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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六零年代好芳華在線閱讀 - 第318節(jié)

第318節(jié)

    回頭看向朱明輝,林蔓眼含笑意,柔聲道:“我們走走吧!”

    朱明輝勾唇輕笑:“好啊!”

    夜深人影,朱明輝和林蔓肩并著肩走在無人的馬路上。不知不覺間,他們一同朝著之前吃冷面的方向走去。

    從口袋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名單,林蔓交給了朱明輝:“或許有一天,當(dāng)你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它能幫到你。”

    借著路燈的光線,朱明輝看了一下單子上的內(nèi)容,臉色大變:“你怎么會有這個?”

    林蔓沉聲道:“這個你就別管了。記住!輕易別用它,只在迫不得已的時候用它。”

    話到半截,林蔓笑了一笑,對朱明輝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了,我希望你一生中,永遠都不會有用到它的時候。”

    朱明輝心里不覺得一暖,由衷地笑道:“你送我的大禮可比我送你的有價值多了。”

    林蔓不以為然道:“這沒什么,畢竟以前你沒少幫我。”

    眼見著遠方寺廟的紅瓦黃墻,林蔓對朱明輝說道:“還記得我第一次去火車站接你,出來的時候,你問車站對面的一個寺廟。”

    朱明輝道:“嗯,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你對我說那個寺叫清凈寺。”

    緩緩地踱著步子,林蔓悠悠地道:“后來,我?guī)闳ソ堑暮芏嗟胤酵妫?jīng)過山上的一個寺廟,你問我是不是信命。”

    種種往事重現(xiàn)腦海,每一件在朱明輝的眼前都歷歷在目,他的嘴角蔓上了笑意:“你說你信命,但不認命。”

    林蔓道:“你信命嗎?”

    還是和數(shù)年前的回答一樣,朱明輝笑而不語。

    林蔓繼續(xù)說道:“我想你是信的。”

    朱明輝還是沒有回答林蔓,他靜靜地走在林蔓身邊,有些失神地看著地上兩人的影子。黃澄澄的路燈光亮將他們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時不時地,他們長長的影子會挨在一起,好像手牽著手。說起來,這竟是他們所能夠的最近的距離。

    街道上靜得出奇。

    一時間,朱明輝聽得見樹上鳥兒的鳴叫,聽得見風(fēng)吹過濃密枝葉的沙沙響。甚至,他聽得見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聲。不受控制的,正跳得越來越快。

    朱明輝和林蔓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會兒。

    直到,林蔓先開了口:“朱明輝,明天我就不參加你的婚禮了。”

    “為什么?”朱明輝驚愕地停下了腳步。

    林蔓同樣停步下來:“不光是這樣,過了今晚,我就別再見面,也別再打電話了。”

    “是不是方霞對你說什么了?”朱明輝頓時沉了臉色。

    林蔓搖了搖頭:“她什么都沒對我說。其實我這次來,本來就是要對你說這些話,以后,我們就當(dāng)從來沒認識過彼此。你去過你的日子,我去過我的日子,兩不相干。”

    朱明輝激動道:“為什么?我們不過是……”

    搶斷了朱明輝的話,林蔓冷冷道:“你捫心自問,你真當(dāng)我是普通朋友,從來沒有過一點別的想法?”

    朱明輝被狠狠地噎住了,當(dāng)著林蔓的面,他說不出違心的話。

    林蔓道:“你不是個認命的人嗎?那就該認命,我們根本就沒什么將來,還不如就到此為止。”

    “你能做到?”朱明輝驚覺自己因為激動而啞了嗓。

    “我為什么做不到。”林蔓不以為意地輕笑,繼續(xù)往前走了下去。

    追上林蔓,朱明輝沉聲道:“我不相信。”

    林蔓道:“你該了解我這種人,一定不會做沒將來沒結(jié)果的事。”

    “你怎么知道……”朱明輝不禁脫口而出,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說出了心里話,一句一直壓在了心底的話。

    狠了狠心,朱明輝索性說了出來:“你怎么知道我們沒有將來。”

    林蔓冷冷道:“你會為了我明天不結(jié)婚嗎?”

    朱明輝不語,輕嘆了口氣道:“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位置。”

    林蔓冷笑:“那你是想我做你的情婦了?”

