)上，“程程，”陳清焰忽然擋了一下，他想說點什么，但又無一字。

    “陳醫(yī)生，你去忙吧，晚飯如果在家吃提前告訴我一聲。”簡嘉沖他微微一笑，她腳踝那，貼了個創(chuàng)可貼，一上午就磨出泡。

    陳清焰看著創(chuàng)可貼消失在視線里，一陣從未有過的空虛感襲上心頭。副駕駛上是什么？他伸手一勾，是沙拉，粘在程程頭發(fā)上的。

    他不知道，簡嘉坐電梯上去后，在衛(wèi)生間那，聽到小護士的議論：

    “陳主任抱著那個鬧自殺的女病患，千真萬確，守一夜我的媽！”

    “今天中午一起吃的飯，就是不知道陳老在南樓知不知道這事兒。”

    “嗨，昨天不剛辦了事兒？”

    “女方本來就是高嫁，知道又怎么樣？睜只眼閉只眼過唄，那么年輕一姑娘不就是圖他條件好？換我，我也能忍。”

    簡嘉一臉蒼白地聽完，推開那扇門，花光她所有的力氣。

    沒有看到所謂“偷.情”，所謂“出.軌”，他清清爽爽一個人在那，真好。

    簡嘉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直到推著單車，一步一步沉默地挪回公寓。

    程醫(yī)生，昨天晚上，103是不是接了一個自殺的急診？請告訴我，謝謝您。

    她渾渾噩噩進了房間，躲進被子里，渾身直抖地按下這一行字，隨后，把手機關(guān)掉了。她害怕。

    發(fā)生了，不是么？程程，其實你一直都知道他反常，簡嘉質(zhì)問自己，咬著被角像被獵人打傷的小獸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他花心，他風(fēng)流，他有一堆過往，但你還是心甘情愿嫁給他，程程，你自己也有錯不是么？

    簡嘉哭出一身的汗。

    但又那么冷。

    程述是在一場小手術(shù)中看到的這條信息，他震一下，心里連呼“臥槽臥槽臥槽”，這他媽是什么都知道了的節(jié)奏？

    下了手術(shù)，程述奔到那個單人病房，陳清焰果然在，給周滌非削著水果。

    進門后，扯幾句有的沒的，一個眼神，陳清焰起身出來。

    程述把短信給他看。

    陳清焰平靜如水，那張英俊的臉上，完全沒有東窗事發(fā)該有的慌亂或者說是愧疚？

    “我沒辦法回復(fù)她，學(xué)長，這事你自己來吧。”程述往里瞥一眼，對陳清焰這種公然在103出軌的做派簡直驚呆，好歹，南樓里老爺子還在，昨天剛大婚，這他媽也太瘋狂了吧？

    他忽然覺得學(xué)長應(yīng)該去看看精神科。

    陳清焰握著手機，又看了一遍那條信息，兩人的關(guān)系，成了地上攤灑的那一堆狼藉沙拉，破碎的顏色。

    “我不會離婚。”陳清焰忽然慢慢說，他面色陰沉。

    程述被他這種神邏輯弄得無所適從：“陳主任，那您是打算怎么著呢？”

    陳清焰把手機丟還他，轉(zhuǎn)身進去，跟周滌非低語幾句，出來脫掉白大褂，正打算回公寓，南樓的座機號碼在手機上閃個不停。

    是陳景明。

    八卦，總是插上翅膀飛的，是風(fēng)口上的豬，遲早刮老爺子那。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43章

    見到陳景明，老爺子不跟他廢話一句, 直接下達命令：

    “第一, 必須給我斷了；第二, 去跟程程道歉，務(wù)必請求她的原諒，第三, 你做不到以上兩點, 老子讓你永世不得翻身，聽清楚了嗎？”

    老爺子丁是丁, 卯是卯，知道這孫子腦子里除了女人最看重的是什么，說完后，看陳清焰那張死人臉, 終于爆發(fā)：

    “聽清楚了，就給老子滾！”

    陳清焰面無表情地離開, 跟進門時一樣。

    老爺子發(fā)完火, 冷靜一下，決定等一等再找簡嘉談話。

    夏日白晝長, 陳清焰覺得今天格外長, 他看了下日期：六月二十二。

    這一天，太陽直射北回歸線，是北半球全年中黑夜最短, 光明最長的一天。

    他給簡嘉發(fā)了條信息：晚飯回家吃。

    簡嘉沒有再開機, 她只是機械地從床上爬起來, 當(dāng)作他會回來，把自己逼進廚房，冰箱里的食物全部拿出來，做完，擺上滿滿一桌。

    她累極了，站在蓬蓬頭底下，任由花灑一遍又一遍沖洗著自己。

    七點五十，外頭余光殘存，陳清焰回到公寓，他一邊換鞋，一邊習(xí)慣性去找簡嘉的鞋在不在，等看到歪倒的高跟鞋，他想起來，程程今天又去面試了。

    陳清焰把她高跟鞋擺放好，在找她：“程程？”

    桌子上是擺整齊的飯菜，他試了試，余溫尚在。

    但程程不在。

    陳清焰是在側(cè)臥小床上找到的她，她蜷在薄被里不動，屋里溫度打得特別低。

    “程程？”他蹲在床頭，把被子掀開，簡嘉一張臉捂得通紅，眼睛緊閉。

    陳清焰想親一親她，簡嘉驀然睜眼，她顫抖著同他對視：

    “您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