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但她真沒有想到,易峋和易嶟兄弟兩個,竟然去參加朝廷的武舉了。 難怪這小半年的功夫,他晚上窩在房里,沒少看那些兵法經策! 秦春嬌一時回不過神來,外頭街上卻傳來一陣鑼聲。 眨眼功夫,就見兩個穿著官衣的差役,手里敲著鑼,來到鋪子外頭,站在臺階下頭,賠笑道:“給當家的道喜,貴府上的易大爺、易二爺,高中今科武舉第一名、第四名!” 秦春嬌來不及多想,便迎上前去應承。 這些官差,就守在考場外頭,一旦放了榜,便緊趕慢趕的去人家里報喜,好討個賞錢。 易峋和易嶟,這會兒還在考場里,料理余下的雜事。 這兩人,便快馬加鞭來報喜了。 老胡也是出門買菜,撞見他們,才聽到的消息。 秦春嬌笑著跟他們周旋了幾句,便從袖里取了二兩銀子出來,叫胡娘子拿給他們。 胡娘子滿面春風,遞了上去:“我們太太賞的,勞煩兩位大哥走這一趟,請二位喝茶。” 她心里自然也是得意非常,這主人身份高,當下人的面上也有光。她之前可是在官宦人家里做事的,如今的主家對下面人雖然也寬厚仁慈,但卻是一介布衣,心里頭總有些不是滋味兒。 如今好了,當家的大爺也要入朝做官了,她往后走路又要帶風了。 那兩個官差接了銀子,入手一掂,心里估摸了一下,便暗暗贊嘆這家女主人出手大方,當下一拱手:“多謝太太賞,我等還要到別家報信兒去,先失陪了。” 秦春嬌站在門上,出了會兒神。 胡家兩口子又上來,滿嘴奉承。 秦春嬌面上神色淡淡,沒有說什么,只是道了一句:“進來做事。”便轉身,重新進了鋪子里。 老胡兩口子面面相覷:大爺要當官了,太太還不高興是怎么著? 街上的四鄰街坊,聽到消息,已經在門外看了半日熱鬧,見這戶人家有錢買下偌大一間宅子,又要開店鋪,原本就羨慕不已,如今看他們家的老爺又中了武舉,更是眼熱起來。 就有閑漢說道:“這戶人家,原本只當是個尋常的鄉下財主,沒想到還有這份能耐。” 另一個多少知道些的,便哼道:“你們知道啥,當初他們來看房子的時候,我就在門上坐著看熱鬧。這戶人家的太太,是錦衣衛指揮使陳大人的千金小姐,人家有個當大官的岳父,當然平布青云了。” 旁人便都點頭道:“原來也是官宦人家,難怪難怪。” 左鄰右舍眼見這戶人家家境富裕,太太是官宦人家的千金,當家的老爺又中了武舉,便都紛紛送禮過來巴結。 秦春嬌這一天,只顧忙著應付這些人,鋪子里的事情,倒是暫且擱下了。 中午,那兄弟兩個沒有回來吃飯。 秦春嬌歇了個晌覺起來,胡娘子便來報說:“老太太那邊打發人來送信,晚上和老太爺一起過來吃飯。” 秦春嬌說道:“知道了,娘還說什么了?” 胡娘子答道:“沒別的了,就是老太太打發的人,送了一籃紅糖蒸糕來,說是府里自己做的,叫太太留著慢慢吃。” 秦春嬌聽著,倒沒說什么。 胡娘子看她面色淡淡,不曉得是怎么了,便小心翼翼的問道:“太太,可還要到鋪子里去?” 秦春嬌怔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我身上乏,不去了。你叫宋青兩口子盯著,今兒務必要把架子安置好,后個兒鋪子就要開張了。” 胡娘子答應著,看她再沒吩咐,便告退出去了。 才出了二門,迎頭就見著她男人老胡,正往里走。 她叫住他:“你干啥去?” 老胡站住,跟他渾家說道:“我去討太太口里的話,這不晚上老太爺老太太要過來吃飯,要不要再買點酒菜。” 胡娘子便說道:“我說,你別進去找不痛快。