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還沒有完全熱起來的時候, 時隔多年的選秀風風火火的開始進行起來了，因為此次是小選，來的秀女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 所以跟著選秀使進京的反而是少數，大多數都是自己家人護送，很多都是一大個車隊一大個車隊進京的。

    五月初六，進宮選秀的日子終于到了。

    前一天晚上王氏和黃氏就讓人給馮婉清收拾好了東西, 另外之前也請了宮里的麼麼集中訓練教導了半個多月。

    本來就看著懂事穩重的馮婉清，這會兒已經像個真正的大姑娘了。

    顧暖暖和顧晾晾兩個還在邊上充當做教材，比如說買一大疊粗婉, 隨時隨地用各種角度各種力度往馮婉清腳邊砸。

    一開始把小姑娘嚇得跳腳，但是半個月后小姑娘在看到砸到腳邊的碗，別說腳步不頓了，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徹底淡定了，詮釋了什么叫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然后湯圓逮了一串死耗子扔在馮婉清腳邊，馮婉清除了臉色有些白倒是沒有尖叫失態，但是湯圓被幾個麼麼丫頭拿著雞毛撣子趕出了院子，回頭還一狀告到了王氏那里。

    最后湯圓乖乖和馮婉清道了歉，然后又去練武場跪了一個時辰才算完。

    但是這件事后麼麼對于馮婉清的教養卻更上心了。

    小選的秀女那都是金貴的臣女，里面最不濟的也能撈個龍子鳳孫的妾室，更說不準會有多少個王妃側妃，而且這次太子也會在里面選妃，所以接待的宮人那叫一個熱情周到。

    這萬一要是被自己隨意一句善心被哪位記住了，等到之后人家發達，只要提上一句，還不是受用無窮？

    馮婉清也受到了相對周到的接待，不過比起其他貴女她明面上的身份到底是低了一些，所以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被眾星拱月，不過馮婉清不在乎，這樣子才好，皇宮里和別人少一些接觸就少一些是非。

    馮婉清進了宮之后黃氏就忍不住擔心，但是擔心也無濟于事，這是在皇宮里，看不見摸不著的，除了等只能等。

    這次雖然是小選，臣女們也多是貴女，但是貴女中也分檔次，馮婉清無疑是最下面的那個檔次，但是她長得好年紀又和太子合適，難免就要被人嫉恨。

    當然被嫉恨的，互相看不順眼的，比比皆是，顧暖暖是知道馮婉清一定能殺出重圍的，雖然如今劇情已經有了變化，但是一個人的性格可以決定很多事情。

    馮婉清作為女主，有的不單單只是運氣，還有頭腦，自身持正，善良不圣母，堅韌不頑固。

    總之顧暖暖認為，這樣的女孩子除非運氣差到難以置信，不然不可能不出頭，很顯然馮婉清是個有著大氣運的人，所以馮婉清不成功，那是絕對不存在的。

    只不過現在的女主還小，而且又已經是她表妹了，沒道理讓她放任小姑娘在皇宮里摸爬滾打，于是顧暖暖磨著宮珩帶她進宮了。

    然后在去儲秀宮的路上，看到掛在大樹叉上思考人生的太子。

    “下來，堂堂太子怎么掛在樹上？”宮珩皺眉，看到太子下樹的動作磨磨蹭蹭，抬起一腳踢過去，太子立馬呲溜一下從大樹上滑下來，然后抬起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向宮珩：“小皇叔，你進宮了？”

    “嗯。”宮珩點了點頭，拉著顧暖暖就準備走人。

    “誒，小皇叔，小皇叔。”太子立刻跟上去，見宮珩不理他，立刻喊顧暖暖，“小嬸嬸，嬸嬸。”

    宮珩斜了太子一眼，沒有再往前跨步，而是停了來。

    第九十三章

    “你身邊的人呢？”作為儲君暗地里身邊自然不會少人, 同樣的明面上也不會少人, 就算是在宮里, 明面上少說也會有兩個到三個人跟著, 而現在太子身邊明面上一個人也沒有。

    “小皇叔, 我讓他們下去了。”太子的目光在宮珩和顧暖暖之間晃了幾個來回，“小皇叔, 娶妻是什么心情？”

