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想要捂臉，這件事會讓自家小姐想起殿下是一個，另外一個，這還真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噢，那很好啊。”顧暖暖拿著筆在地圖上畫來畫去，然后再翻翻老爹顧泯留下來的手札，隨口應道。

    “才不好呢，那小國舅傻了！”湯圓砸了砸嘴，很是不忍心的樣子。

    “……嗯？”顧暖暖抬頭看過來，“什么傻了？”

    “就是醒過來的小國舅變得呆呆的，好像丟了魂一樣，一天到晚就兩眼發直，嘴巴都這樣歪著流口水。”湯圓說著還扯著嘴角，活靈活現的給顧暖暖學個樣子看看。

    “怎么會這樣？”顧暖暖記得宮珩給說過，那是一個很聰明伶俐的小少年。

    “是因為人販子用的藥太猛，太過量傷了小國舅的腦子。”柳娘也知道這件事情，她就是覺得這事兒自家小姐估計會不好受。畢竟是她和殿下救回來，結果還傻了。這肯定是很不得勁兒的，所以她就沒有說。

    是被藥傻了……

    顧暖暖看了看自己手，如果她出手倒是能治，但是她的異能有限，如今宮珩不在身邊所以她要存著以防萬一，另外就是她雖然在宮珩面前沒有掩飾，但不代表她想被別的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所以就算她立刻想要治，怎么避開別人的眼光治療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顧暖暖想了想就把事兒先擱下，等到宮珩回來再議。

    第五十六章

    還沒有出正月, 京都老百姓就被承恩公家的事情驚到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 承恩公夫人也就是皇后娘娘的母親突然發飆了, 拖著自己的嫁妝帶著兒子和承恩公析產別居了。

    各種版本的原因在大街小巷傳的紛紛揚揚, 比較具有真實性的是有人傳出來，承恩公夫人要求承恩公和兩個年長的庶子斷絕關系, 將他們逐出楚家。

    再然后就是承恩公小世子傻了事情。

    見多識廣的京都老百姓立刻將兩件事情聯系到一起, 差不多就拼湊出, 兩個庶出兄長將嫡出世子弟弟弄傻了, 然后承恩公夫人鬧出來的事實經過。

    不得不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只不過大家也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鬧那么大，這種事情一般不都會藏著掖著么？

    這就又說道承恩公這個人了。

    承恩公是很典型的這個時代的男人，就算他如今和妻子的感情已經很好了, 但是面對嫡出兒子傻掉的情況, 他也不可能不要另外兩個兒子。

    畢竟他只有三個兒子，如今廢了一個，另外兩個再逐出去, 那他們楚家的門楣以后誰來撐著？

    話是這樣沒錯，若是沒有真憑實據承恩公夫人說不定會按耐下來，忍著這口氣慢慢周旋，但是董世子從刑一這邊接手的顧暖暖敲暈的婆子和男子可是直接送去了京兆尹。

    面對專業的刑審, 那婆子和男子嘴再硬也全部被撬開了，結果足夠讓承恩公夫人扔掉所有貴婦的體面。

    然而面對著這明確的證據，承恩公卻想選擇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承恩公夫人哪里能依。

    她不是剛嫁進門還沒有在夫家站穩腳跟的小媳婦，她如今鬢角已經爬上了銀霜，頭上沒有長輩，身后有皇后女兒撐腰，面對明顯不是一條心的丈夫，她會讓事情就這樣水過無痕一樣過去？

    簡直癡心妄想！

    既然你楚家這么不要臉，那就不要怪她直接撕了臉皮，女兒如今在宮里穩如泰山，兒子又成了這個模樣，她已經沒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就在京都老百姓各種猜測的時候，從京兆尹大牢里也傳出了事情的真實版本，居然和老百姓們猜測的基本相合。

    這時候承恩公怎么樣都沒有人關心，至于兩個庶子直接被京兆尹帶人押回了衙門，這可是一樁震驚京都的大案啊，董世子從里面撈出來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好幾十個。

