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青蛇洞已經徹底恢復通行了，一群人的交通工具大多還在青蛇洞的另外一邊，所以大家在鎮上停留兩日，從外面把留著馬匹和馬車都趕過來，換掉了牛車驢車和騾車。

    雖說那輛牛車已經從里到外改裝過了，但是條件有限，所以坐著只能說勉強。

    顧泯在這里生活了整整十年，一開始是迫不及待要走，但是現在真的要走了卻還有些不舍，所以這兩天他就帶著白米和花米在街上轉悠，順道看看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可以帶著做個想念。

    因為青蛇洞恢復通行，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人都出來了，所以整條街上看著都挺熱鬧的，遠遠的顧泯就看到一輛有別于鎮上的牛車驢車或者騾車的馬車行來，雖然看著不華麗，但是很明顯不太像琵琶鎮上的人會坐的車。

    顧泯一照面還以為宮珩那些親衛把車趕過來了呢，結果發現這輛馬車雖然前后也跟著幾個騎馬的人，但是明顯規模小很多。

    顧泯也沒在意，不過多看了一眼罷了，等到回去的時候發現那輛馬車停在同一家客棧門口。

    也對，這是鎮上最好的客棧了，只要稍有家底肯定是會住這里的。

    “今日晚間青蛇洞祭祀，咱們一起去插個香。”顧泯是到了鎮上看到人兜售青絲結和青香才想起來的。

    這青蛇洞祭祀的規模不大，一般也只有琵琶鎮鎮上的人參加，所以顧泯一開始壓根沒有想起來。

    “祭祀什么？”顧暖暖見顧泯拿出一大堆青色粗線編成的手環，還有染成青色的香，好奇的拿了一個，“套手上么？”

    顧泯示范了一下，把手環套在左手上：“祭祀山神，保佑青蛇洞長長久久，平安無事。”

    這個時代人工隧道是一件特別危險的事情，但是據說青蛇洞打通前后一點事兒沒出，所以大家都覺得一定是山神保佑，然后就定了隧道打通那一日為正日子，舉行祭祀獻禮，祈求一年平平順順。

    “哦，為什么叫青蛇洞？不叫白蛇洞？”顧暖暖隨便問道，顧泯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猜測是因為青蛇洞有小半年的時間在水里，山洞內外總是很多青色水草，應此而得名。”

    至于為什么叫蛇洞，這還不簡單，一般山神的化身就是蛇，一般不都把山神稱為cao蛇之神么？

    宮珩也想去，但是他手腳不方便，所以只能看著顧泯和顧暖暖父女倆一起去了。

    這個時候已經算是春回大地了，就算是在這北邊相對比較冷的地方也能在地上看到嫩綠冒頭，但是，盡管已經春天了，但太陽落山后的晚上還是挺冷的。

    父女倆身后跟著白米和花米，宮珩這邊一個人都沒有跟，七寶想要跟都被宮珩攔了下來。

    因為之前顧暖暖就跟他說過，想要和顧泯他們單獨談談勇國公府的事情，之后一路那么多人估計也找不到什么機會，所以這次應該算是他們顧家第一次私下里在一起。

    顧暖暖見宮珩沒有讓人跟來，覺得自家男人當真上道，絕對回去好好獎勵他，不過現在可以聊一些簡單的話題，比如：“爹，你什么時候給兩個師兄取個正式一點的名字？”

    “不著急，等見了你娘讓你娘取。”顧泯揮了揮手很是淡定的回答道。

    顧暖暖：我還能說什么？

    有了人流就會有各種商鋪小店攤販，說是祭祀，卻更像是讓一個冬天都沒有冒出來的人松松筋骨。

    跟隨著人群將青色的香插到了江邊，再然后解下左手腕的手環扔進江里，整個祭祀的主要活動就算結束了。

    然而真正熱鬧的時間其實是祭祀過后那一段，大街上熙熙攘攘就像是開廟會一樣。

    也因為人來人往，聲音又大，顧暖暖就沒有再跟顧泯說什么。

    “爹，你看這個，這里居然也有這么精致的頭飾……爹？”顧暖暖轉過頭去，發現顧泯和他的兩個徒弟都看著她背后，顧暖暖疑惑轉身跟著看過去，就見一個挽著婦人發髻的女子臉上帶著薄紗，這會兒正低頭在看攤位上的木雕發簪。

