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如果和豪叔一樣饑渴而亡的話,自己這顆珠子應該也會從碎裂的頭骨里滴溜溜滾出來? “兩年之內找到同類不就好了,這個世道,難道還差你一口吃的?杞人憂天!”靠在墻角的書包動了動,里面傳出低啞叫喊。 俞晶晶坐起,伸手把書包拖到自己腿上,摸出只掛著鎖頭的大鐵盒。 開了鎖,蓋子剛掀開,一團看都看不清的黑毛球撲啦啦竄出。 黑毛球在盒里憋了一天,撲騰掠過俞晶晶肩頭,直接落到那堆挑剩的邊角料上,熟門熟路低頭叼食。 第002章 這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怪鳥。 身上羽毛零落,祼露的rou色是青黑的,纖細鳥腿上的皮rou裂成片片細碎干殼,動一動就卡卡作響。 若不是低頭叼rou姿態兇狠,還看得出生機,只這干枯瘦小枯柴般的形姿,說是在梁上懸了三月的干臘雞也不為過。 皮rou看著硬實,鳥嘴更是堅如鋼鐵,凍成冰石的rou塊三兩下就被啄碎,呼拉拉全進了肚。 “今天怎么這么少?” 揀了合胃口的rou塊吃完,黑鳥埋怨。 “只有,這些。” 感覺恢復得差不多了,俞晶晶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看她端著盒子伸手過來,黑鳥警惕跳遠,“不進。” “豆豆。”俞晶晶盯著它,“進來。” 豆豆跟俞晶晶大眼瞪小眼。 僵持片刻,看她態度堅決,它氣得撲扇翅膀,在凍庫回來騰躍,蹦得雜毛亂飛。 “你是不是要把我餓死!有你這樣的嗎?騙子!讓我出來,不給我吃的……” “我也餓。” 俞晶晶伸手將它捉住,不管豆豆怎么撲騰,都逃不開她細白五指。 “等……等等!我自己進!五分鐘,你等我再吃兩口,我保證……” 鬧起來氣勢倒足,真被捉住了,反倒跟只貓似地乖巧討饒。 你推我拉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俞晶晶吃夠這套,直接把它按進了盒子里。 “靠著那點營養劑根本撐不住多久,你別在這里浪費時間了,找到同類最重要……”豆豆在盒子里繼續掙扎。 俞晶晶不搭理它,把盒蓋掩上,想了想又留了道縫,沒落鎖。 白天鎖著是擔心有人打開,晚上就沒這么多顧忌了。 豆豆雖嚷得厲害,被關到盒子里,就算沒鎖也不大敢往外掙,只蹦來跳去撐住氣勢。 看到俞晶晶去收撿裝了rou的袋子,它又嚷:“你吃這些沒用,根本無法供給身體所需,找到同類以后,吃他們一口剩的都比這強!” “你知道,我吃不了血食。”俞晶晶啞著嗓子說。 “血食怎么不好?我要不是吃了喉管,話能說得這么流利嗎?看看你,到現在還在打磕巴。” 雖然豪叔從“糧庫”里弄來的陳年老喉管風化得厲害,算不上新鮮血食,但豆豆因此進化出了發聲能力是事實。 血食對喪尸進化有推進性作用,這一點無可否認。 “吃不下。” 俞晶晶輕輕搖頭。 豪叔曾是某軍團的軍備廚師,專為體質特殊的尸族提供精細飲食。 這些尸族尸化程度輕,食用血食比例較低的營養劑一段時間,如果還能成功進化,就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能“活轉”。 俞晶晶所在的群落有數百萬尸族,擁有這種體質的不到三百,食用低比例血食還能持續進化成功“活轉”的,只有兩人。 所謂活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尸斑消退,腐rou新生,動作變得靈活優雅,除了心臟不會跳動,與真正的活人無異。 雖然尸族能吃能走,但時間久了,總免不了rou脫骨爛,散到地上成一堆枯骨。 誰都想要和那兩人一樣,擁有一副完整的身體。 可不是那種萬里挑一的體質,普通尸族食用降低血食比例的營養劑,根本熬不過饑渴。 就像長期服食營養劑的尸族,也會慢慢接受不了全血食。 俞晶晶就是這樣。 