    其中雖然大多都是普通平明百姓，但是權貴人家的姑娘孩子也不少，就算京兆尹不動手，人家也要懷疑承恩公家的兩個庶子是不是和人販子有勾結，是不是給人家行了方便？

    如若不然，在人販子幾乎絕跡的大啟，怎么就能突然冒出來這么大規模的作案團伙？

    承恩公原本以為只是家里的后宅隱私，誰知道牽扯到了人家的子嗣利益，更別說董世子也好，京兆尹也好完全沒有遮掩一二的意思。

    匆忙之下遞了帖子進宮給當皇后的女兒，畢竟承恩公府的名聲要是不好，這對皇后和太子都不好。

    但是承恩公絕對沒有想到皇后直接把帖子退了回來，拒絕接見他這個父親。

    對于皇后來說自己的小弟弟被禍害成這樣，沒有親自出手不過是不想背上忤逆父親倒戈親族的名聲，畢竟在名義上那兩個庶子也是她的弟弟。

    但是對于母親的決定皇后是絕對支持的。

    名聲？

    她的太子才十五歲，丈夫還是壯年，名聲要它做什么？

    她的丈夫是胸懷報復的明君，但同時也是一個非常強勢的帝王，她巴不得自己娘家平庸安穩呢。

    “梓潼這是怎么了？”說曹cao，曹cao就到，皇后垂眉坐在榻上，神色沉靜，但是眉宇之間難掩悲傷，似乎正在出神。

    聽到皇帝的聲音才猛然醒神，抬起頭的時候一滴眼淚就從眼角掛下來，看清來人的時候，立刻掩面擦去眼淚，端著淺淺的笑容迎了上去：“陛下要來如何不讓人過來告知臣妾一聲，臣妾儀容不整……”

    “你我夫妻何必生分。”皇帝握住皇后的手，一句話說得皇后強忍著的眼淚又滴落了下來：“臣妾娘家的事情讓陛下煩憂了。”

    “這倒是無妨，朕只是怕你難過。”皇帝和皇后坐到了一起，拍了拍皇后的手，“你且安心，晨弟的事情朕已經讓太醫院過去了，總會有辦法的。”

    “臣妾謝過陛下了。”皇后謝過皇帝就抿著嘴不出聲了，好一會兒才突然起身拉著皇帝進內室，抬起眼看著皇帝，“陛下，陛下能讓臣妾抱著哭一哭么？臣妾也知道一把年紀了還這樣……但是臣妾除了陛下再找不到別人……”

    “你還想找誰？”皇帝嘆口氣，伸手抱住這個陪了自己快三十年的女人，“你一把年紀，針朕也一把年紀了，咱們都一樣，你想哭就哭，沒人教你忍著，做了皇后反而連哭笑都要忍著了？”

    皇后被皇帝一說再也忍不住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完了又和皇帝說起她母親的不容易，不過就是兒子來的晚了一些：“臣妾看到母親就想到自己，雖說子不言父過，但是臣妾的父親不及陛下萬分之一，臣妾要不是遇見陛下，臣妾如今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說這些做什么？如今不是好好的，太子也聰明伶俐，晚一些就晚一些，朕覺得挺好。”皇帝本來就比一般人晚很多才有孩子，太子來的更是晚，但是對于正值壯年的他來說，這個太子來得恰恰好，晚一點才好。

    只是聽到皇后說這些難免就響起兩人年輕的時候承受了多少的非議和壓力，最后他納嬪妃雖然也是應有之意，但內心里還是知道讓皇后傷心了。

    想當年皇后還是他的皇祖母天啟皇帝給他挑的，訂了婚之后就跟他一起侍奉皇祖母，也能算上一點青梅竹馬，他也曾羨慕皇祖母和皇祖父夫婦相合，只是有時候命運卻是半點不由人。

    承恩公府出的事情不但沒有給皇后和太子抹上一點黑，反而讓皇帝心里惦念起當年皇后跟著自己一起吃的苦，讓宮里原本等著看皇后太子晦氣的人目瞪口呆。

    皇后那邊的事情顧暖暖自然是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現在聯系不到宮珩，感覺非常非常的煩躁，柳娘就提議她出門散一散，還可以到廟里給宮珩祈福。

