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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侯爺你咋不上天在線閱讀 - 第52節

第52節

    蘇梨仍站著沒有坐下,楚凌昭掀眸定定的看著她,過一會兒忽的笑起:“有何不妥?阿梨不是連軍機都敢談論么?”

    “是!”

    蘇梨應聲坐下,楚懷安嘴里塞著東西,接著剛剛的話題不滿的哼哼:“那些游牧族是不是欠揍?平時我們什么時候少過他們的好處?”

    遠昭國與相鄰幾國或異族的關系整體來說是還不錯的,帝位雖然交疊,可軍力儲備尚在,有能力的武將也都尚在,所以各國還是忌憚著的,可人心總是貪婪的,尤其是有重大天災出現,一些人就會蠢蠢欲動。

    北方苦寒,游牧族受了雪災,哄抬物價無非是因為他們受災嚴重,需要從遠昭國購買糧食,若是在糧草方面價格協商不好,最遲到年中,恐怕他們會被逼急了鬧出戰事。

    同樣的隱患在塞北邊關也是存在的,除了外寇的侵擾,還有邊關百姓生活所迫帶來的壓力。

    若是到時內憂外患一起爆發,情況恐怕不容樂觀。

    “阿梨以為此事該如何處理?”

    楚凌昭看著蘇梨問,雖然是疑問,他的眼神卻好像已經篤定蘇梨知道如何解決。

    “陛下,依民女愚見,游牧族提高草料價格,無非也是受雪災影響,擔心今年食不果腹,他們拿了銀子也是要與我們購買糧食,不妨讓人在全國范圍內以市場價征糧,用糧食與游牧族換草料。”

    “京中離北方千里之遙,若是如此征糧,加上運輸和人力,花費的銀錢不比游牧族出的價低多少。”

    楚凌昭反駁,蘇梨點頭:“陛下所言極是,二者的確相差無幾,可糧食能解游牧族的燃眉之急,他們必然樂意如此,雙方的友好關系可以延長,若他們不愿接受此提議,恐怕其中有詐,畢竟拿著大筆軍餉,他們可以做很多事,可拿到糧食,再換成銀錢就要麻煩多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有侵犯之心?”

    楚凌昭問,眼底多了一絲欣賞,蘇梨搖頭:“民女絕無此意,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況且如此也可以增加一部分百姓的收入,想必他們也會感念陛下皇恩浩蕩。”

    這樣一舉三得的法子,楚凌昭自然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解決了煩心事,他的心情更好,終于騰出精力過問其他。

    “今日吹的什么風,謹之竟然在這個時辰連夜進宮?”

    楚凌昭笑盈盈的問,難得有心思打趣,楚懷安適時放下筷子,很沒形象的打了個飽嗝兒。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著給皇表哥添了點麻煩,有些過意不去,想先進宮獻個寶,讓皇表哥消消氣。”

    話落,蘇梨很配合的拿出畫軸雙手呈給楚凌昭:“這是民女為貴妃娘娘畫的母子平安圖,希望貴妃娘娘能早日平安誕下龍嗣,請陛下過目!”

    伺候在旁邊的宮人很有眼力見的上前將畫軸慢慢舒展開來,淺淡的墨香混著些許甘甜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畫中的女子極美,她的眉目如畫,每一處都透著溫婉,她穿著那日除夕宮宴時穿的宮裝,華貴的宮裝遮掩著她尚未顯懷的小腹,看起來好似與常人無異,她的手卻微微虛托著小腹,呈保護姿態,渾身上下都折射著母性的光輝。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畫中女子頭上還插著那支已經送給蘇梨的白玉簪。

    白玉簪在一眾精致奪目的頭飾中并不顯眼,可楚凌昭卻一眼就瞧見了那簪子,下意識的,他偏頭看了蘇梨一眼,蘇梨微垂著頭,低眉順目的站在旁邊,似乎并未察覺到他的目光。

    “朕早就聽聞阿梨才冠京都,今日見到阿梨的丹青,果真名不虛傳,將愛妃的神韻全都表現出來。”

    “陛下謬贊!”

