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第149章 秦春嬌哪里知道她這段心思,只當是個吉利的客套話,笑著虛應了幾聲。 家人宋青進來,低聲報道:“太太,外頭客人也想見見小少爺。大爺讓我過來,抱了小少爺過去。” 外頭都是男客,秦春嬌出去便有些不大方便了。 她將襁褓交給了宋青,把棉被仔細掖好,細細叮囑了許多事情,才放了宋青過去,卻還兀自不放心的張望著。 后面,劉氏同寧王妃說了幾句日常閑話,無過是孩子幾時出生的,落地的時候多重之類。 劉氏一一作答,也有幾個青年貴婦,嫁人幾年不見消息的,悄悄的問秦春嬌要些沒用完的私人物事。這是本朝風俗,算作討個吉利。 蘇婉然冷眼看著,將胸前的一串玫瑰掛珠幾乎捏碎。 這時候,偏有個沒眼色的小婦人,想著兩邊賣好,便向蘇婉然道:“太子妃娘娘,您也跟易夫人要個什么,討個吉利,說不準來年就有好消息了呢?” 蘇婉然眉毛微微一抽,這話簡直是狠打了她一記耳光,這不是在說她生不出來孩子么? 她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讓她如芒在背,羞恥不堪。 秦春嬌倒也沒料到這婦人忽然會這么說,她深知蘇婉然的脾氣性格,便料到她不會善罷甘休了。 果然,蘇婉然漫步上前,向她一笑,淡淡說道:“易夫人才過門一年,就喜得貴子,果然可喜可賀。” 秦春嬌曉得她不會只說些泛泛的吉利話,沒有言語,靜等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蘇婉然淺笑道:“然而,咱們這樣的人家,最重視的便是開枝散葉。易夫人有了小少爺固然是好,但到底還是單了些。不知易夫人,有何打算?”說著,她忽然垂首一笑:“看易大人的后宅,是連個年輕一些的婢女都沒有。易夫人這馭夫的本事,想必是不小。你出身原本不高,有些小家子脾氣是難免的,但到底今非昔比。你做了官家夫人,總要撐得起這局面才好。不然,人會說我們蘇家管教無方,出去的人竟然只會拈酸吃醋,不顧大局呢。” 這番話里的意思,便是問著秦春嬌,打不打算給易峋納妾了。 按理說,時下的風俗,當家的主母確實可以做主為丈夫納妾,但大多婦人若非無可奈何,實在沒有子嗣后繼,不會行此下策。偶爾,也會有婦人為標榜自己賢惠,為丈夫納妾的,但也是罕見至極。 再說了,納不納妾,這是人家自家門里的事情,關蘇婉然何事? 即便是太子妃,這手也未免伸的太長了。難道說,太子還能強迫臣下納妾不成? 這一言,已然激起了在場一眾貴婦們的不滿。 另外,這位易夫人的出身來歷,眾人也隱約聽過些許,鄉下出身的婢女,如今做了武官夫人,憑著手藝撐起了偌大一間紅火店鋪,還得了皇帝的青睞,堪稱傳奇。 她出身是低微,但能有今日,也是人家的本事。再說,她已經是朝廷敕封的誥命夫人了,今日又是人家小少爺的滿月酒,你當著這么多人前說出這樣的話來,不是蓄意生事么? 蘇婉然說她小家子脾氣,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小家子脾氣。 眾人對蘇婉然這番言行做派,心中頗有幾分微詞,但礙著她的身份,都沒說什么。 秦春嬌卻覺得有些可笑,這蘇婉然竟還以主人身份自居,在她面前頤指氣使。 她這個性格,真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經過這些日子,她也早已想通了,自己已不再是蘇家的婢女,而蘇婉然也好,蘇家的誰也好,都沒有權力再對著她吆五喝六。 正想說些什么,易峋卻自己抱著孩子,從外面進來了,伴隨著娃娃的啼哭聲。 他邁步進堂,一面說道:“春嬌,晗兒在堂上哭鬧不休,想是要你哄?” 秦春嬌聽見兒子哭了,心頓時揪了起來,也不及去理財什么蘇婉然,當即迎了上去。 