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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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尚不知蘇梨帶著孩子回了京,如今她這簡單的一句,便將蘇梨已為人婦的事挑得明明白白。 “孩子已入蘇家祖籍,父親和母親自會照料好他,沒了民女這個臭名遠揚的娘,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蘇梨此言已是無回轉的余地,蘇挽月面容悲苦,眼角終是垂下一滴淚來。 美人垂淚,自是楚楚可憐,叫人心疼得緊。 蘇挽月捏著絹帕扭頭看著楚凌昭,期期艾艾的低喚了一聲:“陛下,三meimei她……只是一時糊涂!” 她并沒有直接讓楚凌昭駁回蘇梨的請求,這樣哭訴一番卻是比直接言明更讓人難以拒絕。 “蘇貴妃,你懷著龍嗣,莫要如此悲痛!” 太后沉聲開口,蘇挽月頷首致歉,眼角卻還在一滴一滴的往外蹦著淚珠,太后被她這凄苦的模樣看得直心煩。 太后本是想把蘇梨弄進尼姑庵老實待著,今日見她如此出風頭,便起了殺意,想著她進了尼姑庵,過些時日便派人將她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了,以免勾得楚懷安凈干些離經叛道的事,沒想到今日安玨會攪和到這些事里來。 蘇挽月這會兒又哭哭啼啼的在楚凌昭眼前賣慘,看在她肚子里的龍嗣的份上,太后也不好太抓著蘇梨不放。 思及此,太后不得不主動開口:“哀家瞧著這位蘇三小姐也是位伶俐人,何苦非要落發為尼?” 太后祥和的說,好似之前逼著蘇梨請愿出家的人不是她。 蘇梨跪伏在地上沒吭聲,太后又道:“既已有了孩子,那便以哀家的名義賜塊貞節牌坊罷,也不枉當年才華驚絕之名。” 不入尼姑庵,太后也想用一塊貞節牌坊壓著蘇梨,叫她為人處世,步步不得僭越。 話音剛落,吏部侍郎趙忠率先提出異議:“啟稟太后,據臣所知,這位蘇三小姐五年前名譽盡毀,恐怕擔不起貞節牌坊如此恩賜!” 他說得直白,卻還不算刺耳,好歹沒再陳述一遍蘇梨于土匪窩失節一事。 當年的事鬧得人盡皆知,蘇良行此刻也覺老臉無光,主動站出來道:“老臣叩謝太后恩賜,但逆女蘇梨,確實難承貞節牌坊之名!” 蘇梨之前懟了趙忠,這人眼里又容不得沙子,此時跳出來說話蘇梨覺得很正常,只是沒想到蘇良行會這么著急的諫言。 血濃于水,如今在這大殿之中站著,這血脈聯系卻又如此單薄脆弱。 蘇梨跪伏在地,舔唇笑了笑,反對之聲越來越多,良久,楚凌昭開口壓下眾人的議論,看向楚懷安:“尚書府三小姐蘇梨已被蘇家除名,如今乃逍遙侯府的人,依謹之所見,當如何處置?” 這球,最終還是踢到了楚懷安那里,蘇梨有些緊張。 太后要她出家一事,她沒有告訴楚懷安,方才也是擅作主張就跟皇帝提了要求,這人脾氣向來不好,此刻定然在氣頭上,若是他…… 正緊張著,楚懷安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自然是帶回去好好懲治一番,叫她知道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他怒極反笑,又恢復平素吊兒郎當的性子,蘇梨卻聽得頭皮發麻。 “那便交由謹之處理,封賞照舊!” 皇帝說完,張德將封賞念完,蘇梨叩謝皇恩,回到座位坐下。 楚懷安沒跟她說話,溫吞吞的喝著她方才斟的那杯酒,懶洋洋的托著下巴看戲。 蘇梨頗有些惴惴不安,卻保持著鎮定沒有吭聲,只專心幫他布菜。 