    蘇梨說著俯身行了個禮,楚凌昭讓人將畫軸裹上,復又坐下:“只是朕聽說這母子平安圖要以至親之血入墨,阿梨前些日子才受了傷,又如此耗費心血,身體恐怕受不住吧。”

    楚凌昭的語氣親和,好像真的只是蘇梨的姐夫,在關心小姑子,楚懷安在一邊聽著,唇抿成一條直線,他自然是知道蘇梨受著傷的,卻不知道這人竟背著他做了這樣的事。

    “謝陛下關心,只是一點小傷,與貴妃娘娘和娘娘腹中的龍嗣相比,不足掛齒。”

    蘇梨應答得從善如流,楚凌昭勾唇笑笑:“愛妃有你這樣的meimei真好。”

    說完,敬事房的太監端到門口問話:“陛下,時辰不早了,可要準備歇息?”

    “不必翻牌子,今日愛妃受了驚,朕一會兒去看看她。”

    這話不知是說給誰聽的。

    楚凌昭又小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捧著畫軸的宮人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其他宮人上前收拾殘羹,楚懷安領著蘇梨去平日休息的寢殿。

    夜有些深了,到處都變得安靜,只剩下走廊上搖晃的燈籠微光,夜風撲在臉上依然很涼。

    這么安靜的走著,蘇梨陡然生出一分同情來,自蘇挽月進宮以后,楚懷安應該會經歷很多次像現在這樣的時刻。

    因為擔心匆匆忙忙趕進宮,可進宮以后,見不到那人的面,看不到她是否安好,甚至連問一句和她有關的話都是僭越,是大不敬,可還是想努力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蘇梨不敢肯定楚懷安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蘇挽月的人,可她可以肯定一點,楚懷安不會再向愛蘇挽月一樣去愛另一個人……

    與此同時,隔著幾道宮門的另一邊,年輕的帝王踏入瀲辰殿,守門的宮人立刻笑盈盈的朝里傳報:“恭迎陛下!”

    楚凌昭步子沒停,大步走進屋里,香風撲鼻,宮人上前幫他脫了外套,年輕貌美的貴妃娘娘僅著一襲薄紗站在旁邊,正含羞帶怯的看著他。

    在昏黃的燭光下,蘇挽月的眉眼看上去更好看,幾年時間過去,她的肌膚依然柔嫩飽滿,觸感極好。

    莫名的,楚凌昭腦海里浮現出剛剛畫軸里的那個人,明明生著一模一樣的臉,楚凌昭卻覺得真人沒有畫中人好看。

    “臣妾準備了熱水,陛下可要先泡腳解解乏?”

    蘇挽月低聲問,已經扶著楚凌昭在床邊坐下,蹲下身幫他褪去鞋襪。

    屋里仍燒著炭,她穿得極少,蹲下身時,很容易將胸前的風光擠成叫人口干舌燥的模樣,楚凌昭沒有克制自己的欲望,蘇挽月抬起頭時,兩頰飛起紅暈:“陛下,太醫說現在還……還不可以。”

    她說得含羞帶怯,可心里卻高興極了,自古以來,有身孕的妃嬪,為了保護龍嗣,都不能與帝王同寢,可她沒想到楚懷安這些日子,該來還是會來她的寢殿,今日被太后斥責的悶氣也消散不少。

    “朕不會亂來的。”

    楚凌昭安撫了一句,對待后宮妃嬪,他向來很是溫柔,因而也很得人心,蘇挽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宮人很快奉上熱水,蘇挽月并不假手他人,蹲在地上幫楚凌昭揉腳。

    這就是她比其他妃子好的地方,她知道什么事最讓人貼心,也最知道分寸,楚凌昭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時常會生出一種他們只是尋常夫妻的錯覺。