兩口子哄逗著孩子,其余的女客有七嘴八舌出主意的,亦有三五成群閑話家常的,竟而就將蘇婉然丟在了一邊。 蘇婉然的臉色有幾分難看,自從重生以來,沒人不看著她的臉色行事,她還從沒有落到過這種尷尬的境地里。 寧王妃輕輕瞥了她一眼,暗道這個侄女兒真是年輕,沉不住氣。 等孩子漸漸安靜,她忽然邁前一步,微笑道:“易夫人,本宮這個遠房外甥女,你還從未見過吧?你們年紀相仿,正該好生親近親近才是。” 秦春嬌聽聞,便望了過去。 她一早就看見了寧王妃和蘇婉然身側這個衣衫素淡的女子,起初只覺得面目熟悉,也沒有仔細去看。此刻聽寧王妃提起,便又將那女子細細打量了一番。 只見這女子眉目清秀,鼻子秀挺,只是一張唇過于單薄了些,擦了一點胭脂,倒更顯得寡淡起來。 秦春嬌越看,便越覺得這女子眼熟。 只聽寧王妃笑道:“這是我的遠房外甥女,名叫孟玉如,今年五月左右才進京。” 秦春嬌這才恍然想起,這女子就是當日劉氏官司之時,在客棧里仗著家族威勢,逼迫她出讓客房之人! 這孟玉如果然進了京,投奔了蘇家。 寧王妃亦是蘇家人,今日攜她前來,倒也不足為奇。 但秦春嬌總覺得,這底下似乎有些什么蹊蹺。 寧王妃又笑道:“我這外甥女是個可憐人,父母早亡。當年她母親在世時,指腹為婚,在京里為她定下了一門好親事。誰知世事無常,當年定親的孩子竟然不見了,以至于玉如的婚事拖延至如今。到了最近,倒是有了些消息,只是那男子竟然已經成婚生子,我這外甥女真不知如何是好。” 話到此處,她笑了笑,又問道:“易夫人,你覺著,這件事該如何是好呢?” 她嘴里問著秦春嬌,目光卻落在了易峋身上。 秦春嬌心里奇怪,不明白寧王妃為什么會問她這個。 她對這個孟玉如全無好感,只是敷衍道:“這自然,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愿。” 易峋對這些婦人間的往來,更是全無興趣。他跟秦春嬌叮囑了幾句話,便要回外堂,對那孟玉如連瞧也不曾瞧上一眼。 就在此時,老胡忽然進來,一臉又驚又喜的神色道:“大爺、太太,皇、皇上駕到了!” 第150章 這話,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臣子的滿月酒,龍駕親自降臨的,在本朝可前所未有。 即便是皇室子弟,往往也不過是派人送個賀禮也就罷了。 易峋雖說護駕有功,但到底不過是一屆侍衛,他孩子的滿月,皇帝竟然親來慶賀,可見對其的重視。 易峋魚秦春嬌也是吃驚莫名,連忙出門迎駕。 門口,果然皇帝的御輦停靠,前呼后擁,傘蓋如云,一眾御前衛士,手持明晃晃的金瓜護衛在側。 這一條街上的百姓人家,聽見了消息,全都跑出來看皇帝,跪在家門口上。 從前那翰林在這兒時,皇帝可幾十年都沒來過,換了這戶人家,生了兒子擺個滿月酒,皇帝竟然親自來給他們慶賀,可見這戶人家比當初那位翰林老爺還要厲害些。 這些百姓,幾乎大半輩子也見不著皇帝,今日見了這樣的排場,都是既新鮮又好奇,趴在地下,眼睛卻一個勁兒的往上瞅。 陳長青領著女婿、兒子出外跪迎,前來道賀的官員烏壓壓跪了一院子。 皇帝下了輦,令眾人平身,他自己滿面春風的走到了易峋跟前。 今日,皇帝的心情極好,那件事已查訪的差不多了,這孩子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侄子。 一想到,他是多年知交好友的兒子,自己的侄子,還救了自己的性命,皇帝心中便洋溢著唏噓感慨,舐犢之情竟而不亞于他的親生父親寧王。 皇帝隨意寒暄了幾句,陳長青與易峋翁婿兩個,便將他請到了內堂。 龍駕降臨,那自然是坐了首席主位。一眾臣子還不敢坐,直至皇帝莞爾道:“今日朕來,便是為易校尉慶賀孩子滿月,若是攪擾了大伙興致,反而不美。大家,還是自便為好。” 這話落下,有如圣旨,眾人方才謝恩落座。 