    再次停駐了腳步,朱明輝看向林蔓,林蔓迎著他深情的目光看回去,眼中盡是不屑與輕視。

    第359章 清涼夜(下)一更

    抬頭一看, 朱明輝發(fā)現(xiàn)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和林蔓已經(jīng)走到了之前他們吃晚飯的冷面館前。在他的身后, 就是黃墻紅瓦的佛寺。寺廟莊嚴肅穆, 一株繁茂的銀杏從墻內(nèi)探出了些許枝頭, 郁郁蔥蔥地搭在墻外。

    “我以為我們是互相明白的。”朱明輝沉聲道。

    伸手輕撫了一下明黃色的寺墻,林蔓背靠著墻面, 面對著空蕩蕩的街道, 淡淡道:“你錯了, 其實我不了解你,而你也更不了解我。”

    站在林蔓身側(cè),朱明輝對林蔓說道:“難道就沒有一點轉(zhuǎn)圜的余地?我向你保證,以后待你只像普通朋友。”

    朱明輝退而求其次, 至少留一個能再見林蔓、聽見林蔓聲音的機會。他受不了林蔓從他的生命里消失,連想一下都足以讓他徹底瘋掉。

    林蔓輕嘆了口氣道:“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應(yīng)該什么都不在乎才是。”

    朱明輝苦笑道:“是啊!我本來也認定了自己是這樣的人。直到……”

    “你父母是什么樣的人?”林蔓忽然改換了口風(fēng), 柔聲地問朱明輝。

    一下子, 林蔓和朱明輝之間的氣氛緩和一些了,不再像剛才一樣, 弦繃得緊緊的, 好似隨時會斷。

    同林蔓一樣,朱明輝也背靠寺墻, 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馬路,悠悠地說道:“他們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父親是一個好人, 好到總是犧牲自己的一切,絲毫不顧及到家人的生活。他以為他那樣很高尚。有一次過年,我母親好不容易存下了一些錢,可以買些米買些rou過年。一個人上門向我的父親借錢,我父親轉(zhuǎn)手就都借出去了,一分不剩。我母親跟他吵架,他指責(zé)我母親太自私,還說人要互相幫助,今天你幫了別人,別人自然就會幫助你。”

    林蔓道:“沒有了錢以后,你們那個年是怎么過的?”

    朱明輝道:“我母親回娘家,挨盡了冷眼,好不容易借了一些毛票回來。rou是吃不上了,可是好歹能買一些米。可就是這樣,我父親還充作大方的請家里困難的同事來家里,米菜緊著供應(yīng)。當(dāng)不夠的時候,他就讓我母親再去借。我的母親為了讓我能吃飽飯,不得不藏了一些在床底下,只敢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才讓我多吃一點。”

    林蔓道:“你父親就一點也不為你著想?”

    朱明輝冷笑道:“我父親經(jīng)常口口聲聲說,男孩子要吃些苦頭,長大了才能有出息。但是他對他兄弟姐妹家的孩子們,倒是倍加照顧,當(dāng)親生兒子來養(yǎng)。誰家缺學(xué)費,誰家想要什么玩具,他二話不說,要掏光口袋里的錢都不用眨一下眼。”

    林蔓搖了搖頭,笑說道:“你的父親是把自己當(dāng)圣人了。”

    “圣人?”朱明輝冷哼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后來他死了,是活活累死的。他在車床上做工,車間里有人有需要請假,每每都找他頂班。有一回,他連加了三個夜班,倒在車床上就再也沒有醒來。送到醫(yī)院時,醫(yī)生說他已經(jīng)沒有生命跡象了。他的葬禮非常風(fēng)光,來了很多領(lǐng)導(dǎo),也來了很多親朋好友,不少人哭了,全說他是一個好人。可是,也就是這樣了。等他死了以后,他生前的那些親朋好友們再沒踏過我家的門。我母親帶著我艱難度日,有幾次實在熬不過去,就去找那些曾經(jīng)被我父親接濟過的人。我母親向他們講明了,就當(dāng)是借吧!家里實在困難,將來一定會還給他們。可那些人一聽母親要借錢,臉色馬上大變,有人哭窮,說是自己手頭也不寬裕,也有人當(dāng)場拉下了臉,趕我們出門。”

    “那你母親?”林蔓想起朱明輝結(jié)婚請的親戚里都是他母親家的人。不過,好像他的母親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朱明輝嘆氣道:“在我當(dāng)上記者第一年,她就去世了,還來不及享一天的福。”

    林蔓道:“所以你處心積慮地要上去?”