    夫妻這種想法于帝王家本不該有的,可蘇挽月很有本事的給過他這樣的假象,之所以是假象,是在他幾乎要信以為真的時候,她又親手把那假象打破了。

    “聽說愛妃今日在母后宮中受了呵斥,還動了胎氣,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這消息其實傍晚就傳到楚凌昭耳中,可他并沒有急匆匆的趕來,而是等到現在才隨口問了一句。

    蘇挽月低下頭,指尖使了巧勁按得楚凌昭舒服極了,她語氣輕快,絲毫沒有要抱怨的意思,溫聲開口:“都是父親識人不清,給陛下添了麻煩,太后生氣也是理所應當,臣妾并無委屈,而且……”

    說到這里,蘇挽月沒了聲音,手上動作也停下,似乎有難言之隱,她其實很喜歡這樣給人一種隱忍克制的錯覺,非要等別人追問。

    這一次楚凌昭一人配合著她,順勢追問:“愛妃為何突然不說了?”

    蘇挽月聞聲抬頭,眼眶泛紅,唇瓣也被她咬得發白,她嘴上沒有半分委屈,可委屈都寫在了臉上。

    “太后娘娘不喜三妹,除夕宮宴上臣妾幫三妹說了幾句話,不成想叫太后心里不痛快,三妹如今是侯爺護在心尖的人,太后拿臣妾撒幾句氣,也無可厚非。”

    她主動提到了蘇梨,楚凌昭挑眉,倒是多了一分趣味:“哦,如此愛妃倒是受了她的拖累,那依愛妃之見,你那庶妹如何?”

    楚凌昭這一問,問得蘇挽月眼神游移了一下,像是拿不準他的心思,怕說了會惹怒他一般。

    “無妨,她是她,你是你,朕不會像母妃一樣遷怒于你。”

    得了保證,蘇挽月松了口氣,復又認認真真幫楚凌昭按起腳來:“臣妾的三妹論才情樣貌自是極好的,我與她自幼一同長大,姐妹感情也是極好,只是……”蘇挽月掀眸看了楚凌昭一眼,見他表情享受,并未有任何不愉才繼續開口。

    “只是她性子剛烈,容不得半分詆毀,那日宮宴之前她也求臣妾想辦法許她出家做姑子,臣妾強留了她,本以為是為她好,卻不想并未顧及她的想法,甚至還惹惱了太后。”

    蘇挽月苦口婆心的解釋,臉上已滿是懊惱之意,好像自己好心做了壞事。

    她之前幫蘇梨說話,一是想在楚凌昭和眾人面前顯示自己惦念姐妹情誼,是個重感情的人,二是想看楚懷安如何折磨蘇梨。

    可她沒想到那日的凄楚可憐竟是蘇梨自導自演的,從思竹給她遞的信來看,楚懷安何曾刁難過蘇梨,分明是對她極好。

    今日太后尋了借口刁難她,她也才知道那日蘇梨并不是自己要出家做姑子,是太后下了懿旨,蘇梨哄著她讓她幫忙說了話,卻讓她無形之中得罪了太后,今日之辱,也全是拜蘇梨所賜,蘇挽月如何能不氣惱?

    “依愛妃之言,三妹是自己鐵了心自己要出家?”

    楚凌昭低聲問,水已經泡溫了,蘇挽月抬起他一只腳幫他細細的擦拭干凈。

    “三妹向來如此,是臣妾的錯……”

    蘇挽月說著語氣有些哽咽,可沒等她擠出眼淚來,楚凌昭忽的反問了一句:“若真如愛妃所言,阿梨生性如此剛烈,她當初為何不一頭撞死,反而要時隔五年,再回京呢?”

