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抬手去指, 手臂卻軟軟垂在身側, 吼出的聲音也沒什么底氣, 只粗喘清晰可聞。

    “不可能。”峰師傅下意識否定。

    “是他……”

    云其勇終于緩過來了一些，雙眼睜開一道細縫，小聲說道。

    看到云其勇已經清醒，幾位教導師都松了口氣。

    這是他們第一次遭遇精神力重創, 對這種深達靈魂深入的極致痛苦毫無抵抗，才看起來這么嚴重。

    使用進化顆粒補足養份，雖不能完全彌補創傷，但也能阻止精神力繼續潰散，將損失局限住。

    不過就云其勇目前擁有的精神力來說，傷到這種程度，也相當于人類的缺胳膊斷腿，無怪痛苦成這樣。

    用進化顆粒養上一段時間，或許不多時日便能恢復，若是只靠營養劑，兩三年內都得這樣瘸著了。

    教導師中，只有峰師傅在上世紀遭遇過一小波人類清剿戰，對精神力受創有一定了解。

    其他幾位教導師都是自教習堂選擇出來的優秀學員留用，理論知識懂，卻沒有類似經歷，不如峰師傅心明。

    若是云其勇知道自己吃了這么大的虧，受創的精神力恐怕還會有進一步的惡化，峰師傅覺得隱瞞不說，對他比較好。

    看云其勇也指認是受了那位老人意識反擊，峰師傅與另幾位教導師對視一眼，都起身走到床邊。

    老人睡得很沉，面容平靜安詳，若不是胸口呼吸起伏，說是死人也有人信。

    真要是自我意識發出反擊，絕不會是這種狀態。

    峰師傅猶豫了一下，分一縷精神力探入。

    “小心，最好是別碰。”身邊教導師察覺到他的舉動，趕緊阻止。

    “沒事。”

    峰師傅搖搖頭說。

    進入到意識深海邊緣，他一探即收，內里情況已看得分明。

    老人的自我意識混沌一團，根本沒有清晰主線與分區，在那些雜亂散碎的飄浮物中，唯有一根記憶鏈閃著光華，不容人忽視。

    帶人類cao控課這么久，峰師傅對這些受控者了解極深，什么學員合適什么樣的人，心里都有本帳目。

    這個老人，前幾年還能用用，這兩年已經被劃入廢棄名單，壞損到幾乎無人挑選了。

    只有俞晶晶這個新人，覺得他稱手好用，讓云錚著專人養著，又說要替他做記憶修復，比保養老爺車還精心。

    本以為俞晶晶只是胡亂玩玩，看到這條修復得幾近完整的記憶鏈，峰師傅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心思。

    殘破意識領域，除了這根記憶鏈以外，根本沒有值得留心的地方。

    峰師傅念頭一轉，皺眉回望。

    “你們進來做什么？”

    云其勇是疼得實在哼不出，只能小口喘氣緩解痛楚。

    另兩個人卻是一聲接著一聲地嚎，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傷到了，不住賣慘。

    聽到峰師傅這句問話，兩人拉長的聲調同時止住，云其勇喘息也停了一瞬。

    看出不對，峰師傅面色嚴厲起來。

    “你們想對他做什么？是想用精神力擊殺他嗎？”

    “沒有！我們沒有。”

    傷勢較輕的那個學員趕緊坐正身子，揮手擺動，“我們只是想看看俞晶晶給他做的記憶修復弄的怎么樣了！”

    “對，我們只是想學習一下。”

    “只是學習？”峰師傅哪里會信，冷笑道：“若不是發起攻擊，會遭到抵抗嗎？”

    “我可沒攻擊！只是進去看了看，就這樣了！”輕傷學員辯解。

    “你沒攻擊，那他們做了？”

    輕傷學員一窒，回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反正他沒做，另兩個人傷得重，也沒得辯解。

    底都兜出去了，還有什么可隱瞞的？

    問明情況，峰師傅跟另幾位教導師都皺緊了眉頭。

    看似是打雁不成反啄眼，這里頭卻越想越蹊蹺。

    峰師傅精神力探入其間，沒有感受到一絲反抗波動，這三人卻口口聲聲遇到了抗擊，精神力受損狀況也極其糟糕。

    若想探其究竟，最好的辦法是依原路試上一回，卻要冒極大風險。

    “帶出去，先關禁閉。”

