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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爺你咋不上天在線閱讀 - 第87節

第87節

    話落,原本就嚇得不成樣的宮人,被御林軍拖到御書房,楚懷安拿著那個竹筒、拎著濕噠噠的畫卷一起過去。

    楚凌昭才剛下朝,上朝的時候被一群老古板各種進言說要早日緝拿幕后兇手嚴懲謀害皇嗣之人吵得腦袋疼,下朝后各種事又層出不窮,他面色不愉的揉著太陽xue,楚懷安把自己剛剛簡單審訊得來的結果跟他說了一遍。

    楚凌昭原本就是要問趙寒灼案子進度的,下朝后便把他留了下來,聽完楚懷安的話讓他把兩件證物交給趙寒灼察看。

    趙寒灼到底辦案經驗豐富,一看那竹筒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的煙霧彈,目的就是讓人誤以為火勢很大,那太監發現起火的時候,縱火之人極有可能就在屋里,只是借著濃煙的遮擋沒有被瞧見,等太監去叫人來撲火的空檔,縱火之人便堂而皇之的逃跑了。

    看完竹筒,再看那只剩下一半的畫卷,趙寒灼眉頭微皺。

    這畫放入證物鑒的時候是卷起來的,之所以沒被燒完,也是因為卷成一卷并不助燃,如今被水打濕,上好的宣紙全都黏在一起,要想打開紙張必然會被損壞,且無法復原。

    “陛下,可否讓人抬一桶水進來?”

    “準!”

    宮人很快抬了一大桶水到御書房,趙寒灼把剩下半幅畫卷全部放入水中,輕輕解開系在上面的繩子,接著水的浮力一點點讓卷軸展開。

    剛展開一半,畫上暈出幾縷紫紅色疑似顏料的東西。

    “奇怪。”

    趙寒灼嘀咕了一聲,又上手在畫紙上摸了摸。

    “愛卿發現了什么?”

    楚凌昭打起精神問,趙寒灼把剩下的畫卷全部展開,水里的紫紅色越發多了起來。

    “陛下,此畫原有的墨中加了石蠟,畫成墨干,只要畫紙無損,可保存千年,即便不小心滴了水在上面,筆墨也不會被毀壞暈染開,然而方才臣將畫浸泡于水中,畫上卻被泡出紫紅色不明物,應是畫成以后,有人以此物為墨,又在此畫上描了一遍!”

    “宣高太醫!”

    楚凌昭下令,不多時,高太醫背著醫藥箱哼哧哼哧的跑來:“臣……臣……”

    楚懷安受不了他這樣慢吞吞的大喘氣,揪著高太醫的衣領把人拎到桶邊:“閉嘴,驗一下水中的紫紅色是何物!”

    “好,請陛下侯爺稍等片刻!”

    高太醫壓著呼吸說,放下藥箱,讓人拿了一只茶杯從桶里舀了一杯水,又灑了些白色粉末進去。

    白色粉末一進去,水立刻沸騰起來,咕嚕嚕冒著泡,沒一會兒,一股極淡極清幽的香味蔓延開來。

    高太醫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跪下:“啟稟陛下,此物乃紫織搗成的汁水,昨日下官聽聞太醫院的同僚查驗過此畫,便試著往里面撒了一把烏什粉,方才的味道便是麝香。”

    “如此說來,畫中含有的紫織,是畫好以后再描上去的?”

    “是。”趙寒灼回答,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作畫之人既知曉用石蠟保存墨畫,若要用紫織,一開始便可直接混在墨汁之中,這樣內務宮人要查驗,也很難查驗出來。臣以為,蘇小姐真的要謀害皇嗣,沒必要再多此一舉,這畫上的紫織汁恐怕是旁人畫上去的。”

    趙寒灼在朝中向來鮮少與人親近,更不會在任何事上偏袒某個人,如今肯為蘇梨說上這么一句話,已經是十分不易。

    楚凌昭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思路道:“若依愛卿所言,這畫一開始并沒有任何問題,當初又是由朕親手交給愛妃掛在瀲辰殿的,能在那畫上動手腳的會是何人?”

    還能有何人?

    這個可以懷疑的范圍其實已經縮得很小了,但趙寒灼并沒有斷言,躬身行禮:“臣不敢妄自揣測,還需繼續查驗一番才行。”

    “謹之以為呢?”

    楚凌昭看向楚懷安問,楚懷安神色晦暗的看著那一桶變成紫紅色的水,繃著臉開口:“臣也以為在畫上動手腳的另有其人,但今日證物鑒的火來得蹊蹺,倒像是有人故意要將這畫上的線索送到我們眼前一樣,臣擔心此案并不簡單,怕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他與趙寒灼的分析都十分在理,楚凌昭點頭,讓趙寒灼繼續負責案子的推進,楚懷安輔助,以免趙寒灼以外臣身份在后宮查案多有不便。

    兩人領了旨自行離開,高太醫被單獨留下。

    楚凌昭沒急著說話,不動聲色的翻看著沒處理完的奏折,高太醫惴惴,最近這一顆心臟都不太能安分的待在胸腔了。

    “陛下可……可是有話問臣?”

