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陳星拔完針收好,苻堅活動肩膀,已恢復如常,滿意點頭。 “想想清楚,”苻堅說,“現在不是咱們在塞外的時代了。” 項述聽得有點不耐煩,只是起身,瞥向陳星。 陳星知道項述有話說,便正好起身,朝苻堅告辭。 苻堅卻道:“先前問你那樁事,你還未曾給朕一個交代,陳天馳。天底下敢對朕用緩兵之計的人,著實不多?!?/br> 陳星沒想到苻堅居然還記得,看看項述,再看苻堅。 項述卻先是出去,不想聽兩人的話,陳星猶豫片刻,最后道:“陛下,要成親,也得有感情罷?這沒感情的人呢,您指了婚,多半也過得不幸福,我……您有這么多事要忙,還是不要cao心了。” 苻堅渾不料陳星會如此作答,于是哈哈大笑,說:“沒有感情,可以培養,你這么說挺有趣,罷了,去吧?!?/br> 陳星如得大赦,趕緊退了出來,忽然想到拓跋焱,開始尷尬了,但朝兩邊一瞥,卻發現拓跋焱已不在門外,唯獨項述正等著他。 陳星心事重重,跟著項述出來,項述忽然一回身,陳星被打怕了,以為項述又要打他,忙朝后一讓,警惕地盯著項述,隨時準備拔腿就跑。 項述見陳星這模樣,也不好再靠近,只得說:“我想明白了,你沒有騙我。你確實是驅魔師,隆中山那天,你施展過法力。” 陳星心想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現在回過神,道歉來了?道歉就可以當沒事發生嗎? “哦?!标愋钦f,“所以又怎么樣呢?” 項述冷冷道:“但你昨夜不該去松柏居,堅頭早已知道他們的密謀,只是眼下還未曾掌握到足夠的證據,不想輕啟殺戮?!?/br> 陳星這才知道,原來馮家就在長安城里、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策劃謀反,暗殺苻堅,這件事苻堅早就打聽到消息了,只是按兵不動,一來苻堅始終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充分自信,謀反的這群人對他來說,只是跳梁小丑罷了。 二來對方未動,苻堅不想在漢人中造成嗜殺的暴君之名,是以好歹有個罪名,再將對方滿門抄斬。 “我怎么知道?”陳星說,“我不過是為了找驅魔司總署遺址,哪里想得到他們會躲在松柏居里商量這種事?” 項述打量周圍,四下無人,索性在長廊中坐下,抱著一側膝蓋稍作思考。 陳星本來恨他恨得不得了,但看到項述那模樣,又生不起氣來,初春陽光灑下,落在項述身上,這美男子實在是太賞心悅目了,今天項述打扮得猶如一名刺客,全身上下充滿了一股俊秀卻危險的氣息。 陳星只得拿花園里的樹出氣,折了條樹枝,抽了樹叢幾下,當成在抽項述,說:“最后他們讓我幫忙殺苻……殺那個,我都沒答應,我要動手今天就動手了,還輪得到你來找我?” 陳星猜測項述等了許久,不見他回來,生怕出事,便趕過來看看,這么說來,項述待他也挺奇怪的,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又擔憂他性命,昨夜也是如此,若非怕他遇險,決計不會貿貿然前往松柏居。 陳星將昨天的事說了一次,并觀察項述臉色,心想他應當是個守口如瓶的人,畢竟本來話也不多。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把事情告訴項述,是可以放心的。 “殺你的家伙有線索?”項述聽過陳星描述之后,忽然道。 “沒有,”陳星只得答道,“會是馮家派來的嗎?” “不可能?!表検鱿胍膊幌氡惴駴Q道。 “為什么?”陳星說,“他們見不能說服我,就決定殺我滅口……” 項述答道:“因為馮家知道,你是被我領走的,不會在這夜動手,否則只會給自己找麻煩。” 陳星尋思道:“那會是誰呢?” 但仔細一想也不會是馮千鎰,只因影子刺客明顯是某種妖怪,馮千鎰既然無法發動家傳寶刀,自然也不該有役使這等妖物的本領。 陳星與項述對視,心燈的力量仿佛讓他們知道了彼此的念頭。 唯一的可能是…… 那伙神秘人已經盯上了他們。 “‘他們’就在長安城里?”陳星喃喃道。 “這還不明白?”項述答道,“你太冒失了!” 陳星攤手,說:“其一,我下山以前,根本不知道人世間會有這么一群家伙在暗處密謀做這個或做那個,要顛覆神州大陸。其二,我在說我是驅魔師的時候,你也沒有阻止過我,護法大人……” 項述冷漠道:“我不是護法,我只想查清真相?!?/br> 陳星:“行,退一步說,現在再來事后諸葛亮又有什么用?你……”說著打量項述,第一次好奇問道:“你為什么對魃的內情這么執著?” 項述對此報以沉默。 第17章 密室┃孤王平生最恨欺騙 陳星說:“這就是命的安排,不想當護法也由不得你,你看?現在就是陰差陽錯,注定了得跟著我一起調查這件事……你你你……你又要做什么?!你再打我試試?” 項述站了起身,陳星馬上退后,心想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項述卻沒有威脅他,走在前時,側頭一瞥陳星。 “孤王平生最恨欺騙,”項述冷冷道,“只要你不欺瞞,就能保住小命?!?/br> 聽到“孤王”二字時,陳星忽地意識到先前從未注意的一個嚴重問題,項述的身份是大單于,也即塞北之王,與中原共主苻堅,理論上是平起平坐的。也許是兩人一路奔波養成的習慣,陳星從來沒將項述當作大單于過,也不像在苻堅面前般注意自己的言辭,現在想來,這家伙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 但陳星還是忍不住要討一句嘴上便宜。 “你要是再打我的話,待我將法力找回來……”陳星恨恨道,“我一定會報仇的,到時我會打死你!”說著又馬上退后少許,預備項述動手,便大呼小叫地跑回御書房去,搬苻堅來救命。 “我等著?!表検鰠s只冷冷道,等待陳星跟上,皺眉道:“還不走?” 陳星一時疑惑,繼而回過神,項述是要調查驅魔司之事,便不遠不近地跟上。只見項述轉出花園,到得一座殿前。 “大單于到。”守門衛士忙朝內稟告。 此處卻是清河公主的寢宮,只見清河公主懶懶坐著,身旁數名鮮卑少女容貌清麗,想來都是鮮卑貴族家的千金。一見項述時,眾女孩頓時笑了起來,紛紛起身來迎。 “大單于!” “不要癡心妄想了,”清河公主似笑非笑地說,“都給我坐下,大單于喜歡男人?!?/br> 項述:“……” 陳星懷疑地一瞥項述:“哦?是嗎?真的嗎?” 清河公主又朝左右解釋道:“沒聽說日前提親的事嗎?” 項述深吸一口氣,只得不與清河公主扯這事,否則只會越描越黑,沉聲道:“人呢?” 清河公主說:“叫過來了,大單于先坐著喝茶罷,天馳給你們大單于伺候伺候?!?/br> 陳星只得入座,給項述斟茶,清河公主又道:“天馳?” 陳星總覺得這伙胡人都存著開玩笑的心思,沒事就喜歡揶揄他玩,他對清河公主充滿了警惕,更不知道項述來此的目的,興許是讓清河幫著找人,協助他們調查。 “是?!标愋谴鸬?。 清河公主笑吟吟地說:“陛下提的那門親事,你答應了嗎?” 