    喊來幫手，峰師傅指著地上三個人擺擺手。

    “我們都受了傷，還要關禁閉？”

    “別別，別動！別晃我頭，疼！”

    “峰師傅！你不能關我，我什么都沒有做……”

    過來拖人的幾名外在進化學員毫無情面，像拖布袋一樣把搬起三人就往外走。

    云其勇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另兩人還有精力吼叫。

    拖到門口，峰師傅聽煩了，“嘴堵上。”

    得了指令，外在進化學員一秒沒猶豫，用手捂住嘴，把兩個哼唧扭打的中級班學員按得腦袋直往后撅。

    數秒后，世界清靜了。

    幾位教導師商議后，一起去找了南師傅。

    有一定危險性的課程，都是南師傅教授，他經驗豐富，實力也是教習堂最強的。

    想弄清楚這事，除了找南師傅，不做二想。

    南師傅正在初級班授課，剛抱書從課室走出，就被幾人帶到了前院。

    一路過來，南師傅已從教導師口中弄明了情況。

    知道中級班學員因嫉妒新進學員，私自破壞學員受控者意識，南師傅眉心擰成了結。

    “已經關了禁閉，具體怎么處理，還要再議。”峰師傅說。

    南師傅點點頭，“這件事，要嚴懲。”

    南師傅一句話把事情基調定下，中級班三位學員肯定是逃不開重罰了。

    站到老人身邊，南師傅沉著臉探入一絲精神力。

    他停留的時間比峰師傅要久些，近半分鐘才將其抽回。

    睜眼后，南師傅唇邊泛出絲不明顯的笑意，眉尾輕揚。

    大家一直都緊張關注著南師傅，擔心他那三位學員一樣遭到抵抗。

    看他眉眼舒展，情緒放松下來，峰師傅急問，“怎么？”

    “沒事。”南師傅搖搖頭。

    “沒有危險？”

    “這怎么可能？三個人都出了問題，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對。”

    大家不是不相信南師傅判斷，可事實擺在眼前，這個老人絕對有問題。

    “俞晶晶做cao控的時候，不小心留了點東西在里頭。他們也是運氣差，正好撞上了。”

    南師傅本是不想說的，但幾人問得急，便略提了一句。

    “東西？留了什么東西？”

    峰師傅忽地反應過來，“難道是那個？”

    不用南師傅多做解釋，稍提個頭，幾位教導師就陸續明白過來。

    “不合規矩吧？這是教習堂提供的練習對象，怎么能隨便布設陷阱？太危險了！”

    “不錯，這樣做太危險！”

    “她從哪兒學的？初級班和中級班課程里，都沒有相關課程吧。”

    在一片議論聲中，峰師傅提出疑問。

    “我給了兩本書她，自己看的。”南師傅笑瞇瞇地說。

    “看書？”

    峰師傅愕然，“自己看看就會了？怎么可能。”

    “南師傅，你也太偏她了！”

    “教授超出正常課程范圍以外的知識，這不是幫助學員，反是害她。”

    大家點頭，“今天這種狀況，就是不良后果。”

    這相當于把炮彈引線遞到孩童手里，大人瞧著好玩，孩童覺得有趣，都沒考慮隨意施為會造成什么樣的結果。

    “是俞晶晶讓他們這么干的嗎？”南師傅只問了這一句，其他人就閉嘴了。

    “可這是教習堂公用的cao控對象……”

    “公用？這種廢棄品，誰會去用？除了俞晶晶。”

    南師傅指了指房間，“一個人單住，每回都是她領出去又送回來，這已經是綁定練習對象了。這種情況，旁人是不允許動用的，不是嗎？”

    一旦確定綁定關系，其他人就不能隨意動用，就算想用，也得取得前一位cao控者的同意，才能接手。

    雖然沒有寫進條款中，卻是教習堂沿用了數十年的規矩。

    那三個學員，卻因為嫉妒俞晶晶實力，在她的練習對象身上下黑手，明顯是壞了規矩。

    落到這個下場，能怪誰呢？

    “真的是自己看書？”峰師傅還在糾結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