    顧暖暖有些遲疑的開口：“娘？”只不過顧暖暖這聲娘聲音太小了一點，被另外一聲【娘】直接覆蓋掉了。

    “你娘？！”顧泯的聲音都發抖了，但是很快就有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跑過來，嘴里喊著娘，而那個帶著薄紗的女子則笑著牽起了小姑娘的手，一起低頭挑東西。

    顧暖暖張大嘴：馮婉清？！

    第七十八章

    “暖暖, 是不是你娘？”顧泯見顧暖暖呆在那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就這樣想要跨步拉著她上前, 想了想又把跨出去的腳收回來, 松開拉著閨女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揉了揉自己的臉，不過揉到一半突然頓住, “暖暖, 你不說爹只有你一個閨女么？那這個哪里來的？難道……”

    顧泯想想自己失蹤十年, 難道說天仙妻子已經改嫁了？

    不不不……顧泯立刻否定, 失蹤十年, 就算守完孝立刻改嫁也生不出這么大的小閨女，所以這真是自己的小閨女？

    顧泯的目光在兩個小姑娘臉上轉了一圈，還別說, 挺像的！

    不論顧泯心中千轉百回的思量, 顧暖暖自己都有些傻了。

    她知道自己和馮婉清長得像，但是她一直以為是巧合，畢竟故事需要她和女主長得想象, 這樣才能給二皇子這個第一男配癡心女主一個合理且站得住腳的理由。

    但是現在看見這位應該是馮婉清母親的女人，顧暖暖才知道她和馮婉清長得像一點都不是巧合，因為這位馮夫人和她母親王氏珍娘簡直太像了。

    像到什么程度，就是在外面碰見親閨女第一眼也會認錯的程度。

    不過仔細看還是可以發現一些區別, 大約是她娘是柔弱中帶著堅毅和滄桑，有一股很典型的軍嫂氣質，但是這位是柔弱中帶著婉約, 似乎沒有多少復雜經歷，甚至隱隱還透著一股純真感。

    “暖暖？”顧泯又拉了拉閨女，雖然他很是蠢蠢欲動，但到底沒有直接上去，因為他覺得自家閨女根本沒有理由騙他，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在里面。

    而且看看閨女那個吃驚的樣子，嗯……他就再等等吧。

    “爹……等等，那……那應該不是我娘……”顧暖暖抬手拍了拍腦袋，雖然上輩子總聽人說這個世界上會有三個人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但是顧暖暖實在不能說服自己這么相像的兩個人會一點關系都沒有。

    所以跳開原著的框架，這個世界的現實里，她的母親是不是和女主的母親有著莫大的聯系呢？

    “……”顧泯嘴角抽了抽，他可是聽見閨女叫娘了，別以為聲音小就當沒叫過。

    就這么一點點的時間里，馮婉清母女也看了過來，馮夫人看過來的眼神很陌生，倒是馮婉清雙眼一亮，立刻拉著馮夫人過來了，對著馮夫人就道：“娘，這位就是朝陽縣主，是救了哥哥和我們的昭王殿下的未婚妻，婉清見過縣主。”

    馮夫人注意到男子的身影就避開了目光，只把目光放到顧暖暖臉上，然后臉上出現微微吃驚。

    她曾聽女兒說過朝陽縣主和她長得很像，但她一直以為大約就是眉宇間有那么一兩分的相似，誰知居然這么像，就跟都是她生的似的。

    要不是她清楚自己只生了兩個孩子，她會懷疑是不是有孩子落在外面了。

    “民婦見過縣主。”馮夫人跟著女兒對著顧暖暖輕輕一福，顧暖暖立刻側身避開，開玩笑，既然已經有了懷疑這個禮怎么樣都不能受。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擺譜的人，當然擺起譜來還真不是人。