    太子和顧暖暖接觸過幾回, 總體來說感覺和認知中的貴女完全不同, 又兇又殘, 簡直和他小皇叔配了一臉, 所以對面兩個哪怕和他歲數差不多，他也能厚著臉皮把他們當成真正的年長者，長輩, 然后說說自己心里的疑惑。

    畢竟他已經把自己身邊的人扒拉了個遍, 就是因為沒有找到可以傾訴的人，才跑過來掛在了儲秀宮的樹枝上，然后就在上面猝不及防的看了一出大戲, 以至于本來就不怎么想娶妻納妾的心更淡了。

    “……迫不及待。”要不是因為還有孝在身上，宮珩早就把顧暖暖抱回昭王府了。

    “說什么呢！”顧暖暖嬌嗔地斜了宮珩一眼，臉上的笑容一點不掩飾，宮珩也面帶微笑的回視她, 雖然沒有什么rou麻的話語，但是眼神說明一切。

    被強塞了一口狗糧的太子，突然覺得娶妻似乎也不是什么討厭的事情。

    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不是誰都剛剛好就能遇到迫不及待的人。

    “小皇叔你和小嬸嬸來這里是？”儲秀宮比較偏，并不是什么進出的必經之路，所以路過基本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特意過來的，所以……小皇叔是有什么打算？

    其實太子都見怪不怪，最近差不多年紀的宗室子弟都被他父皇特意請進宮來，宴會都辦了幾場了，更甚者還有直接看對眼請了家里長輩進宮說項的。

    只是小皇叔……不應該吧，難道不怕被小嬸嬸綁在供桌上！

    “來看看你小嬸嬸的表妹。”宮珩施舍了一個眼神給太子，“你沒看見？”

    “我？”什么叫沒看見？他又不認識小嬸嬸的表妹，看見沒看見他怎么知道？

    太子很茫然，但很快他的茫然就消失了，因為跟著宮人從大門里踏出來的姑娘和小嬸嬸是真像。

    雖然沒有像到會讓人搞錯的地步，但是真的只要見過兩人都不會覺得這兩人沒有關系的。

    “表姐，昭王姐夫。”馮婉清大大方方的跟顧暖暖和宮珩打招呼，完了才笑著上前，“表姐來看我了？我娘是不是去鬧大姨了……嗯？”

    馮婉清上前了兩步才看到站在昭王另一側的太子，雖然不知道這是誰，但微微一愣之后就給太子行了個禮，也沒有多問，反正能在宮里遇到的身份不可能低就對了。

    “小姨也是擔心你。”顧暖暖對著宮珩擺擺手，拉著馮婉清到邊上一點，細細問了進宮后的事情。

    馮婉清也沒有隱瞞，把進宮后到現在的事情都告訴了顧暖暖：“大部分都自持身份，除了言語間有些難聽倒沒有什么，只是難免也有那種又蠢又毒的。”

    碰到這種人，真的是讓人懷疑人生，都不知道的對方腦子怎么長得，自己蠢就以為別人和她一樣蠢了？

    比如說同樣是弄臟人家衣服，一般貴女最多裝個失手不小心弄臟或者弄壞人家的衣服，完了還會道歉賠禮，這就是一種存粹的惡心人，又或者反過來讓人道歉來彰顯自己高人一等。

    這其實已經挺蠢的了，但是這種貴女還是有底線的，她們本性并沒有問題，只不過是因為天之驕女難免性子霸道蠻橫，如今那么多天之驕女聚集在一起，看不順眼別人找找茬很正常。

    除了那種之前有私仇的，還真沒有誰會往死里的罪人。

    但就是有那種會做一些讓人無語的事情，比如當眾推人下水，或者用簪子或者指甲，戒指指套之類的劃傷別人的臉，這就惡毒了，一個毀人名節，一個讓人破相，這對于這個時代的姑娘們來說實在太過惡毒了。

    “你呢？有麻煩么？”顧暖暖點了點頭，這些姑娘們大多還是很理智的，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宮殿里身邊人手有限，四周又都是眼睛，習慣了明面上風光霽月的貴女們是不會讓人抓住什么要命的把柄的。