我瞧著,太太不自在呢。適才我跟太太說了這事兒,太太也沒別的話,想是沒啥吩咐。這廚房里不是還放著兩壇子金華酒,還有許多大爺太太打從鄉下帶來的臘rou腌魚咸雞啥的,晚上配幾個菜蔬,盡夠了。” 老胡應了一聲,不由疑惑道:“你說,這事兒怪不怪?大爺要當官了,這可是好事啊,太太怎么還不高興?” 胡娘子哪里知道,頓了頓,說道:“太太心里想啥,那不是咱們能琢磨的。太太剛才吩咐,叫宋青家兩口子把鋪子里的架子給安置好,后個兒鋪子就要開張了。我說你也別閑著,跟去一道干活。別叫太太覺著,宋青兩口子比咱們勤快能干,倒把咱倆給比下去了。” 老胡滿口答應著,連忙往鋪子里去了。 胡娘子愣了一會兒,便去了廚房,想煮個紅糖雞蛋。 太太好似不舒坦,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日子到了。她聽大爺說起過,太太愛吃煮雞蛋,這時候煮這個是最好不過的。 其實秦春嬌的脾氣隨和,來了這些日子,他們還從沒見她發過脾氣,但卻不知為什么,就是愿意聽她的話,心甘情愿對她好。 秦春嬌窩在房中床上,她知道鋪子里的事情該去瞧瞧,晚上爹娘過來吃飯,也該去囑咐廚房做幾道菜,但她就是不想動彈。 這兩天,她身子總是懶洋洋的,卻又沒有哪里不舒服,就只是懶怠動彈,動不動就覺得累,腰身還總是酸的厲害。 起初,她只當是夜里易峋弄得過火了,但是連著好幾天不讓易峋碰了,還是不舒坦。 易峋本想找個大夫過來瞧瞧,但她覺得小題大做,畢竟并沒有哪里真的不好,又一向忙著,就給擱置下來了。 想起武舉這件事,秦春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 易峋考中了第一,她不是不高興,但卻有點說不出來的復雜感覺。 顯然,他籌謀這件事,不是一日兩日了。去年夏天,她就見著他在看兵法,想必從那時候起他就動了這個心思。但在她面前,他竟然一點風兒都沒透漏,甚至于兩個人成了親,她問著他,他都沒說。 他為什么不肯告訴她呢,他們不是夫妻么? 想著,秦春嬌心里忽然有些酸澀。 她擦了擦眼睛,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這些日子以來,她身上的小性子忽然發作起來了,經常自己跟自己鬧別扭。雖然明知道都是些不值當的小事兒,卻又管不住自己。 過了一會兒,胡娘子便端了碗糖水過來,說道:“太太,我看你身子不爽快,煮了碗紅糖荷包蛋,你趁熱吃。” 秦春嬌懨懨的,看了一眼,那碗里暗紅的糖水中臥著一枚圓圓的荷包蛋,甜香隨著水汽在屋中彌漫。 這本是她最愛吃的東西,但這會兒看了,竟然一點胃口也沒有,根本吃不下。 她說道:“謝謝你費心,我不想吃。” 胡娘子急了:“太太,你中午就沒吃兩口飯,天天這么cao勞,不多吃點東西,身子是要熬不住的。” 秦春嬌心里不想吃,但又不想她擔心,還是硬塞了下去。 一碗熱糖水下肚,精神卻還真好了些。 傍晚時候,劉氏先乘車過來了。陳長青在衙門里還有些差事,還要再晚些才能過來。 母女兩個會著,就在正房的次間里炕上坐了說話。 劉氏笑盈盈的說道:“峋子中了第一,我聽你爹說了,這個名次是能進皇帝身邊那幾個親兵營的,不用到外頭去。之前我還怕他調到外地去,你說不得要跟到任上,如今可好了。” 秦春嬌應了一聲,沒有說什么。 劉氏看她心不在焉的,便問道:“怎么,峋子出息了,你還不高興?” 