    “朕最近發現愛卿似乎與謹之的交情甚好,愛卿與謹之年歲相差十余載,朕怎么不知道愛卿竟與謹之有什么相同的興趣愛好?”

    楚凌昭幽幽的說,抬手在奏折上畫了個圈,高太醫胖乎乎的臉上頓時冷汗直下:“侯爺喜歡廣交好友,平日昭陵夫人有個頭痛腦熱的,臣便到府上去瞧瞧,一來二往,侯爺與臣便有了些交情。”

    昭陵夫人,是老侯爺離世以后,楚劉氏獲封的誥命。

    “是嗎?”楚凌昭反問,高太醫剛要點頭,楚凌昭忽的放下朱筆,將手中的折子丟到高太醫面前。

    折子不重,落地以后發出輕微的聲響,高太醫卻被嚇得抖了一下,拿起折子,整個人的魂更是差點嚇飛。

    這折子上不是別的,正是他這幾年在太醫院的出診記錄和去逍遙侯府的記錄。

    有十好幾處被楚凌昭用朱砂筆圈出來,兩者正好與他去給蘇挽月看診的時間對應上。

    “朕怎么不知道朕的愛妃與昭陵夫人連生病都這么有默契?”

    這雖算不得是什么鐵證,可擺在這里也不容他在狡辯什么。

    高太醫連忙磕頭:“請陛下恕罪!臣……臣與侯爺絕對沒有密謀什么壞事!”

    先把最重要的一點撇清,高太醫平日裝不了什么事的腦袋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只能想到蘇梨,當即一口咬定:“侯爺心儀蘇三小姐,蘇小姐離京之前曾拜托侯爺照顧貴妃娘娘,侯爺礙于身份無法經常進宮,便囑托臣在幫貴妃娘娘調養身子的時候用心些!”

    “依愛卿之言,謹之對蘇家這位三小姐當真是用情至深呢。”

    楚凌昭似笑非笑的說,語氣里帶著看穿一切的通透,聽得高太醫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臣所言句句屬實,陛下不信可以查驗臣這些年開具的處方。”

    高太醫咬定青山不放松,打死不承認別的,楚凌昭今天既然會留下他說話,自然是已經讓人驗過那些方子。

    方子的確比給其他嬪妃的要用心些,若是極難入口的藥,便想辦法加些甘草調味,若是滋補身子的藥,必再多加兩味養顏排毒的,對身體只會有益,絕無害處。

    “高大海,朕記得你上次說自己師承岳兆吧?”

    “是,陛下記憶力過人!”高太醫汗涔涔的拍馬屁,楚凌昭笑了笑:“岳兆的醫術你學了八成,他的風骨,你怎么一成也沒有學會?”

    “……臣愚鈍!”

    高太醫僵著老臉回答,拿不準楚凌昭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嫌自己沒有風骨要將自己從太醫院除名發落回老家?

    正想著,楚凌昭已切入下一個話題:“愛妃與腹中的孩子已化險為夷,朕想知道,孩子出生以后,可會有損?”

    “貴妃娘娘腹中的是皇嗣,自有皇恩厚澤庇佑……”高太醫隨口就把那些拍馬屁的官話拎出來,楚凌昭面色微沉:“高大海,朕要聽實話!”

    “回陛下,腹中胎兒尚未成形,在母胎受震,影響頗深,即便順利降生,恐怕也會……會有先天隱疾!”

    這話若是放在以前,就算是刀架到脖子上,高大海也絕對不會說的,可楚凌昭剛丟了本折子在他面前,他怎么還敢撒謊?

    “比如會有哪些隱疾?”

    “陛下臣只是說一種可能,并不一定……”高太醫還想垂死掙扎一番,被楚凌昭的眼刀子一剜,當即老實下來:“五官四肢可能某處會有缺陷,也有可能先天智力發展不足,成為癡兒。”

    癡兒!

    在這皇宮大院,若是生下來就是個癡兒,就算一生衣食無憂,也只能淪為天下人的笑話罷了。

    楚凌昭覺得這事很是荒唐,荒唐得近乎可笑。

    在重重御林軍保護的皇宮之中,在他的眼皮之下,他身為帝王連一個尚未成型的孩子都護不住!

    心里覺得荒唐可笑,他也確實笑出了聲:“呵呵,看來是朕一直都太心慈手軟了呢!”

    咕嚕!

    高太醫被楚凌昭這一聲笑嚇得咽了口口水,他想說點什么,卻沒有膽子開口,只能擔驚受怕的看著年輕的帝王褪去往日的平和親近,露出骨子里帝王的涼薄狠絕!

