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門的時候，兩輛卡車從秦峰身側(cè)開過。

    卡車粗厚的輪子碾壓過地上的沙石，帶起了一陣飛揚(yáng)的塵土。浩浩湯湯地，卡車向著車間的方向駛?cè)ァ?/br>
    鈴～～～

    林蔓拿起話筒：“喂，喂，好，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林蔓對鄧萍說道：“科長，d廠那批貨剛剛到了。”

    放下手頭的一切事情，鄧萍領(lǐng)著林蔓到車間去驗(yàn)貨。

    一般情況下，驗(yàn)貨并不必要科長去驗(yàn)，也可以讓車間驗(yàn)完了以后給他們單子，他們再在單子上象征性地蓋章簽字就行。

    忽地見到鄧萍從遠(yuǎn)處走來，正在驗(yàn)貨的郭得勝熱情寒暄道：“哎呦，怎么今天勞煩鄧科長親自來。”

    “怎么樣，貨有什么問題沒有？”鄧萍笑道，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郭得勝的注意力都在貨上：“等一下就知道了。”

    貨品從車上一包包地卸了下來。郭得勝和幾個老師傅挨個仔細(xì)地驗(yàn)過。鄧萍站在一邊，緊緊注視著郭得勝和老師傅們的臉色。

    鄧萍等不及了，又問了遍：“怎么樣？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郭得勝沉了片刻的面色忽然又有了動靜。他咧嘴笑道：“不錯不錯，質(zhì)量比上次進(jìn)的那批還要好。”

    鄧萍不可置信道：“你確認(rèn)？”

    郭得勝有些不悅：“驗(yàn)貨這種事，我怎么可能會有錯。”

    鄧萍略蹙眉頭，喃喃地念叨：“怎么可能？不是說大部分有質(zhì)量問題嗎？”

    鄧萍異樣的神色都被林蔓盡收眼底。

    林蔓佯作不知情的模樣，關(guān)心地問鄧萍：“科長，是有什么問題么？”

    鄧萍尷尬地笑了下：“沒有，沒什么問題。”

    盡管心里有百般的不愿意，但在口頭上，鄧萍還是不得不對林蔓進(jìn)行表揚(yáng)：“這一次，你做的不錯。”

    車間的人現(xiàn)場開出單子。因?yàn)檫@次的采購是林蔓負(fù)責(zé)，于是單子被送到林蔓面前，讓她簽字。

    當(dāng)著鄧萍的面，林蔓簽下了她的名字。

    眼見著林蔓又安然無恙 ，鄧萍萬分的不甘心。她實(shí)在想不通，明明有很確切的消息告訴她，說d廠的貨品大部分出了質(zhì)量問題，不少廠家在這上面吃了虧。可到了林蔓這里，怎么買到的貨就都是好的了？

    鄧萍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中午，借著一起吃中飯的當(dāng)兒，鄧萍問林蔓：“你打電話給那個專員，他接電話了嗎？”

    林蔓道：“沒接，下面的一個科員處理了我們的單子。“

    鄧萍點(diǎn)了下頭，暗暗地想：這樣看來，林蔓和姚專員并沒有聯(lián)系上。如果是下面的人處理單子，那更不可能了啊！

    思來想去，鄧萍推測出了她認(rèn)為的唯一可能，那就是一定是d廠已經(jīng)將有問題的貨品都出光了，所以現(xiàn)在出來的貨也就再不存在什么質(zhì)量問題。

    林蔓吃完了飯，先一步離開。

    劉中華看見林蔓的空位，坐了上去。

    鄧萍抬眼看見劉中華，隨口寒暄道：“最近忙什么？”

    劉中華道：“還不都是老一套績效考核之類的事。”

    鄧萍眼前一亮：“要績效考核了？”

    劉中華道：“嗯，所以最近科里要是有什么大單，你能做就自己做。績效考核這東西，可是要計入你年底總考核的評分里的。”

    第201章 壞人秦峰 三更

    整整一下午，林蔓都泡在一堆電話中, 怎么都脫不開身, 連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