趁著尚未開席,皇帝便要見見那新生的小少爺,易峋只得再去將才哄好的易晗給抱了來。 孩子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看著一個白凈可愛的嬰孩兒,想到這也是皇家血脈,算是他的孫輩了,心中便格外喜歡起來,說道:“真是個好孩子。”便將手腕上的一串枷羅木雕刻梵文手串擼了下來,又說道:“這是南安寺主持開光過的手串,朕一向戴著。今兒過來,宮里雖然預備了些見面禮,朕倒是素手前來。沒什么好送的,便拿這個給孩子添福吧。” 陳長青和易峋當然謝恩不迭,而這一幕看在一眾官員眼里,心里自然有些格外的想法了。 皇帝佩戴多年的貼身物事,賞給臣子的孩子做添福,那是多高的榮耀? 原本看著易峋護駕有功,卻沒得晉封,有些人還在心里做文章,想著內里是不是另有隱情,皇帝實則已不待見陳家,以至于牽連了易峋。今日見了這一幕,這念頭便全都煙消云散。 不待見,會親自來慶賀滿月酒,還把自己的貼身物件贈給那孩子? 皇帝又向寧王意有所指道:“五弟,你看這孩子,喜歡么?” 寧王望著易晗,早已陷進眼里拔不出來了。 他不止有了兒子,甚而還有了孫兒,今日于他而言,真是雙喜臨門。 寧王說不出話來,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興奮帶來的顫抖。 他幻想著,與易峋認親之后,子孫滿堂的天倫之樂。 易家壓根不曾想到,今日皇帝會來,后廚慌里慌張,雇來的廚子手忙腳亂,竟不知上什么菜為好。 最終還是秦春嬌去了廚房,指點著他們烹飪調味。 今日恰有才來的野蒜,這東西在鄉下生的賤,地頭田野隨處挖一挖就是一大捧。趙三旺領人在地里起菜時,收了幾大筐,來送錢糧交賬時,便也捎帶著送了一大筐來。 秦春嬌想起昔日在鄉下擺攤時,這皇帝便衣私服到民間走訪,恰對那時候的槐花蒸糕和包子大為贊賞,甚而還令陳長青來買了許多次,便打算拿這野蒜做些文章。 她將圍裙一裹,卷了袖子,便要親自下廚。 一旁幫廚的宋青一臉遲疑道:“太太,給皇上吃這鄉下的糙玩意兒,皇上會不會發脾氣啊?” 秦春嬌將唇一抿,淺淺笑道:“放心,我有把握。” 那從京城得月樓雇來的廚子同他的一班徒弟,是早已看傻了眼。他們可還從未見過,達官貴人的太太,竟然能親自cao持鍋鏟的。這京里的太太小姐,哪個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這家的太太,倒是稀奇。然而,看著紅紅的灶火,映著她白皙的臉龐,倒更顯得嫵媚且近人。 秦春嬌站在灶臺前,cao持著鍋碗菜刀,看著紅旺的灶火舔舐著鍋底,鍋中油滋滋的響著,心中倒歡快起來。比起養尊處優,待在房中當太太,她還是更喜歡勞作。 皇帝駕臨,令她意外,但這卻是個絕好的機會。她只是個居家的婦人,能做的有限,然而即便是這有限的事情里,她也想扶持丈夫一把。 秦春嬌把臘rou和野蒜都切片,下重油,猛火快炒了一道菜,使人送到了外頭。 皇帝今日過來,一則是為了易峋,二來則是藏著幾分私心。 他曉得當日那個小攤子的女主人,便是易峋的妻子,總想再嘗嘗她的手藝,只是一直沒個由頭。 他在宴席上坐著,看著滿桌菜肴,無不是精心烹制出來的,但一瞧就知道出自名廚之手,他在宮里可真是吃膩了。 這道野蒜炒臘rou一送上桌,皇帝眼睛頓時一亮,這濃重的煙火氣味兒,略帶著幾分野性的烹調方式,顯然不是那些名廚們的手筆。 皇帝下筷,夾了些臘rou和野蒜一道入口,臘rou濃烈的煙熏味和油脂與野蒜強烈的蒜香味兒調和在一處,形成了一股山野的味道。 皇帝大為傾倒,連吃了幾筷子,便要大伙都嘗嘗。 眾人嘗了,都紛紛贊好。 且不說秦春嬌的手藝本就上乘,這是皇帝說好吃的東西,誰敢說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