    小惡作劇不過說一聲姑娘家之間玩笑，但是過分了就上升到家族教養問題，一個弄不好，一個人在宮里出事可能會連累整個家族的姑娘嫁不出去。

    “都是小打小鬧，到不了我跟前。”馮婉清進宮的時候，可以帶一個丫頭一個麼麼，這里的姑娘進來都是這個配置，分到的也是一人一個套間，一大一小單獨門戶，最大限度減少了貴女們之間的摩擦。

    要是大選的時候那才叫厲害呢，一個院子大小二十個房間能住上百多個人。

    在大啟皇室雖然有著絕對的地位，但是作為臣子的地位也不會低，絕大部分時候都是老板和伙計的關系，沒有哪個臣子會擔心皇室會因為看你不順眼而莫名其妙滅了你。

    所以小選真的是在找親家而不是給家里的兒子找生育工具，同樣也會嚴格控制不出意外事件，免得真的出了事情，你要說不罰皇室的面子往哪里擱？你說要是罰吧，真不是在跟臣子結仇？

    雖然說臣子明面上都是不敢違抗皇室，但是誰知到關鍵時刻會不會給人捅一刀。

    從小忠君愛國沒有少學，但是有句俗話不是這樣說的么？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總之大啟的皇室在這方面很嚴苛。

    顧暖暖猜測這跟大啟被穿成篩子的天空有關系，要不然一個朝代眼看著從開國到一統再到如今前后將近五百年了還能穩如泰山，一點日暮西山的感覺都沒有？

    “那就好。”顧暖暖也不多說什么，宮里到處是眼睛，今天她來這一趟，讓所有人看到兩人相似的面容就已經足夠了，只要有眼睛的人估計都能看到勇國公府和昭王府的態度了，若是再有不開眼的招惹，那么不好意思，她顧暖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是還真的就有這種不長眼睛的，其實說起來馮婉清也是倒霉，因為她長得和顧暖暖實在像所以太子是真的好奇，就在顧暖暖和宮珩走了之后悄悄把人叫出去說話。

    太子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免得把小嬸嬸的表妹整成公敵，所以他是悄悄地叫的，但架不住巧合，就這么湊巧被人看到，看到的那個還是認識太子的。

    這還得了，沒一會兒整個儲秀宮就都傳遍了，當然大多數姑娘雖然也很嫉恨馮婉清，但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情，就算沒有馮婉清估計太子的東宮也沒有自己什么事兒，所以大部分只在邊上閑閑的煽風點火。

    “王jiejie，聽說您是太子殿下的表妹，怎么殿下沒有來找你反而找了那個什么馮婉清？”刺耳的聲音響在王拂塵的耳邊，讓王拂塵狠狠皺起眉頭，側頭抬起眼皮看過去，嘴角一掀，“不勞李姑娘費心，不管殿下找不找我，我都是殿下的表妹，李姑娘還是cao*心自己比較好。”

    王拂塵的話激起一陣笑聲。

    對面李姑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王拂塵言下之意很明顯，就是她的檔次在這里，就算不能進東宮也沒有關系，因為不管去哪兒，一個正妻之位是跑不掉了，反觀她自己能撈到一個側室估計都是運氣好。

    她知道這種挑撥離間很幼稚，但是她就是看不慣王拂塵那副萬事不上心的樣子。

    李姑娘名喚李妙香和王拂塵一樣來自東都，只不過和王家這種頂級世家不同，李家勉強能入流，偶爾也會在宴會上碰面。

    本來她們之間應該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但是有一次李妙香和王拂塵撞色了，結果李妙香被那些依附王氏的貴女狠狠奚落了一頓，雖然最后王拂塵知道了過來制止了，但是那種屈辱和恨已經埋在心頭。

    只是以前所處環境不同，交集不多，再恨也無濟于事，但是現在大家都是秀女，都在儲秀宮，未來說不定還可能同進一個府邸，李妙香心里的惡意壓都壓不住，但是她也不傻，所以別的不做就挑撥試了試，結果王拂塵很明顯不上當。

    而這時候馮婉清正好進來，一進門就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馮婉清眼皮一跳，不過還是不動聲色對著所有人福了個禮，然后施施然回自己的房間。