    ……

    入夜,楚懷安坐在內務監陰暗的小牢房里,冷眼瞧著被綁在刑架上剛受過一輪刑的父子倆。

    一開始那少年郎還會大罵大叫,現在倔強地小腦袋瓜已經耷拉下去變得奄奄一息。

    那夜面圣他尚且不知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意味著什么,如今已深切的體會了一番。

    他說的話,會將自己和旁人,推入無盡恐怖的煉獄!

    然而饒是如此,他嘴里呢喃的依然是那句:“初二那夜,她穿著披風,遮了大半張臉,提著一盞燈籠,來買紫織。”

    楚懷安抬手制止施刑的人,他起身走到少年面前,與少年平視:“初二那夜,我一直坐在你說的那位姑娘院墻上,她那天晚上有沒有出門,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只問你一句,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少年的意識已經不那么清醒了,根本沒聽進楚懷安說了什么,繼續喃喃低語,旁邊的中年男子看著,老淚縱橫,可因為舌頭受了傷,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他們都是老實人,不曾想過會卷入這樣的驚天大案中,也不曾想會遭受這樣的嚴刑逼供。

    楚懷安退開一步,站到兩人中間,微微拔高聲音:“本侯聽說你們家還有個女兒,七歲就入宮做了宮女,她一直乖巧聽話,將在宮中得的俸銀全都送出宮來補貼家用,那家藥鋪也是用她攢的錢開的。”

    “嗚嗚嗚……”

    聽到楚懷安提及女兒,男人哭得更兇,少年也重新打起精神,餓狼一樣直勾勾的盯著楚懷安,眼底泛著幽光,想撲上來咬他一口似的。

    “你們與人合謀謀害皇嗣,已是罪不可恕,若是到現在還死不悔改,要構陷旁人,本侯即便有心,也護不住你們拼了命都要保護的那個人了。”

    “混蛋!我姐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許動她!”

    少年終究閱歷尚淺,被楚懷安這么一激,便藏不住事,小狼狗一樣沖楚懷安嘶吼起來,楚懷安眼睛瞇了瞇,抬手扣住他的下巴:“你姐無辜,被你陷害的人就不無辜就該死了?我勸你趁著本侯現在還有耐性趕緊把你知道的都說了,不然到時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

    少年死死的瞪著楚懷安,眼神透著股子不服輸的狠勁,似乎根本不相信楚懷安剛剛說的話。

    兩人正僵滯著,房間門忽的被推開,趙寒灼板著一張臉從外面走進來:“人找到了,在冷宮的一處廢井底下,尸體已經腐爛了。”

    楚懷安:“……”

    趙大人,你他媽來得還真夠及時的!

    少年和男人都被趙寒灼的話震住,俱是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片刻后,少年先回過神來,拼盡全力掙扎,掙得架子上的鐵鏈嘩啦作響:“誰?你說誰死了?誰的尸體腐爛了?你給我說清楚!”

    趙寒灼不說話,抬手將一個臟兮兮的荷包遞到少年面前,荷包許是剛從尸體上解下來的,還散發著濃郁的令人作嘔的尸臭味。

    少年像被人點了xue一樣一動不動,他怔怔的看著那個荷包,突然發狂:“啊啊啊!騙子!你們兩個騙子!我姐不可能死的!那個人說了,只要我們幫她辦事,我姐就會平安無事!”

    少年吼得聲嘶力竭,手腳被鐵鏈磨出深深的血痕,他卻感覺不到痛一般,趙寒灼面無表情的聽著,抓住關鍵信息追問:“那個人是誰?”

    少年發完狂又失力的垂下頭去,一個勁的重復著:“不可能!我不相信!”

    趙寒灼早就看慣了這些犯人各種各樣的狀態,也沒個憐憫之心,波瀾不驚道:“要我把尸體帶來給你看看么?”

    楚懷安:“……”

    趙大人,你不怕把案犯刺激得咬舌自盡么?

    楚懷安腹誹,斂了方才的兇狠,裝出一臉溫和,好聲好氣的沖那少年道:“你口中說的那個人并沒有如約保護好你jiejie,如今她尚未入土為安,你若是開koujiao代,我還能替她尋個地方把她安葬了,是繼續咬牙不松口還是坦白從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未免趙寒灼再說點什么刺激到少年,楚懷安推了趙寒灼一把就要出去,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的響起:“侯爺,我說!”

    回頭,一直裝啞的男子絕望的開口:“初二那夜,有個姑娘,穿著披風,擋了大半張臉,提著一盞燈籠來買紫織,她知道我女兒的生辰八字,在何處當差,還拿了我女兒貼身戴的耳墜,并用我女兒的性命要挾,讓我不要聲張出去。”

    “那個姑娘是誰?”

    “我不知道那姑娘的姓名,她只來過那一次,后來我將紫織送到侯府后門的石頭下面,過了兩日我再去石頭下看,紫織已被取走,石頭下面用油紙包著五十兩銀子和一幅女子畫像,里面有張字條說畫像上的女子叫蘇梨,若有官兵找來,讓我們一口咬定是那叫蘇梨的女子來買的紫織,這樣才能護我女兒性命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