    “出門在外就不用在乎這些虛禮了……對了，馮夫人這是要上哪里去？”顧暖暖想到之前馮婉清跟她說的，心里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回縣主的話，民婦是帶著女兒回鄉祭祀的。”馮夫人微笑著回答道，邊上馮婉清跟著道：“縣主，之前婉清跟您說過的，婉清的外家就在這琵琶鎮里面的村子，這會兒水退了，正好趕上清明。”

    “那真是太巧了，我們這正好要出去呢。”顧暖暖微笑著道，“馮夫人和婉清出門可帶足了人手？”

    “謝縣主關心，之前那位刑一大人給民婦母女安排的很妥帖，這次出來雖然人帶的不多，但都很是能干。”

    “出門在外總還是要多帶一些人才行的，正好我這里也人多，這些日子一直在這兒來回走動路頭都熟了，等會兒給你們帶上幾個。”顧暖暖的好意讓馮夫人有些受寵若驚：“這，這如何使得。”

    “女子出門在外不易，安全還是最重要的，馮夫人可不要拒絕。”顧暖暖雖然微笑著說的，但是語氣也很肯定。

    馮夫人母女倆互相看了看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而且確實多帶些人更安全，畢竟母女倆都是可能遭人窺探的容貌。

    “那民婦就厚顏謝過縣主了。”馮家母女倆立刻謝過顧暖暖的好意，有寒暄了幾句就一起結伴回了客棧。

    顧暖暖立刻找來自己熟悉的七寶，讓他挑幾個機靈一點的護著馮家母女一起回琵琶鎮，當然了，也要盡最大可能把馮夫人家的事情調查清楚。

    “暖暖可是覺得這馮家母女倆有問題？”宮珩的聲音有些啞，但只要不高聲大叫，普通的說話頻率不要太高還是可以的。

    宮珩是沒有見過這母女倆的，但是聽下面說過幾次，如今暖暖提出要查，難免要往陰謀方向想。

    “我有一些想法，也不知道對不對，總之要先查一查……哦，對了，我差點忘記了。”顧暖暖突然想到馮婉清交給她的那一本薄薄的冊子，本來她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但是后來又是認爹又是給宮珩排毒，差點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忘記什么了？”宮珩好奇的看著顧暖暖拆發髻，一個手掌寬的半圓形銀飾，做成了小扇子的樣子，配合簪子用來固定頭發，看上去并沒有特別的，最多就是顧暖暖這個看上去精巧了一些。

    但是這個發飾拿下來了宮珩才知道還有更精巧的，原來銀飾中間的一排珠子都是暗扣，全部往一邊推之后就能把銀飾一分為二，而銀飾是中空的，但因為銀飾里加了別的東西，所以光是看外面的大小對比重量是無法察覺的。

    顧暖暖從中空的銀飾里把絲絹冊子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然后遞給宮珩：“這是馮婉清送過來的，說是她父親留有遺言，一定要交給你。”

    宮珩自然知道馮婉清的父親是誰，而因為查出了陶城北山私藏兵器的事情，宮珩也把事兒回給了皇帝，還讓西蠻皇太子一起查。

    但是除了查到一些蝦兵蟹將，根本查不到有用的東西，就算能猜到大概是哪些人參合在里面也沒有，沒有證據就不能怎么樣。

    宮珩拿著冊子先大體翻了一下，就看到一些進出賬冊，一些名單，甚至還有一份寥寥幾筆的地圖。

    宮珩都忍不住瞪起了眼睛，他沒想到這馮知州都死了三年多了，居然還藏著這種東西沒有被人掏干凈。

    自從青蛇洞退了水之后，宮珩的人都趕了過來，同時也帶來了很多需要他處理的東西，其中就有關于陶城那邊的事情，兩邊都沒有進展，早晚都要他接手，他正想著從哪里入手，東西就送到眼前了。