又過了一會兒,張德拿了圣旨喊到楚懷安的名字,楚懷安放下酒杯,整理了衣襟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逍遙侯楚懷安天性秉然,淡泊名利,前些時日被jian佞構陷與貴妃有染,險些喪命,罪魁禍首雖已伏誅,其間尚有許多疑云,為顯公正,今特命逍遙侯為昭冤使,專查此案,賜昭冤令,見此令者如見朕!” 一旨令下,滿朝文武面上皆是一肅。 上午楚凌昭才讓趙寒灼借查蘇梨所作文章一事插手軍情處,如今又封了楚懷安為昭冤使,且不說楚懷安是拿著這昭冤令玩還是胡作非為,單單是這兩道圣旨,便已讓人無端生出危機感來。 這位年輕的帝王,怕是要一點點肅清朝綱振君威了! “臣領旨,謝主隆恩!” 楚懷安高聲開口,宮人將圣旨和一塊巴掌大的金色令牌呈上,楚懷安接過,將腰牌別在腰間回到座位。 原本觥籌交錯的大殿安靜得有些沉悶,唯有楚懷安高興的與楚凌昭打著趣說著話,其他人看著楚懷安,只覺得腦袋上像懸了一把無形的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落下。 太后不知是氣著了還是年紀大了不能受累,早早地便讓安若瀾扶著回宮休息了,蘇挽月懷著身孕,沒多久也告退離開。 皇帝尚未離席,其他大臣卻是不敢走的。 又坐了一會兒,焰火表演準備就緒,楚凌昭帶著眾人走上觀景臺。 因著楚懷安的身份,蘇梨就站在離楚凌昭不遠的地方。 第一支焰火沖上天的時候,他與楚懷安面對面站著朝蘇梨招了招手,蘇梨遲疑了片刻才走過去。 走到跟前,焰火在頭頂綻開,漆黑的夜一瞬間亮如白晝。 借著那一瞬間,蘇梨看見他臉上帶了笑,眸底一片溫情,他問:“蘇小姐可知頭上這支白玉簪有何來歷?” 他的聲音很輕柔,這會兒沒有旁人在,他的語氣里也少了帝王的威儀,好像只是尋常人家的兄長在與meimei說話一般。 今夜他一直在看這支白玉簪,蘇梨不知到底有何淵源,只能如實回答:“陛下恕罪,玉簪乃長姐所贈,民女不知其有何特殊意義。” 焰火的光芒很快消失,眼前又陷入漆黑,蘇梨看不見楚凌昭的表情,只聽見他低聲道:“不知者無罪,戴著吧,挺好看的。” 他不愿說,蘇梨自然不敢多問。 看完焰火,眾人陸續離開,楚懷安是要回府的,宮人安排了馬車送他們回去。 夜里寒氣重,馬車里貼心的放了兩個暖爐,蘇梨拿了一個遞給楚懷安,楚懷安沒接,靠坐在馬車壁上審視著她。 這目光頗冷,蘇梨怕說多錯多,索性捧著暖爐任由他看著,車夫的騎術很好,駕車駕得很穩,磕噠磕噠的馬蹄聲在安安靜靜的街道上回響著。 一路回了逍遙侯府,馬車剛停下,管家就捧著披風沖過來:“侯爺,您可算回來了!”聲音激動,差點就老淚縱橫。 披風是大紅色的,為了祛除霉運辟邪所用。 從被抓進大理寺,楚懷安一直沒回來,只讓宮人捎信回府報了個平安,然而沒見到人,終是無法安心。 知道家里人都擔心壞了,楚懷安任由管家哆嗦著幫他把披風穿上。 “時辰不早了,母親可睡下了?” “沒呢,今兒是除夕,夫人一直等著侯爺回家呢!” 管家回答,激動得手抖,寄了半天都沒系好披風帶子,蘇梨看不過去,主動伸手幫楚懷安系上,系好退開,楚懷安挑眉看了她一眼。 “侯爺請進!” 管家讓開路,小廝端了火盆放到大門口,楚懷安一步跨過去,蘇梨也提了裙擺跟著進去。 一路進去,小廝用柚子葉灑了水給他們引路,到了大廳門外,丫鬟端了柚子水給他們洗手,又拿著熏香圍著他們轉了幾圈,直到兩人身上都染上熏香味才罷休。 終于進門,楚劉氏迫不及待的沖過來,抓著楚懷安不停地上下打量:“終于回來了,有沒有受傷?是不是瘦了?我說了多少遍讓你好好地,你要嚇死娘嗎?” 楚劉氏說著說著掉下淚來,知道蘇梨在天牢里中了毒,她嚇得魂都快沒了,倒不是擔心蘇梨,只是想著萬一楚懷安也吃了那飯菜中毒,到那鬼門關走一遭的話,她怕是活不下去了。 因為擔心,她清瘦了許多,人也越顯憔悴,今日她刻意裝扮了一番,老氣卻還是顯露出來。 “我不是說了我沒事嗎?” 見她如此,楚懷安也有些心疼,忙扶著她坐下,楚劉氏淚流不止,嗔怪的捶了捶楚懷安的胸膛,楚懷安任由她打著,好半天才把人哄住。 