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衛得遠領了命,出了屋子。 少時,他便回來了,他的身后跟著四五的衙役,這幾個衙役,捧筆墨的捧筆墨,拎椅子的拎椅子,端書案的端書案。 幾個衙役進屋之后,迅速拾掇一番,在這偏廳擺好一套書案椅子,再在書案上整齊的放好筆墨紙硯。 “林小娘子請,”薛佑琛道。 “不客氣。” 林舒婉坐到書案前,攤開宣紙,從筆筒里選出一支細羊毫,一邊兒思索,一邊落筆。 薛佑琛并未就此離開,他的目光落在林舒婉的身上。 纖纖玉手握著一桿細羊毫,筆端輕觸宣紙,書寫時不急不緩。 低著頭,一絲碎發從落在光潔的額頭,和無瑕的肌膚行程鮮明對比,襯得青絲更加烏黑,皮膚更加白皙。 世家女子他見過不少,嫣然巧笑的,端莊行禮的。 然,眼前的女子卻不一般。 她神情專注,奮筆疾書,認真得仿佛是貢院里正在會試的考生。 一個念頭不經意間劃過薛佑琛的心間,原來女子認真書寫時,也可以這般好看。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薛佑琛心里微驚,匆忙別開目光。 第25章 他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凝神細聽 前一陣,林舒婉每天都在教繡娘們羊毛手工紡織,對羊毛手工紡織技術已爛熟于心,現在寫起來也是快。 不多時,林舒婉就把制作羊毛衣衫的整個過程都寫下來了。 她吹干墨跡,拿起這幾張寫滿字的宣紙,走到薛佑琛面前,遞給他:“侯爺,寫好了,您過目。” 薛佑琛接過這幾張宣紙時,手指刻意的避開了林舒婉捏著宣紙的手指,但她青蔥似的手指卻不可避免進入他的視線之內,潔白而細嫩膩。 薛佑琛接過宣紙,目光在紙上一掃,滿目都是細細小小的蠅頭小楷。 這一手娟細清秀的字,讓人驚艷。 薛佑琛鳳眼微抬,朝林舒婉掃了一眼,又繼續低頭看紙上的內容。 他看得極快,看完之后,轉頭吩咐衛得遠:“得遠,讓周行洪進來。” “是,侯爺。” 衛得遠離開這間屋子以后,薛佑琛放下手中宣紙,對林舒婉解釋起來,他的聲音很低沉,也很平靜,仿佛深沉平靜的大海:“周行洪是我大周制造局的管事,對織布制衣十分有經驗,日后會負責羊毛衣衫的制作。 我讓他過來看看,他要是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地方,就讓他請教你。等他徹底學會制作羊毛衣衫的方法,我便會讓他立刻動身北上。” 林舒婉見薛佑琛雖然面無表情,但話說的很有禮貌,并沒有高高在上的倨傲,便應道:“不敢當,我一定知無不言。” 說話間,衛得遠帶了一個男子進來,這男子約摸四十歲,身材又矮又瘦,站在高大的薛佑琛面前,對比十分明顯。不過,他雖瘦小,卻不虛弱,看著精瘦能干。 “老周,這是織云繡坊羊毛衣衫的制作法子,你仔細看一看,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問這位林小娘子,”薛佑琛道。 “是,侯爺。” 周行洪畢恭畢敬從薛佑琛手里接過這幾張寫了羊毛衣衫制作方法的宣紙。 他看得很慢很仔細。 起初時,他眉頭蹙起,目露不解,突然他眉心舒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接著,他又露出疑惑的神情,隨后又豁然開朗似的眉眼舒展。 看著看著,周行洪漸漸露出贊嘆之色,嘴里也發出極輕的“嘖嘖”聲。 再后來,他臉上呈現出克制的興奮,就像若不是因為薛佑琛在場,場合不對,他就要大聲叫好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周行洪臉色突然一變,他雙目盯著宣紙看,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發白。 他似乎心有不甘,將幾張宣紙重新從頭開始看,看完一張,輕嘆口氣,搖搖頭,再看一張,還是輕嘆一口氣。 衛得遠見周行洪這幅模樣,指著林舒婉:“你寫的東西有問題。周管事是紡線制衣的行家,他看你寫的東西,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定是你寫的東西有什么不對勁的。你是不是故意寫漏寫錯?” 薛佑琛手一擺,阻止了衛得遠繼續說下去:“得遠,不得枉加指責。” 林舒婉懶得搭理衛得遠,目光直接跳過他,看向周行洪:“周管事,敢問這羊毛衫的制作方法有什么不妥的?” 周行洪道:“衛將軍,你誤會了,這羊毛衫的制作方法并無任何不妥。相反,這方法極妙,竟然可以將羊毛制成保暖輕便的衣衫,可以說是變廢為寶,點石成金了。老朽不才,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的方法,竟然失態了。” “周管家,”衛得遠說道,“既然是個好法子,那你為何連聲嘆氣?這也不怪我會誤會。” 說道這里,周行洪又嘆一口氣:“這羊毛衣衫的制作方法是難得一見的珍貴法子,可惜,對我們大周軍需,對于邊關正打的這場仗,卻沒什么幫助。” 薛佑琛不由眉心微蹙:“老周,此話怎講?” “回侯爺,”周行洪道,“一件羊毛衣衫從羊毛到衣衫,從剪羊毛,洗羊毛,曬羊毛,紡線,整理,編結,拼接,一道道工序十分復雜。 單說這編制就要人一針一針編出來,費時費力,堪比刺繡。 偶制出幾件幾十件出來,當然不成問題,但在邊關的將士,數以萬計。等制出數量如此巨大的羊毛衣衫,怕為時已晚。” 薛佑琛緩緩靠到椅背,雖然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是兩腮的肌rou明顯動了動,英挺的劍眉也染上幾分失望之意。 他垂了鳳眸,不想在眾人面前露出憂心的神色。 大周將士們不僅要對抗兇殘的北狄軍人,還要多抗北方的極寒天氣。他們在冷冽的寒風中受著寒凍,還要為保衛身后千萬百姓,浴血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