    鬼神之說見仁見智，顧暖暖也沒有信不信的說法，不過信仰確實是精神寄托的方向，而她現在也確實是需要拜一拜安慰一下自己。

    至于寺廟的選擇自然就是當初她和宮珩結緣的青山寺。

    說起青山寺顧暖暖以前還真沒有去過，后來和宮珩遇到的那一次也沒有仔細看過，這一次去倒是可以好好看一看。

    顧暖暖要出門自然不會有人阻止，不過老夫人也好，母親王氏也好，都要叮囑一番注意安全，這婆媳倆對著青山寺總是有心理陰影的。

    顧漓倒是想陪著顧暖暖一起去，奈何身體不爭氣。

    事實上顧漓在過了年之后這段時間，身體已經越來越好了，這種原本身體弱突然身體好了之后的感覺顧暖暖是不太懂的，只不過看顧漓天天往外浪就知道他一定是很興奮的。

    但是吧，這種天氣，就是一個身子骨健康的人見天在外面浪都要受不了，更別說顧漓這個才剛剛好了一點點的，這不，和未婚妻花燈約會回來后就開始打噴嚏發燒了，躺了一個多星期還塞著鼻子頭暈眼花的。

    不過有未婚妻隔三差五地過來探望，顧暖暖覺得她小叔應該是痛并快樂著的。

    正月二十二，大清早的顧暖暖就登車出發了，她準備在青山寺住上幾天，也不用另外安排什么住處，宮珩在青山寺的后山有常住的院子，直接住進去就行了。

    大清早的太陽才剛冒頭，這陽光也冷淡的很，若換了往年大家應該都貓在家里才對，只不過在娛樂活動多數被禁止的現在，上香成了京都年輕男女最熱衷的活動。

    于是整個京都附近的寺廟都紅火了起來，每天接待的香客那是一個絡繹不絕。

    青山寺作為京都相對有名的一個寺廟，客人自然是挺多的，中途還路過京都著名的大園林【梅園】，本來每年【梅園】都有宴會的，不過這次趕巧遇上太后孝期，所以這個大型的相親宴會就沒有舉行。

    不過可能因為今年沒有人進【梅園】的緣故，所以遠遠看去，比起往年梅園的梅花要更加精神，顧暖暖不怕冷，湯圓也不怎么怕冷，只有柳娘有些怕，但是躲在角落挨著小炭爐抱著手爐倒也還好。

    湯圓帶著棉手套，一手按住水壺，一只手把水壺和爐子邊上的卡扣起出來，柳娘也帶著棉手套扶住卡在馬車底座上的爐子。

    柳娘接過水壺泡茶，湯圓則打開炭盆把爐子里的熱碳換進去，誰知兩人正在動作外面就傳來一陣驚叫聲，然后他們的馬車卻突然停了。

    柳娘和湯圓兩人都會功夫，手腳穩得很，所以雖然被驚到，手里的東西都穩穩的。

    “刑二哥，出什么事了？”柳娘把水壺放到邊上的木格子里卡住了，將倒好的茶水遞給顧暖暖這才開口問話。

    “前面的馬車車軸子斷了，差點翻了。”刑二也是嚇了一跳，還好他技術好，要不讓這么突然就要撞上去了。

    湯圓弄好了撩起厚厚的簾子朝外面看去，本來皺著的眉頭揚了起來，回頭對著顧暖暖道：“小姐，斷了車軸的是梁貞貞，這會兒正被婆子抱著靠在路邊呢！”語氣那叫一個幸災樂禍。

    第五十七章

    顧暖暖聽到梁貞貞的名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誰, 微微探身就著湯圓撩起的簾子看過去, 果然看見傾斜翻倒的馬車, 和站在馬車不遠處的梁貞貞, 這會兒正被婆子半抱著站在路邊, 看上去似乎是腳傷到了，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篷, 額頭上還青了一塊。