    而坐在她對面的鄧萍也是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打。

    “喂, 劉專員嗎？我是五鋼廠供應(yīng)科的鄧萍。嗯，嗯, 這批貨我需要……”

    “喂，盧專員嗎？那批貨好像有些問題。嗯, 嗯，你能不能……”

    “喂，小王啊, 你剛剛報給我們的價格不對吧……”

    趁著等對方回復(fù)的當(dāng)兒，林蔓捂住話筒, 對小李說道：“幫我倒杯茶。”

    恰好小李剛剛忙完一樁事情, 也要去倒茶。他拎著自己的茶缸，又帶上林蔓的, 快步?jīng)_向茶水房。臨出門前, 他囑咐林蔓幫他盯一下電話。

    小李桌上的電話響了，林蔓急著結(jié)束了手頭的電話，幾步?jīng)_到小李桌前, 拿起話筒：“喂, 這里是……”

    小李回科室時，恰巧林蔓幫他解決了一張單子。

    “給！“小李將熱騰騰的茶杯遞給林蔓。

    “小李，安專員那個廠的單子是不是在你那里？”鄧萍走向小李。

    小李點(diǎn)了下頭：“沒錯，我剛打了一個電話。”

    鄧萍道：“這單子你交給我吧！”

    “哦！”小李應(yīng)聲的同時, 將材料摞疊在一起，交到了鄧萍手上。

    鄧萍轉(zhuǎn)而又對林蔓說道：“d廠是不是還有一張大單？”

    林蔓道：“沒錯，郭主任說趁著現(xiàn)在質(zhì)量不錯，最好再多采購一些。”

    “嗯，那你還是把它交給我吧！你去做別的。”鄧萍以命令的口吻對林蔓說道。

    回到辦公位，林蔓猶豫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將d廠材料交還給鄧萍。

    鄧萍桌上的電話響了。鄧萍快步走過去，一手放下材料，一手拿起話筒：“喂……”

    眼見著鄧萍背轉(zhuǎn)過身接電話，小李走到林蔓跟前，低聲說道：“科長怎么回事？怎么從下午開始，她就玩兒了命的工作。”

    一個科員經(jīng)過小李身邊，聽見他的話，輕聲附和道：“她剛剛來找我，把我手里的大單全要走了。”

    林蔓不以為意地輕笑：“誰知道呢！可能又要績效考核了吧！”

    聽到“績效考核”四字，小李等人立刻恍然大悟。

    鄧萍剛剛掛上一個電話，緊跟著又在撥盤上轉(zhuǎn)下一個號碼。同一時間，她沖眾科員喊了聲道：“今天晚上集體加班。”

    眾科員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出懊喪的表情。人人心里皆生出一樣的抱怨：“加什么班啊？”

    林蔓低聲對小李解釋：“她手上那么多大單子，一個人根本做不完。估計是讓我們幫她寫好文字材料吧！”

    小李無奈地嘆道：“唉！最累的活還是我們做，但做出來的成績又和我們沒關(guān)系。”

    邁著沮喪的步子，小李回到了他的辦公位。坐在椅子上，他看向鄧萍所坐的位子，發(fā)現(xiàn)那個位子的采光通風(fēng)等，都比他的位子好許多。不由得，他暗暗地嘟囔道：“還是當(dāng)科長好啊！”

    驀地，他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王倩倩的桌子，發(fā)現(xiàn)那里的采光通風(fēng)也好上他許多，算是科室里第二好的地方。他又嘟囔了一句道：“哪怕是個副的呢！”

    林蔓拉開抽屜，拿出棕黃皮子的電話本。照著上面的一串號碼，她撥通了電話：“喂！您好，我找華姨……華姨啊，我是林蔓……今天晚上我要加班，你能不能給我愛人帶個話……好，好，謝謝……”