    他當著蘇挽月的面喚了一聲‘阿梨’,語氣親昵,驚得蘇挽月動作僵滯,楚凌昭接過她手中的帕子,自己將另一只腳擦干,坐到軟乎乎的床上。

    “陛……陛下……”

    蘇挽月呢喃,表情還是懵的,腦子亂哄哄一片,終于察覺楚凌昭今天有些不對,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連補救都找不到方法。

    蘇挽月呆站在那里,連叫宮人進來倒洗腳水都忘了。

    楚懷安想到蘇梨今日關于草料一事的對答如流,忽的發現以往這個聰明伶俐大方得體的愛妃其實也不過一般。

    只是他被一時的假象瞇了眼,便覺得她處處與旁人不同。

    見蘇挽月小臉嚇得煞白,楚凌昭朝她招了招手,蘇挽月慢吞吞挪到他身邊坐下,身子被他攬進懷里,哪怕是靠著這人暖烘烘的胸膛,也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楚凌昭把下巴擱在她肩窩處,把玩著她纖細的手指:“愛妃,母后年紀大了,有時候識人不清很正常,你不必為了討好她,扭轉自己的想法,那日你替阿梨說話并沒有做錯,但你做錯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嗎?”

    他的聲音極具蠱惑,蘇挽月懵懂的接了一句:“什么?”

    楚凌昭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拍了拍掌,一個宮人便將剛剛那幅畫軸捧進來。

    “打開給貴妃娘娘看看。”

    楚凌昭下令,宮人解開畫軸上的綢帶,一人高的畫卷立刻舒展開,蘇挽月的眼睛微微睜大,目瞪口呆的看著畫中栩栩如生的自己。

    “陛下,這是……”

    她受到很大的震動,這些年宮里也有畫師替她畫過畫像,可從來沒有一個,能將她畫得像這幅畫里一樣美好。

    “這是阿梨送你的母子平安圖。”

    楚凌昭回答,蘇挽月臉上的驚喜和笑意都僵滯,她看著這畫,突然有種被惡鬼盯上的錯覺。那畫中的女子也猛地換了容顏,并不是她,而是當年那個被沉了塘連葬身之地都沒有的下人。

    身體不受控制的發著抖,然后冒出冷汗,楚凌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這畫掛在愛妃宮中,愛妃何時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再來與朕說,這些時日,愛妃就好好養胎吧!”

    蘇挽月被打擊得太過,一時沒反應過來,楚凌昭已松開她下床準備離開,身體猛地受涼,蘇挽月一時亂了分寸,從背后抱住楚凌昭不放。

    “陛下!陛下明鑒,是不是三妹對陛下說了什么?三妹一直嫉妒我,這次她回來是報復我的,陛下不要相信她說的話啊!”

    蘇挽月驚聲呼喊,帶著哭腔,剛剛來不及擠出的淚珠終于墜落,悄無聲息的砸在光潔的地上。

    她緊緊地貼著楚凌昭的背,兩人的呼吸心跳都竄在一起,畢竟是曾同床共枕再親密不過的人,楚凌昭停下來并沒有急著離開。

    蘇挽月抓緊機會,把他抱得更緊,無助又委屈的開口:“陛下,求陛下不要如此對待臣妾,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好,請陛下明示,臣妾向來愚昧,請陛下不要讓臣妾猜來猜去!”

    這話她說得倒是情真意切,楚凌昭偏頭看著那幅畫像,看著畫中人頭上的白玉簪,冷聲開口:“除夕那日,你為何將母后贈你的生辰禮物送給她?”

    之前也有妃嬪將太后所贈之物送給旁人的事,只要不被太后發現,自然不會出問題,況且那日蘇梨根本沒有戴那支珊瑚釵,楚凌昭怎么會計較這種事?

    可這會兒蘇挽月被嚇昏了頭,根本沒發現楚凌昭話里的陷阱,立刻回答:“阿梨是臣妾meimei,臣妾只想著將好的東西都給她,太后向來寬宏慈愛,想來不會因這樣的小事與臣妾計較……”

    蘇挽月慌亂的說著太后的好處,楚凌昭卻毫不留情的掙開蘇挽月的手,她哭著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放,好像今天他從這里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時她沒想過失去帝王的寵愛有多可怕,她只是慌亂的不想失去他這個人。

    “陛下!”

    蘇挽月跪在地上凄苦的叫了一聲,楚凌昭終于低頭看著她,那目光極溫柔,好像又回到剛成親那日,她明明是側妃,是妾,他卻在她房里過了洞房花燭,給了她極大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