    “暖暖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宮珩就算手傷著，也要用另外一只手和未婚妻親親抱抱，只不過明兒還要趕路，親親難免被看出行跡，抱抱確是沒有問題的。

    “這個功勞我可不敢冒領。”顧暖暖心想，她哪里是什么福星，明明女主才是福星。

    “別人是別人，你是你，能一樣么？”宮珩抱著顧暖暖道，“我都知道了，你這一路怎么過來的，你是存心在挖我的心呢？”

    “我好著呢……”顧暖暖低聲嘀咕了一句，“我也是擔心……”

    “我知道，所以我高興呢。”宮珩蹭了蹭顧暖暖的臉頰，他是真的高興。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顧暖暖就跑去給顧泯解釋去了，至于宮珩當然是開始招呼幾個下屬準備徹查了。

    “那你娘的娘家你不知道？”顧泯有些不解，他是不記得了，但是一般而言孩子總會知道外祖家吧。

    結果顧暖暖告訴他，他的妻子娘家只有一位表哥，這位表哥從前還是他的親衛，至于外家的其他親人，她別說見沒見過了，就連聽都不曾聽說過。

    按照母親和表舅的意思，大約是母親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后來實在沒有親戚可以投靠，就投靠了這位表舅。

    再后來就是父親而然間見到了母親，結果一見鐘情然后一發不可收拾，最后抱得美人歸了。

    顧泯聽著顧暖暖嘴里的說法有些啞然失笑，雖然那在眼前的僅僅只在閃過一瞬的畫面，也讓他看清畫面中少女的容姿以及她的驚慌，還有背后隱隱約約的人影。

    看來這里面還有挺多事兒的，不過不著急，他現在沒有想起來，等到見到了人，總能弄清楚一些事情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母親和這位馮夫人長得一模一樣？”顧泯見顧暖暖點頭一下子眉開眼笑起來，那樣子真是沒眼看。

    顧暖暖嘖嘖了兩聲也回了宮珩那兒，看到宮珩在忙也不出聲打擾，就坐在邊上，隨便干些什么打發打發時間，就算什么也別干，光看著美男也是賞心悅目心情舒暢的。

    第七十九章

    宮珩身邊的人動作很快, 這邊青蛇洞的祭祀一結束, 車隊馬匹就到了, 雖然沒有親王出行全部儀仗那么夸張, 但是也不差多少了, 只不過外面看著沒有那么招搖。

    而這時候客棧的伙計老板也知道了宮珩的身份，那個激動啊, 磕頭請安不算還表示不要宮珩一行人一分錢, 原話是：“殿下和縣主能下榻草民的客棧, 是草民莫大的榮耀, 是草民祖墳上冒了青煙, 若是收了錢，草民哪里有臉面下去見列祖列宗。”

    宮珩和所有人對客棧老板的態度都很適應，只有顧暖暖還是難免要在心里吐糟。

    雖然她心里也知道, 這種時代對皇族的感覺, 不但是敬畏更是一種信仰，看看眼前的客棧老板一家和跑堂的小二們一副幸福地快要昏古去的樣子，顧暖暖無語的同時也覺得這些人挺可愛。

    當然也隱約感覺到一些其他的東西, 感覺肩膀上似乎有了一些重量。

    什么是皇族？

    僅僅是統治一個國家的一姓之家么？

    皇族需要做些什么才配當皇族呢？

    恢復記憶以前的事情不算，就說恢復記憶之后，她狠狠收拾了幾個敢朝她伸手的人，雖然說她并不喜歡這種麻煩, 但是難免的也會沾沾自喜。

    畢竟打臉是真的很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