秦春嬌便把她這一下午的心思告訴了母親,又說道:“我也沒不高興,就是想著他為什么不告訴我。” 劉氏看著她閨女,責備道:“這男人在外頭干事,有些時候是不想告訴女人。這沒啥大不了的,兩口子不值當為這個置氣。峋子那么疼你,又這么出息能干,你還有啥不知足的?” 秦春嬌不言語,半晌才囁嚅著說道:“我也沒怪他,就是、就是心里不舒服。” 劉氏便嗔道:“我瞧你啊,啥也不是,就是峋子把你給寵壞了。春嬌,你聽娘的話,大好的日子,可不許作!” 秦春嬌頓了頓,才說道:“娘啊,我這兩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上總是發懶,心里還老覺得別扭,看見什么都覺得不舒坦。今兒聽見這消息,這勁兒又上來了。” 劉氏聽著,想了一會兒,忽然壓低聲問道:“我問你,你這小日子多久沒來了?” 第137章 秦春嬌聽了母親的問話,微微一怔,頓時明白過來。 她年歲不算小了,又在相府里當了三年的房中婢女,凡事都是知道的。 她回想了一下,半晌才低聲說道:“好像……這個月就沒來。” 她每月日子固定,都是在月初,這已經是三月底了,竟還沒有動靜。 劉氏聽著,心里倒歡喜起來,滿面關切道:“可請了大夫沒有?”話才出口,便自己解嘲道:“我也糊涂,定然是沒有的,不然早就有消息了。” 秦春嬌臉上紅紅的,小聲說道:“這一段太忙了,搬過來,收拾家里,又忙著開店,沒顧上。” 劉氏便責備道:“你這個孩子,大事兒上怎么一點兒不上心!這要真是有了,頭幾個月是最要緊的,一個不留神就會掉了。我當初就……”話才出口,她便打住了,不想提當年的糟心事,轉而說道:“這就請大夫過來瞧瞧,看過就準了。” 言罷,劉氏當即就要吩咐人去請大夫來。 秦春嬌勸阻道:“娘,今兒天晚了,待會兒他們就回來了,別折騰了。橫豎,我這也不是生病。” 劉氏聽了她的話,這方罷休,又一再叮囑:“那明兒一早起來,可一定記得叫大夫來看。”秦春嬌答應了下來。 說了一會兒話,那幾個男人便都回來了。 易峋和易嶟考完出來,等了名次,便到陳長青那兒去了。 陳長青聽說了這兄弟兩個的名次,也很為他們高興。他那個養子陳德修,今年也一道赴考,中了第二。這一家子滿門,幾乎包圓了頭幾名,可謂是大喜事了。 陳長青跟這哥倆講了許多朝廷里的規矩禁忌,也就耽擱了時候。 中午,陳長青便帶著三個晚輩,在錦衣衛所里吃的飯。 等到三個男人來家,母女倆心里也高興,劉氏便說道:“咱們別在這兒了,到外堂上去吧。時候也不早了,略坐坐就要開飯了。” 秦春嬌應著,便同母親到外堂上去了。 走到堂上,果然見那四個男人坐著說話。 看她們進來,除了陳長青沒動,三個小輩都起身問候。 劉氏笑盈盈的說道:“三個孩子都高中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晚上你們好好的喝一盅,慶祝慶祝。” 秦春嬌走到易峋身側,默默不言。 易峋瞧了她一眼,看她臉色淡淡的,心里有些奇怪,但也只當是人前不好意思多說話,便沒放心上。 寒暄了幾句,就開飯上來了。 因著家里出了喜事,爹娘和兄長都來吃飯,秦春嬌下午叮囑廚房做了許多好菜。 眾人圍桌而坐,陳長青做了主位,劉氏在旁陪著,幾個小輩在下頭。 這是家宴,也沒那么多規矩講究,陳長青講了幾句話,眾人便動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