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易峋吻著她的臉頰,莞爾一笑,低低說道:“別怕,我說過不成親不圓房。但男人和女人親熱,還有很多法子。” 這天晚上于秦春嬌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經歷,她在易峋懷里嘗到了幾近于暈眩的快樂。而對于易峋,這樣的親昵只是暫且紓解了他對她的渴望,但他卻更加深刻的期待著洞房花燭夜里她的甜美醉人。 隔日清晨,曙光熹微。 易峋再醒來時,秦春嬌已經起來,并且出去做事了。 時下已是二月底了,仲春的天氣,和風自窗欞外吹來,帶著山林里草木野花的清新氣味兒,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他穿好了衣裳,起來洗漱,盆里的水是熱的。 易峋出了房門,易嶟還在睡著,堂屋里靜悄悄的,廚房里也悄無人聲。 但廚房里已經飄出了香甜的氣味兒,他走到了廚房。 秦春嬌并不在廚房,鍋里是燒好的紅豆稀飯,用弱火溫著。一旁的蒸鍋里是整整四層蒸屜的紅棗面糕,那香甜的氣味兒就來自于此。 咸菜已經切好了,芥菜疙瘩拌了香油和芝麻花生碎,大多裝進了罐子,余下一些碼在盤子里,作為一家人的早飯。 昨兒易峋就嘗過了這芥菜的滋味兒,不知怎的,同樣的東西,從秦春嬌手里出來,就變得更加有滋有味起來。 秦春嬌不在這兒,他想了一下,便折往倉房里去了。 易家的磨盤安放在這兒,易峋推開門,就聽見了那磨盤轉動的轟隆聲。 果然,秦春嬌正努力的推著磨盤,雪白的豆漿就從磨盤的縫隙里不住的流下。 看見易峋進來,秦春嬌擦了一下額上的汗,淺笑著說道:“峋哥起來啦?早飯我已經燒好了,你先去吃吧。我這兒,得趕著把豆漿磨出來?!?/br> 易峋看著她頸子上細密的汗滴,汗水浸潤過的臉龐,倒顯得更加白皙柔嫩。 分明這么辛苦,她眉眼間卻笑得如春花綻放,好像真的很喜歡這份差事。 擺小攤子賺錢,竟然能讓她這么開心。 她只是,喜歡自己賺錢的感覺。易峋倒也能體會,拿著自己努力賺到手的銀子,那份滿足和踏實,的確是別的事情比不上的。 經過了昨夜,他不會再懷疑她的用心了,她真的就是那么一個傻女人,寧可苦著自己,也要把好的貼給他。 她和她娘劉氏,其實骨子里很像。 他這輩子能有這樣一個女人,已經足夠了。 易峋上前,不由分說的接過了秦春嬌手里的轉柄,說道:“我來吧。”這活計,對于女人來說實在是太過粗重了。 秦春嬌有些遲疑,這是她找出來的差事,她不想再麻煩易峋。 但是易峋決定的事情,她是更改不了的。 當下,她替易峋擦著汗,時不時的往磨盤眼子里添黃豆和水。 董香兒來到易家時,易嶟已經起來了,替她開了門。 她找到倉房里,正巧看見這一幕,當即就嘲上了:“小兩口大清早起的就這么恩愛,也不怕辣的慌!” 秦春嬌曉得她那個嘴頭子,不想她看笑話,也曉得易峋不喜歡跟她打交道,就說道:“三姐,你去廚房里攤餅吧。我今天蒸了些紅棗糕,咱們一起賣著試試。” 董香兒抿嘴一笑:“我曉得你,這么向著自己男人了!”說著,就往廚房去了。 待她走后,秦春嬌便向易峋說道:“峋哥,你別往心里去,三姐就是那樣,說話沒個正形兒的。” 易峋卻挑了挑眉,說道:“她說的也沒錯啊。” 秦春嬌看著他這理直氣壯的樣子,卻不知怎的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情,不由紅了臉。 豆腐腦燒好,天色也已經亮了。 秦春嬌和董香兒將東西收拾到車上,就要往村口去。 易峋送她們出門之時,說道:“我和二弟今天要進城辦事,中午還是不必管我們的飯?!?/br> 秦春嬌點了點頭,又說道:“糕蒸的多,我留了幾塊,你路上帶著吃?!?/br> 易峋應下了,又問道:“有什么要給你捎的?” 秦春嬌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什么要的,不用買了?!?/br> 兩人又說了些話,秦春嬌這才和董香兒推車出門。 