    也是巧合, 顧暖暖看過去的時候, 梁貞貞這邊也看見了后面的馬車, 一看就是女眷的馬車, 就想著能不能讓梁貞貞和另兩位姑娘搭個車，于是就報給梁貞貞聽了。

    梁貞貞一聽下意識就看過來，然后就和顧暖暖對了個正著, 雖然離得不是很近, 但是也足夠看清人臉了。

    粱貞貞表情空白了一瞬，下一瞬就漲得通紅，轉頭推開婆子的懷抱, 挺直背脊抬起頭堅決不愿露出一點怯意，結果忘了自己是個傷殘人士，腳下無力整個人一歪直接撲到了路上。

    邊上的婆子也是個好身手，被推開了還能來得及撲過去墊在了梁貞貞的身下, 不過這樣一來難免讓剛剛從翻車中鎮定下來的人又慌亂了起來。

    邊上的姑娘和婆子手忙腳亂去扶跌倒在地上的兩個人，也不知道是誰擠到了旁邊的馬匹，應該是剛才翻車馬被嚇到了, 于是一下子韁繩還在樹上拴著的大馬炸了。

    下面的場景那是清清楚楚詮釋了啥叫人仰馬翻，后面馬車里連著顧暖暖四人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最后那輛翻起來一半的馬車眼看就要再次砸下去了，梁貞貞和那個婆子還在下面呢。

    顧暖暖一拍前面的矮幾，整個人就從馬車里竄了出去，后面的湯圓一懵，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跟著本能追出去了。

    顧暖暖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但是有個人的速度更快，快了顧暖暖一步撈起了上面的梁貞貞，顧暖暖也沒有走空，把下面的婆子撈了出來，而馬車在倒下一半的時候被湯圓架住了。

    一場可能出人命的禍事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是一陣后怕，這時候邢二也跟了過來，幫著車夫一起把馬車用力拉正，又用車轅上一般車夫都會帶的粗木棍撐住車輪軸斷掉的那一邊，讓馬車不會再隨便一碰就又翻倒。

    顧暖暖松開婆子的衣服，轉身看向另外一邊，就見梁貞貞還呆呆的被人摟在懷里，目光直直看著對方，顧暖暖也跟著抬眼看過去，那是一個很好看的男子。

    有多好看？就是讓顧暖暖也沒忍住晃了晃眼。

    不過眼神經過宮珩皮相淬煉的顧大小姐還是很快回神了，但很顯然其他人并不具備顧暖暖這種防御力，面對顏值暴擊已經呈現出了集體癱瘓狀態。

    就看梁貞貞近距離看著男子，一雙眼睛都直了。

    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幾個來回后的顧暖暖：二皇子你要堅強！這媳婦兒怕不是要飛了！

    “這位小姐，你沒事吧？”男子的聲音溫和雅致，和他整個人的氣質非常合拍。

    公子如玉，絕世無雙！

    這是一個絕世美玉，觸及溫潤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說老實話這種樣子的男子顧暖暖兩輩子都沒有見過，顏值身材氣質都是絕佳：回去讓柳娘縫個原諒色帽子以后可以送給二皇子。

    哎呀！她怎么就那么高興呢？！

    “我……我，沒事。”梁貞貞回過神小臉通紅，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還靠著男子立刻掙扎著推開，結果差點又撲街，然后被男子有一把撈起來才免于眼睛鼻子砸成一樣平的慘劇。

    而這時候邊上的人也都回過神了，立刻上前七手八腳的扶住梁貞貞，這可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啊，大庭廣眾之下和男子摟摟抱抱，這，這，成何體統！

    “無事便好，那在下就告辭了。”男子朝著梁貞貞拱了拱手，然后轉頭又朝著顧暖暖拱了拱手，背著包袱就要上馬。

    “等等，這位公子請等一下。”梁貞貞見人要走立刻喊住，“小女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還請問公子姓名，待小女回府稟明父兄上門拜謝公子今日救命之恩。”

    “不過小事，不足掛齒。”男子立刻擺手，似乎挺不好意思的，“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就算沒有在下，這位姑娘也能救出小姐的。”

    梁貞貞順著男子的視線就看到站在邊上面帶微笑的顧暖暖，那一瞬間顧大小姐仿佛聽到梁姑娘牙根咬斷的聲音，忍不住笑容更大了一些：“梁小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