    路上有人沒有忍住將自己手里的瓜子殼全部撒向馮婉清，結果馮婉清身邊的丫頭上前一步，卷起袖子向上一掃全都卷進袖子里，然后走過去全部倒回那位秀女的盤子里：“這位姑娘端穩別再撒了。”

    丫頭說完直接跟上馮婉清，而馮婉清和身邊的麼麼從頭到尾連腳步都沒有停一下。

    等到主仆三人走遠了，好多人才紛紛抽冷氣：“這是丫頭？！”

    京都這邊想一想之前顧暖暖找過她倒是有些明白，但是東都文風鼎盛，身邊帶的丫頭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倒是不稀奇，但是像這種明顯已經不是花架子功夫的丫頭那真是太稀罕了。

    “少見多怪！她可是勇國公家的表小姐，身邊的丫頭會武功有什么稀奇？說不定人自己都會武功！”畢竟當初顧暖暖扔梁貞貞進湖里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了，那時候還有不少人攔她，結果沒有一個攔住的，還有姜家的那個姑娘也是好多人看見的。

    馮婉清：誤會了，弱女子本人！

    顧暖暖回去的路上還遇到了吉祥翁主，就是大年夜要紅包的童家小財神童吉祥。

    上一次童吉祥也去了西北但是正好和宮珩顧暖暖他們錯過，不過作為財神爺風向把的剛剛好，慢了一些時候回來，趕上陶城變天，在那里可是收獲了不少東西。

    寒暄了一番之后顧暖暖和宮珩跟吉祥翁主道別，等到出了宮門，顧暖暖才有些疑惑的問道：“吉祥翁主沒有參加選秀？”

    “皇兄已經允了吉祥翁主的世女請封。”宮珩彎著嘴角道，“等小選結束，童家就要為她選婿了！”

    顧暖暖點點頭，皇帝沒有硬把吉祥翁主要來做兒媳婦真是難得，不過這也證明皇帝的吃相不難看。

    不難看就好。

    顧暖暖放下心后又跟著宮珩去青山寺了，嗯……去為太后祈福，然后沒幾天就有消息傳來，儲秀宮里鬧出事兒了。

    第九十四章

    事情的大概是這樣, 按照日常流程, 有哪個妃子或者外面的王妃看中了誰家閨女, 宮里的直接請人去做客觀察觀察就行了, 宮外的就遞了牌子給交好的妃子, 然后進宮的時候叫人來看，再不濟還有皇后娘娘舉辦的宴會可以瞄一眼, 可能是自家未來兒媳婦的貴女們。

    這一天也和往常一樣, 每天都會有好幾個貴女被叫出去給那些妃子們看看, 所以大家也沒有注意什么, 只是入夜了落鎖的麼麼都來查房了, 才發現居然還有秀女沒回來，當然帶在身邊的丫頭也同樣沒回來，這不就要去找人了。

    結果這主仆倆倒是找到了, 只是卻是在儲秀宮邊上水池里找到的, 找到的時候倒是還在喘氣，只不過在水池里泡了大半日起了高燒，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太醫院全力救治把溫度壓下去后，過了一個白天晚上又燒起來了，這樣反復三天這主仆倆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

    偏偏這姑娘來頭還不小，是育有三公主, 五公主和七皇子的貴妃鳳氏的娘家侄女，這一次也是奔著太子妃或者太子良娣來的。

    皇帝被貴妃哭的頭疼，沒有辦法突然想到宮珩手里的藥,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送了消息，當然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這鳳姑娘的手里抓著一角布料是馮婉清身邊麼麼袖子上的。

    而麼麼的說法是，那個衣角是不小心被樹枝勾破的，另外李家姑娘又說看見王姑娘家的丫頭路過，似乎有些慌張。

    王家姑娘的丫頭自然不認，只說半路和李家姑娘的丫頭發生了口角，還爭吵了幾句，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這事兒其實很簡單，只要鳳家這主仆倆一醒，就算不是真相大白也能從中推理出事情的大概，就算不能推理出好歹也可以排查一下。

    但問題是這主仆倆別說醒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