    朱明輝眸色暗淡,沉聲道:“我窮怕了,也苦怕了,你沒嘗過那種對生活無能為力的痛苦,眼前看不見希望,只能咬著牙往下熬。可是所謂的熬,也只是熬著等死。”

    馬路上,四下無人。

    空氣里帶著剛剛下過大雨的潮氣。

    風(fēng)吹過樹葉,還會有沾在綠葉上的雨水從上面滴落,淅淅瀝瀝得好像零星的小雨。

    沉默了一會兒,朱明輝收拾起陰郁的心情,嘴角又浮起了一如往常的輕笑,轉(zhuǎn)頭問林蔓道:“那么你呢?你又是因為什么。”

    林蔓笑道:“我啊?我或許天生就喜歡往上去吧!我受不了被人踩在腳下,任人擺布。我一定要爬到上面才甘心。又或是說,我一定要在上面才有安全感。”

    朱明輝道:“所以說,我們其實是一類人。”

    林蔓冷笑:“可是像我們這一類人,愛情都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你不會為了我放棄你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而我也不可能。”

    朱明輝認真道:“難道你沒有想過,其實你想要的一切,或許我可以給你。你用不著那么累,能輕而易舉地得到。”

    不屑地瞥了朱明輝一眼,林蔓輕笑道:“靠你?”

    朱明輝道:“你以為我做不到?”

    林蔓搖了下頭,笑說道:“我這個人誰都不信,只信我自己。要我靠你,就等于我要將全部的未來都壓在你的身上。對于我來說,這風(fēng)險太大了。”

    朱明輝道:“你擔(dān)心我將來會變心?”

    林蔓道:“你不會么?”

    凝看著林蔓,朱明輝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發(fā)誓,我這一輩子,只會愛你一個女人。”

    對于朱明輝的深情告白,林蔓無動于衷,回看朱明輝的眼中沒甚波瀾,冷得像冰一樣。

    “收回你的山盟海誓吧!這話還是將來說給值得你愛的女人才好。”林蔓冷冷道。

    “我是說真的!”朱明輝強調(diào)道。

    林蔓搖了搖頭,輕嘆道:“我相信你此時此刻確實是這樣想,但是人都難保將來的事。將來還有那么多日子,你能肯定你不會有一天厭倦了我?等到那時,你會后悔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甜言蜜語。”

    “我不會!”朱明輝斬釘截鐵道。

    林蔓道:“我不信。”

    朱明輝道:“我能證明給你看。”

    林蔓冷笑:“將來的事,你怎么證明?”

    “你這個女人,怎么……”朱明輝對林蔓愛得極了,不由得有些恨起來,他恨林蔓怎么能夠一直保持冷靜,無論他對她說什么,她都不屑一顧。

    搶斷了朱明輝的話,林蔓笑道:“沒有心?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冷血,好像是個沒心的女人。”

    “你……”朱明輝一時有些激動,眼中氣得能冒出火。他不禁想雙手攥著林蔓的肩膀 ,狠狠地吻她。他想驗證林蔓對自己是不是真的無動于衷。如果當(dāng)真無動于衷,那過往的種種又是什么,那些有意無意的撩撥,以及讓他一次又一次淪陷其中的盈盈動人的笑意。

    然而想想,終究也就是想想了。

    到底是站在大馬路上,朱明輝自然不會做出任何越軌的事情。盡管他很想吻林蔓,發(fā)了瘋地想吻她。多少次午夜夢回醒來,林蔓那張俏麗的臉龐始終縈繞在他眼前,任是他如何努力,都沒法擺脫。為了能再睡下,他只好連著洗幾把冷水臉,才能勉強冷靜下來。

    不過,林蔓的膽子倒是比朱明輝大多了。

    馬路上左右兩邊的盡頭,皆沒有人,也沒有車。

    現(xiàn)在是凌晨時分,誰會到這里?

    向朱明輝邁了一步,林蔓伸手輕輕地撫上了朱明輝的胸口,心臟的位置。

    林蔓冷不防的親密舉動,讓朱明輝不知所措。他猛地一怔,低頭看向林蔓。同一時間,林蔓也抬頭看他。此時此刻,他們離的前所未有的近,近得他只要稍稍地低下頭,便可吻到林蔓。

    “你心跳得很快,”林蔓調(diào)笑地問朱明輝,“是因為我才這樣,對嗎?”

    朱明輝喉頭發(fā)緊,說不出話。

    緊接著,林蔓放下按撫朱明輝胸口的手,主動抬起了朱明輝的,將其輕按在自己心臟的位置上,冷冷道:“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心跳一點也沒有加快。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突然間,朱明輝領(lǐng)會到林蔓想表達的意思了。

    她想告訴他,她對他所說的沒有感情,以及一切無動于衷的話,全部都是真話。要不然,但凡她對他還有一絲半點的感覺,她的心跳就不會那樣平靜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