身體瘦弱,膚色慘白,這具在旁人眼中看來不怎么健康的身體,卻是俞晶晶能維持住的最好狀態。 哪怕每周服食的營養劑拖長到了一個月,也僅僅是皮膚表面多了些暗沉斑點,稍微掩蓋著些就看不出來。 這算是活轉嗎? 豪叔不在,俞晶晶不清楚該如何界定自己目前的狀況。 “就算真的活轉了,還不是得吃飯?難道喝風喝到飽嗎?”豆豆嘲諷。 “我,就不該救你。” “誰讓你救了?自己爛好人……” 話還硬著,聲氣卻小了下去,一直到俞晶晶收拾完東西關了冷庫門,它都沒再嘰歪。 垂死之際,不是俞晶晶切指喂了一口血,豆豆也活不下來。 因著這點“血緣關系”,他們之間多了一絲心靈上的感應,需要協作的時候,可以很完美地配合。 可自從吃了喉管能訴心中所想,豆豆就變成了俞晶晶腦袋上環繞的一卷經,整日嗡嗡吵嚷,讓人不勝其煩。 不說話的時候,豆豆還是很乖順的。 上了公交車,看它蔫頭蔫腦,俞晶晶伸指進盒子里撓了撓它,“生氣了?” 車上不止俞晶晶一人,后排還坐著一對情侶,隔著老遠。 知道外面有人,豆豆嘴閉得跟布條纏了一樣緊,只偏頭拿眼瞪俞晶晶。 “不需要太久,最多,一個月就能走。這邊只是暫時落腳,去了大城市,就能遇到同類了。” “我知道,你擔心我。我沒生你的氣,你也,不要生氣。” “還餓的話,吃rou。” 俞晶晶從袋子里摳出一塊化了凍的碎rou往豆豆嘴里塞。 看它扭扭捏捏叼去吃了,俞晶晶面上多了點笑意。 豪叔走后,她一個人孤零零守著諾大基地生活了近一年。 若是沒有豆豆陪著,那一年的日子可想而知會有多難熬。 不是它成日加油打氣,自己也不會有勇氣踏出這一步,到外界尋求存活的希望。 吵雖吵,他們卻是誰也離不了誰。 晚上十點左右,這片城中村已經徹底安靜下來。 俞晶晶出了站臺,一個人走在街心,腳步嗒嗒。 偶遇一只野貓竄出,警惕看她一眼,疑惑地轉個圈圈,忽地轉入暗處不見。 到了一棟樓前,俞晶晶借著路燈光線摸鑰匙開鎖,上了三樓。 主臥門燈已經滅了,屋主吳海波跟孟菊跟平時一樣早早睡了。 另一間臥室門虛掩,透出昏黃光線。 簡單洗漱后,俞晶晶進了這間開著燈的臥室。 吳菲穿著吊帶睡衣靠在床上,笑瞇瞇看著手機,兩根拇指雨點似地落到屏上,聊得正開心。 聽到動靜抬頭,吳菲翻了個白眼,“瞪著我干嘛?里頭去。” 九平米不到的房間,書桌衣柜加上單人床,擠得滿滿當當。 穿過床尾狹窄走道,俞晶晶推開陽臺門,進了自己“房間”。 一帶上門,空調冷氣就被完全隔絕開來,雖然陽臺做了封閉,但經過一天的暴曬,還是蒸熱無比。 陽臺是窄長型的,安下張一米寬的鋪板后,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俞晶晶脫了鞋,跪在床上推開窗戶,借一點夜里的涼風進來,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這家人祖上跟豪叔有交情,俞晶晶聽他提過,在基地翻出地址后,就直接過來投靠。 幾代過去,舊交早不做數,之所以能留下,無非是利益。 出基地的時候,俞晶晶帶了不少東西,最值錢的就是一小塊原金。 吳海波指了它做報酬,為了落腳,她就給了。 當時不明白這東西的價值,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些虧。 照目前市價,那塊原金至少三十萬往上走。 吳海波收了東西,只是幫她弄了個鄉下身份,并負責她一年的學費和住宿,哪里值得三十萬。 等高中學業結束,她就得遵守當初承諾,卷鋪蓋走人。 躺到窄小的床鋪上,俞晶晶仰面看著頭頂懸著的一堆半干衣裳,眼不見為凈地閉上了眼。 她還沒“死”,就已經住上了棺材。 這樣逼仄的環境,就算讓她再繼續住下去,她也不愿意呆了。 “早。” “早。” 進了教室,有好幾個女生跟她打招呼,俞晶晶禮貌點頭,一一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