    掛上林蔓的電話不久，華姨就下班了。今天她上中班，下班的時間比其他人早。

    走到自行車棚前，華姨遇見了幾個鄰居。這些人之中，有人今天休息，有人正準(zhǔn)備去上夜班。他們站在一起，正饒有興趣地談?wù)撝裁础?/br>
    “聊什么吶，這么起勁。”華姨暗暗地疑惑道。她想湊進(jìn)去聽一聽，可一想到家里的孩子們快下班放學(xué)了，而她菜還沒有燒。頃刻間，她對八卦新生的向往之心頓時全無，加緊了回家的腳步。

    經(jīng)過302時，華姨不忘林蔓的囑托，停下腳步敲開她家的門：“秦公安，林蔓今晚加班。”

    秦峰謝過了華姨，關(guān)上門。

    屋子里只有秦峰一個人。于晚秋嫌在家里待得太悶，出去散步了。

    秦峰寫了一整天報告。趁著給華姨起身開門的機(jī)會，他抻了一個懶腰，步入廚房，站到窗前。

    從窗戶向下看，秦峰見到于晚秋正閑步到自行車棚前，擠進(jìn)了一群說話的人里。

    “真的？你親眼看見了。”于晚秋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寶藏般，興奮不已。

    一個中年胖女人拍著胸脯保證道：“當(dāng)然是親眼看見了。那男人在她門前等了她好久。半夜，我還聽見他們說話。”

    “他們說什么了？”于晚秋追問道。

    中年胖女人道：“嗨，我又沒蹲邊上，哪兒聽得清。反正啊，男人一句話，女人一句話，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會兒。”

    于晚秋好奇道：“那男人長什么樣？”

    邊上還有人忍不住問得更露骨：“那男人長得好看不？”

    中年胖女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哼！說起來，這人還上過報紙呢！”

    “誰啊？”圍觀的人興趣更濃了。

    中年胖女人道：“就是那個安景明啊！”

    有人恍然大悟道：“是他啊！去年年底，他還來過我們廠呢！”

    一個窄臉女人站在最外面。冷不防地，她橫插了一句道：“對了，去年上半年，她和學(xué)習(xí)班的朱老師也來往得挺密切。”

    “朱老師？”有人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中年胖女人反應(yīng)最快：“就是那個朱明輝吧！人家已經(jīng)調(diào)省城去了。”

    “嘖嘖，”一個扎辮子的年輕女人酸溜溜地說，“真想不到，她還挺能搭嘛！”

    于晚秋暗暗地想：“就是，秦公安人那么好，怎么看上她了。”

    八卦的事談完了，中年胖女人覺得該是撇清責(zé)任的時候了。她兩手掐腰，又?jǐn)[出了一副公正的姿態(tài)道：“不過啊，那兩個人都是去年的事了。今年他們再沒來過。咱還是別胡亂說了。明明沒影的事，講得跟真事一樣。”

    眾人白了中年胖女人一眼。大家都看不慣她，挑頭說人是非的人是她，現(xiàn)在急著撇清關(guān)系的人也是她。中年胖女人的話讓眾人聽得無趣，于是一場關(guān)于林蔓是非的討論會就此不歡而散。

    天色漸暗，趕在供銷社關(guān)門之前，于晚秋去買了幾樣小菜和一瓶燒刀子。

    回到家時，房間臥室的房門緊鎖。這正和于晚秋的心意，她知道秦峰每天傍晚都會小睡一會兒。

    扔菜進(jìn)水斗，打開爐灶，盛米進(jìn)鍋，于晚秋開始燒飯。

    隨著米飯?jiān)阱伬餄q了幾次熱氣，于晚秋炒好了一樣又一樣的小菜。

    擺上菜碟之后，于晚秋在餐桌相對兩邊放上兩只酒杯。

    算著秦峰將要醒來的時間，于晚秋拿出私藏的林蔓的一條卡其布收腰藍(lán)長裙換上。

    躺在里屋，秦峰并沒有睡多久。其實(shí)當(dāng)于晚秋開門進(jìn)屋的一刻，他就已經(jīng)醒了。因?yàn)閼械贸鋈ネ谕砬锵嗵帲旁谖堇锒啻艘粫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