沒過多久子時到,小廝去門外點了炮仗,四處的炮仗聲此起彼伏。 楚劉氏哭得眼睛紅腫,楚懷安拿出不知什么時候準備的紅包遞給楚劉氏:“又是一年新年,兒子祝娘親身體健康,順遂無憂,青春永駐!” 楚劉氏沒拆開紅包,尚不知里面裝了什么,已被逗得破涕為笑,這才注意到蘇梨也在旁邊,頓覺失態有些懊惱,卻沒對蘇梨發火,轉而從袖兜里拿出一個紅包給蘇梨。 沒想到自己還能拿到紅包,蘇梨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伸手接過:“謝夫人!” 瞧見她手腕上的紗布,楚劉氏眉頭皺起:“怎地又受傷了?” 除夕見了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許是開門紅吧。”蘇梨努力找了好寓意,楚劉氏勉強接受了這說法,又說了幾句把蘇梨打發走,留下楚懷安繼續說話。 出了大廳,管家上前給蘇梨引路,卻不是去思竹的院子,而是給蘇梨單獨辟出了一個小獨院。 “蘇小姐這次替侯爺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夫人念著蘇小姐的好呢,以后蘇小姐就住這里吧。”管家笑盈盈的說,此番的態度比之前熱切了許多。 “多謝!” 蘇梨道謝,因著除夕守夜,廚房的人還沒歇下,下人很快送了熱水來。 身體被溫暖的熱水浸泡,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蘇梨滿足的閉上眼睛。 這次除夕宮宴比她預期的效果要好上許多,如今楚懷安有了昭冤令,要查什么很是便利,只要拿到確鑿證據,陸戟斬殺糧運使一事就可以平和的解決了。 如果順利,初夏的時候她也許就能帶著蘇湛回塞北去,不過在走之前,她要給二姐和核兒一個交代。 想到這里,蘇梨的眉頭微皺,胸口涌上郁氣,忽聽得窗戶發出啪嗒的聲響,睜開眼睛卻見楚懷安正從窗外翻進來。 “侯爺?” 蘇梨驚呼,壓低身子貼到浴桶邊,衣服雖然就搭在旁邊的屏風上,可她不敢站起來去拿。 楚懷安翻進來,關了窗,直直的走到浴桶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底怒火翻騰,看得蘇梨頭皮發麻。 第51章 你為什么沒有護住她? 蘇梨知道楚懷安這會兒是來算賬的,今天她在宮宴上請愿落發為尼,一點也沒跟他商量過,他在宮宴上越是平靜,心底就越是惱怒。 蘇梨壓低身子,半張臉幾乎都沉進水底,被熱水熏蒸得有些發燙。 楚懷安拖了把椅子坐到旁邊,也不說話,就那么翹著二郎腿看著蘇梨,現在出了宮,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 熱水漸漸失了溫度,蘇梨蹲得腿發麻,終是敗下陣來:“是太后要我這么做的。” 對于這個答案楚懷安并不意外,皇宮這個地方,辛秘最多,可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蘇梨進宮統共就見了那么幾個人,用手指頭想都能想到是誰的命令。 楚懷安還是沒有說話,雙手環胸懶洋洋的坐著,看著蘇梨被熏蒸得發紅的肌膚一點點恢復白皙瑩潤,唯有兩頰還透著點點緋紅。 她泡的不是花瓣浴,身子壓得再低,他也能輕易地看見她藏在水下曲線姣好的背。 進來的時候他只想著這樣比較方便審問,沒有半點旖旎的心思,這會兒卻是品出幾分活色生香的味道來,喉嚨發緊,身體某處也有些躁動。 “今日之事我沒有和侯爺商量,是我不對,日后我定不會再如此瞞著侯爺。” “今日你沒做成姑子,還有日后?” 楚懷安挑眉問,聲量微微拔高,眼睛也危險的瞇起,明顯覺得蘇梨是在敷衍他。 無法,蘇梨只得咬牙答應:“日后我必事事向侯爺坦白,絕不欺瞞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