董香兒看著他們這如膠似漆、難分難舍的樣子,笑話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出遠門再見不著了呢!” 秦春嬌知道接了她的話就沒完了,索性沒吭聲。 董香兒卻想起來了剛嫁人那會兒,和李根生也是恩愛過那么一段的,心里微微有些惆悵。但再想起李根生那窩囊樣兒和自己在李家的窩火日子,她便啐了一口在地下。 她再回李家,這董字就得倒過來寫!她一定要活出個樣子來,給所有瞧不起她、瞧不起女人的人看! 姐妹走到村口,正好天色大亮,兩人忙忙的將桌凳擺出來。 經過昨日,小攤子的名聲已經在左近的村子里傳開了,都曉得下河村口有對姐妹花,賣的豆腐腦、油餅好吃,還有附贈的小菜。 因而,今天小攤子才張羅起來,就有許多人慕名而來,還有昨日的回頭客。秦春嬌今天燒了兩大鍋豆腐腦,依舊賣的飛快。她今天額外上的紅棗面糕,綿軟香甜,棗香濃郁,特別招老人和婦孺的喜歡。不止有在這兒吃的,還有要帶了去的。 這姊妹兩個,一個盛飯洗碗,一個待客收錢,忙的幾乎不可開交。 太陽升到頭頂時,兩鍋豆腐腦已經見了底,紅棗糕和小菜也賣光了,只剩下兩張油餅。 兩人倦得不得了,尤其是秦春嬌,昨天夜里那場情事直到了早上都沒緩過來。她頭回知道,這種事竟然這么耗體力。 姊妹倆收拾著準備回去,打算將那兩張餅湊合著當午飯。 正在此時,路上忽然來了一列車馬,幾個鮮衣怒馬的下人在前頭開道,后面跟著一輛馬車。那馬車做的極其考究,車窗是用上好的呢子糊的,兩匹膘肥體壯的青驄馬在前頭拉著。 開道的人一路呼喝著,揮舞著鞭子,驅趕路上的行人給他們讓道。 董香兒瞧見,鼻子里哼了一聲,頗為不屑道:“這沸土揚煙的,也不知道是城里哪個貴人,這樣聲勢浩大。好似整條路都是他家的,只許他一個人走似的?!?/br> 秦春嬌看著那起人馬,認清了那些下人身上的衣裳,突然發起怔來。 董香兒察覺了,便問道:“咋了?” 秦春嬌低下了頭去,繼續收拾著,嘴里說了一句:“沒啥?!?/br> 那車馬走到了近前,卻忽然停了。 馬車上下來兩個青年女子,朝著小攤子走來。 一個說道:“卻才打聽的,這邊有個賣吃食的攤子,想必就是這兒了?!绷硪粋€卻說道:“這鄉下地方,路邊的小破攤子能有什么好吃?爺也真是的,聽不得人說一句,什么紅棗糕好吃的了不得,嘴就饞了,硬逼著來買,也不嫌臟!這要是吃出個什么毛病來,回去怎么跟老太太、太太交代?”那個笑了笑,沒有接話。 秦春嬌低頭忙活著,這話音卻聽得分明,她心里有些煩亂,不知道怎么在這兒還會遇見她們,索性背過了身子去。 那兩個女子走到近前,一個就說道:“我們要買紅棗糕?!?/br> 董香兒老遠就瞧見了她們,都穿著綾羅綢緞的衣裳,頭上插金戴銀,花枝招展,一個是圓臉,一個是瓜子臉,俏麗可人。她早就聽見了她們那旁若無人的議論,什么鄉下地方,又嫌棄攤子上的吃食臟,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又看這女子頤指氣使的樣子,沒好氣道:“賣光了,沒有了。” 那圓臉的眼睛一瞪,斥道:“賣光了?怎么可能?!剛才我們還碰見幾個手里拿著紅棗糕吃的人呢,你打量我們好糊弄是吧?!” 董香兒鼻子里笑了一聲,冷聲道:“賣光了就是賣光了,怎么著,上門的生意我們不做,還特地留著幾塊糕等你們來?你們算老幾啊,糊弄你們?!我們糊弄鬼,也懶得糊弄你們??!” 那圓臉的在大戶人家里是主子身邊一等的丫鬟,從來少看人臉色,更沒想到董香兒這樣一個鄉下村婦,竟然敢當面頂她。 她當即氣的鼻子都歪了,指著董香兒大聲斥道:“你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知道我們是什么府邸出來的人嗎?!你知道那車里坐的又是什么人嗎?!” 董香兒簡直氣笑了:“你這女子可真有意思,我只告訴你糕賣完了,你倒是有的沒的倒出一車子話來。我管你們是哪里來的,有錢上城里大館子去,跑到我們這小攤子上耍什么威風!” 那圓臉的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瓜子臉的拉了一下。 