陳星淡定道:“沒有答應?!?/br> 清河公主又說:“哦?為什么?你可別介意,我們鮮卑人就是這么直接?!?/br> 一眾女孩又都笑了起來,看著陳星。 陳星嘴角抽搐,答道:“沒有感情?!?/br> 清河公主又說:“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br> 陳星答道:“那也得等培養出來了,再談婚論嫁吧?!?/br> 陳星現在已經能相當坦然地接受兩個男子成婚的事了,心想只能用別的借口來堵這伙禮樂崩壞、無法無天的胡人的話。 另一個女孩朝清河笑著說:“他早就有人了,焱哥是不要指望了吧,是我我也鐵定嫁大單于,不是嗎?” 那女孩說的是鮮卑話,陳星以前從宇文辛處學過,全聽得懂,但這場面下,卻只得裝作聽不懂,也不好去看項述臉色。 清河公主也以鮮卑話朝那女孩答道:“兩個一起娶也可以呀。他要能坐上王猛那位置,先娶大單于,再娶焱兒……” 陳星:“……” “夠了?!表検鼋K于聽不下去了。 這時間外頭終于來了人,陳星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 “草民馮千鈞,拜見清河公主殿下。” 陳星:“?。?!” 陳星馬上轉頭,項述卻只是朝門外一瞥,只見馮千鈞人站在門檻外,不敢進來,稍一躬身,便袖手而立。陳星一見之下,差點就不認識了,只因今日馮千鈞特地換了身衣服,一改平日江湖氣,戴了頂黑漆籠冠,還修了眉毛。卸了佩刀,面如冠玉,儀表堂堂。 陳星差點就叫出馮大哥,卻被項述一個眼神制止了。 “大單于有事找你,”清河公主隨口笑道,“進來罷?!?/br> “借一步說話。”項述卻起身說,“這就走了?!?/br> 清河公主也不阻攔,只道:“晚上陛下等你吃晚飯,早點回來?!?/br> 項述聞言便知麻煩來了,自打進宮后,苻堅絕口不提紫卷金授一事,只讓他好好休息,項述便也不主動開口,現在想必苻堅已按捺不住,終于開口朝他要紫卷了。 陳星與項述便起身出外,馮千鈞又抬頭,朝殿內投去一瞥,陳星忽然發現,馮千鈞那眼神中,竟是帶著些許落寞。 “馮大哥?”陳星低聲道。 馮千鈞點點頭,與陳星、項述一同出了宮,一時三人都沒有說話,陳星心中盤算,打量項述,猜不透他的動機,更奇怪馮千鈞為什么會認識清河公主,滿腹狐疑,到得宮外無人之處,一輛馬車正等著。 馮千鈞卻主動道:“昨夜的事,我都聽說了,知道你倆沒事,今天正想托人進宮打聽,大單于卻先是傳我進來了?!?/br> 陳星看看馮千鈞,再看項述,項述依舊是那高深莫測的表情,絲毫不露端倪。他只得朝馮千鈞問:“馮大哥,你居然認識清河公主?” 馮千鈞解釋道:“馮家除卻經營錢莊,偶爾也供予皇家天下的稀罕物,七年前上長安來,因緣際會,認識了她。大單于,既然是你叫我來的,就恕我直言了……” 項述打斷了馮千鈞,說:“昨夜救不了你家車夫,是我之過?!?/br> 馮千鈞忙擺手道:“車夫已厚葬,使重金發配過了。發生這等事,自然誰也不想?!?/br> 陳星聽到以項述身份,竟會在意車夫的生死,倒是對他稍有改觀。 “上車說罷?!瘪T千鈞示意道,“去松柏居?” 陳星:“這馬車太小了……” 馮千鈞:“我又不知道你倆都在,算了,湊合著先擠擠……” 馮千鈞坐的馬車十分狹小,三個人一上去,項述與馮千鈞腿又長,當即擠得動彈不得,項述的鼻子嘴唇貼著陳星的側臉,馮千鈞的手臂抵著陳星的腰,陳星只能半坐在項述與馮千鈞一人貢獻出的一條大腿上。 “為什么我坐中間……” 馮千鈞:“難不成讓大單于坐我腿上嗎?” 項述:“……”