那瓜子臉的女子,似是文靜些,向著董香兒微微一笑,說道:“這位jiejie,是我們家爺打發我們來買糕。我這位meimei性子急躁,說話魯莽了些,還望jiejie見諒。我這里,給jiejie賠不是了?!闭f著,竟而向著董香兒微微屈身,道了個萬福。 董香兒有些掛不住了,她不怕圓臉那種辣貨,倒很不會對付這樣的斯文人,說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告訴你們糕賣完了。你們一定想買,還是別處問問吧?!闭f著,就拉著秦春嬌說道:“妹子,是不?” 秦春嬌沒法子了,這才回身,掠了一下鬢邊的頭發,沒有說話。 那兩個女子卻都怔了,齊齊道了一聲:“蕓香姐?” 秦春嬌聽見這個名字,有些恍惚,才兩個月而已,她就幾乎忘了,這也是她曾經的名字。 蕓香,是她在相府里當婢女時,相府里老夫人替她改的名字。 她還記得當時老夫人的話,春嬌這名字,太俗。這名字是俗,但是她娘給她起的,這才該是她的本名。 秦春嬌頓了頓,才向那兩人說道:“香秀,秋菊,我如今不叫這個名字了?!?/br> 這兩個女子,都是相府里的婢女,圓臉的叫香秀,瓜子臉的是秋菊。 便當此時,馬車又下來一個人,一群人大驚小怪的叫著:“爺,您不能去啊,地下臟,仔細污了您的衣裳!” 那人卻置若罔聞,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他穿著一襲煙云色大氅,里面是繡著歲寒四君子的天青色緞子深衣,足下一雙登云履,頭戴玉冠,發如墨染,豐神俊朗。 董香兒有些呆了,她還從沒見過這么俊雅清秀的男人。有那么個詞兒,叫做玉樹臨風,她覺得大概就是用在這樣的男人身上的吧。 秦春嬌看著來人,神色間帶上了一抹復雜。 蘇梅詞走到近前,看著秦春嬌,滿眼的驚喜和悵惘,他問道:“蕓香,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的蕓香,怎么會在這兒擺攤子賣吃食! 第53章 秦春嬌避無可避,只好道了一句:“大少爺。” 這男子,便是相府的大公子蘇梅詞。 秦春嬌在相府里,是服侍老夫人的,和這大少爺交涉本該不多。但蘇梅詞是相府的長子長孫,備受家族的看重,老夫人更是寵溺有加,時常將他帶在身邊,有時夜深了,甚而還會留在老夫人的院里過夜。秦春嬌是老夫人房里的近身侍女,時不時被老夫人派去傳話遞東西,同他也就有些往來。 蘇梅詞望著秦春嬌,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如花容顏,依舊嬌艷嫵媚。只是短短的兩月沒見,他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半輩子的時光。 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兩個月又該是多久? 她紅潤的面容上微帶著一絲疲倦,身上穿著一件桃紅色的細布夾襖,下頭一條嫩黃色的粗布棉裙。襖子的下擺上繡著一枝含苞桃花,那桃花繡得極其精巧,栩栩如生,蘇梅詞瞧的出來,該是她自己的針工。 這身衣裳,在蘇梅詞的眼里,當真是粗糙簡陋。當初蕓香在相府里老太太身邊時,哪里穿過這樣的衣裳?這樣嬌嫩艷麗的花兒,就該用綾羅綢緞裝裹著,金玉首飾點綴著,精心的養在名貴的花瓶里。怎么能讓她在路邊,拋頭露面、風吹日曬的干粗活?! 買她的那個男人,果然是個不懂風月和憐香惜玉的山野村夫! 蘇梅詞喜歡蕓香,十分的喜歡,盡管她是老太太的房里人。他向老太太私下求了一頓,硬把她給要到自己房里去。這作為孫輩,要祖母房里的侍女,可謂是不敬。但他是老夫人最疼寵的孫兒,老夫人倒也答應了他,只說過了年就叫蕓香去服侍他。 然而還沒能等到過完年,府里就生了巨變。 府中的幾位內宅管家,忽然來到他房中,聲稱府里近來生了盜竊案,奉了夫人的命,前來搜查。翻箱倒柜之下,竟然從他的書奩里找到了一件女子的肚兜。連蘇梅詞自己都不知道,那肚兜是怎么跑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